第一章 初來乍到
絲縷腥味鑽入鼻腔，這本該令人作嘔的味道竟讓方忖在昏昏沉沉中感到飢餓，粘稠的唾液急劇分泌從嘴角垂下，雙眼猛地睜開，佈滿血絲的眼白包裹着兩個瞳孔，暗紅色重瞳扭動幾下最後定在傳來腥味的方向。
那是一個中年人，面朝下，衣着像古裝電視劇里的衣服，雙腿呈扭曲姿態森森白骨帶着血絲刺出皮肉，不見左臂，右臂刮掉一大片皮但還算完好，頭部下面有一小攤血後背起伏及其細微但方忖能看到，
他在裝死。
飢餓感，如此熟悉的飢餓感，方忖與它相伴了十三年，那是他的身體渴求食物的信號，而他對食物......感到作嘔。
腸道一陣蠕動，方忖頭抵住樹榦狂吐，開始是積蓄的唾液但沒過兩秒就變成了摻雜着血絲的透明酸液，樹下的雜草迅速枯黃髮黑，不禁讓方忖想到了初中做實驗用到的硫酸。
吐了約莫半分鐘方忖站直一抹嘴：「呼，舒服多了。」
再次看向重傷裝死的中年男人眼中已經沒有半點食慾，身體仍在用要命的飢餓感來抗拒但方忖屹然不動。
上輩子就是餓死的還怕個這？
捏了捏拳頭方忖唯一的感覺就是這身體真棒，估計不吃東西也能抗上個把月，就是衣服破破爛爛的還沾了不少血漬，按那種對人類的食慾來看這是個食人族的身體？
一邊思索著方忖已經走到離男人兩步遠蹲下，重瞳微微收縮，一團跳動的紅塊在男人後心浮現，不用說就知道那是男人的心臟所在，動靜脈也依稀能看到就是相當黯淡，大腦也是同樣的紅塊只是不會跳動。
「大叔，你沒事吧？」用別人的聲音說話有些彆扭，但方忖更好奇那麼大的酸性嗓子居然沒事？
「死了嗎？」方忖站起身，代表心臟和大腦的紅塊變得很模糊，需要集中精神才能看清。
一米多點的範圍，除了能確定死活還能幹嘛呢。
方忖一邊掃視着周圍一邊說道：「既然死了那就沒辦法了啊，只能去找別人問出去的路了。」
聽完這句話，男人似乎鬆了口氣，後背明顯起伏了下，大到連普通人也能發現的程度。
至於嗎？方忖心中不解，腿廢了都不願向一個明顯有理智的生物求助？他甚至特地說了『問路』表明自己的目的！
沒錯，方忖已經不把自己當人看了......
『既然這樣。』
「但是好餓啊，」男人的右手顫了下，方忖使勁咽下口口水發出「咕咚」一聲：
「死了的話吃兩口也...」
寒光閃過，方忖隨着本能偏頭，一柄斧頭擦著耳邊飛過，他愣愣地看着那個中年人，原來男人的左手一直被壓在身下抓着斧頭，他不是沒想過這個可能但......為什麼？然後他看到了男人的臉，
一道刀疤幾乎將他的臉斜著劈開，但只用針線極為隨意的縫了起來，左眼沒了眼皮瞳孔泛白，臉上還模模糊糊的刺著字但被磨得無法看清。
男人眼中滿是興奮與慶幸，但在看清方忖的臉后......只剩絕望。
「這......！」
鮮血噴薄而出，男人眼瞳顫抖嘴唇泛白，像個木偶一樣僵硬地看向左臂，手掌和小臂被豎着劈開，他親手扔出去的斧子正卡在他的手肘。
那張嘴好像不受地扭曲張大，痛苦與恐懼在醞釀片刻后從他的嗓子衝出，哀嚎聲驚起一群飛鳥離去。
呼吸依然平緩，心速也沒多大變化，真離譜啊我。
方忖看男人叫得差不多了蹲在他面前說到：「你說說你，何必呢？我就問個路還想劈我。」
男人一個哆嗦就跪下止不住地磕頭，「不要吃我，求求你了！我家裏還有孩子啊！」
「孩子？」方忖抓住男人的頭髮向上提仔細看他臉上的字，這人也是賊，看着是磕頭實際上是用沙石把臉上的刺字部分弄得血肉模糊，但好在最關鍵的幾個字還在。
「殺林府十七人發配邊疆......所以你怎麼在這？」
男人沒有回話而是看了眼自己的左臂似乎想懇求什麼，其中含義方忖自然是心領神會於是不等他開口便伸手把斧子拔出抵在男人喉結上，男人對方忖感激得那叫個滿頭大汗面色如土，嘴中哼哼唧唧不知如何表達謝意。
第一次，男人第一次覺得血腥味如此令人作嘔。
「有，有山賊劫跟我一同發落的人，我是趁機跑出來的！」這次男人回答的速度格外快。
方忖點點頭又問道：「所以這裏是哪？」
男人面露難色：「我，我也...」
斧尖輕輕刺入，男人立馬說道：「白蟲林！我逃的時候聽見有山賊說！但我真不知道這個地方啊！」
「很好，」方忖移開斧頭繼續問道：「從這到你逃的地方有多遠？」
「從山崖上去背着太陽大概三四里！」
方忖後退兩步抬頭，山崖大概二十多米，要是上輩子一米都夠嗆，但按現在這個身體素質應該問題不大，左右兩邊......望不到邊，繞路不太行。
看着方忖毫無防備的樣子男人只敢低頭死死按住左臂的血管，反抗？那可是喰鬼啊！明明是騙小孩睡覺的東西怎麼會讓他碰上啊！
男人苦澀地笑着，一句稚嫩的詛咒從他的心底浮現「你做壞事晚上睡覺會被喰鬼抓走的！」。
但是......他要活下去，想盡辦法！活下去！這個喰鬼不像傳說那麼嗜殺，有機會的！
「嘿，發什麼呆呢。」染血的斧子在眼前搖晃着把男人拉回現實。
方忖掂量著斧子感覺手感不錯，不大，用來防身正好。
「這次長教訓了吧。」
男人冷汗甩了一地：「長了！長了！」
「行，可得記住了啊。」方忖手臂搖擺屈膝微微下蹲，腳下猛地發力跳至十米多高右手緊握斧子劈入崖壁。
男人看得目瞪口呆，直到細碎的沙石落進嘴裏才低頭露出生還的喜
「誒呀，有石頭」碎石飆射嵌入後腦男人登時斷氣，「掉了。」
方忖鬆開斧柄落到男人身邊蹲下，代表心臟的紅團逐漸暗淡消失，「誒呀，我還以為你也能扔回來呢，真意外。」
看着流出的紅黃之物身體的飢餓感又開始爆發，但身體越是如此方忖越是噁心，不是對男人的死狀而是對食物，噁心！
打了個冷顫把噁心感壓下去蹲下小心翼翼地扒下男人的衣物，把大量帶血的部分撕去就剩個背心和及膝短褲，但還是有些血點殘留。
應該問問附近有沒有河流什麼的，方忖有點後悔。
把自己從「野人」變成「被野人襲擊的人後」方忖看了看男人屍體又看了看斧子，嘆口氣還是把屍體拖至山崖腳下，用斧子當榔頭敲下大片土石將其掩埋，再踩幾腳夯實，一個荒墳就完成啦！
「當完幾輩子牲畜再當人可得當個好人喲。」
熟練地甩臂微蹲發力躍起兩個大跳拿斧子一鈎輕鬆上岸。
樹枝折斷、腳印清晰可見，方忖摸了摸下巴，感覺以他現在的觀察力好像不用問他也能知道怎麼走，這痕迹應該老獵人也能發現。
黃昏已至，太陽看上去和方忖老家的沒啥區別，但感覺上終究還是不一樣。
「直覺啊......」方忖拎着斧子背向夕陽循着男人逃竄的痕迹前行。
找到路怎麼都能找到個村子吧，方忖是這麼想的，但他顯然忘了問問自己的樣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