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敗績初嘗歸谷中

第三章 敗績初嘗歸谷中

薊城王浚府邸

博陵公王浚、督護王昌、中山太守阮豹與鮮卑段疾陸眷,段文鴦正於廳中議事。

「當年飛龍山大敗那胡賊,可惜沒擒住那胡賊。」阮豹道。

「手下敗將,何懼之有?」王昌輕蔑道。

「與我三戰皆敗,不足慮。」王浚擺手道,「我已命張豺先行攻之。」

「主公,這張豺不是北塢聯堡之人嗎?」阮豹道。

「是,」王浚道。

「此人首鼠兩端,可信否?」阮豹道。

「江湖幫派在主公的鐵騎下,哪個敢生二心?」王昌道。

「主公,屬下聽聞這北塢聯堡的勢力近年來急劇壯大。」阮豹道。

「恩公,在鮮卑內部也曾聽聞此幫之名聲。」段疾陸眷道。

「無妨,任他是何幫派,必不敢違抗我令。」王浚起身道,「汝等回去召集兵士,不日便發兵攻取襄國,這次定要活捉石勒。」

「遵命,主公。」阮豹道。

「是,主公,這次定將那石勒擒來。」王昌道。

「遵命,恩公。」段疾陸眷道。

「可憐我那快婿正值壯年,卻...撒手人寰。」

「恩公...父汗走時無憂...還請恩公,莫憂。」段疾陸眷躊躇道。

王浚點點頭,擺手示意眾人退下,眾人便退出大廳,各自離去。在屋頂,一黑衣人看着離去的眾人,又盯着走向卧房的王浚,眼中射出凶光。

夜深人靜,王浚卧房的燈剛熄不久,黑衣人躍下屋頂,寒光一閃,兩個守衛倒地。黑衣人破門而入,王浚之妻聽見聲響,下床點燈。剛點着燈,就被黑衣人一掌拍暈,王浚看着進來之人,眼中充滿驚恐。愣了片刻,王浚半躺着抬起不停抖動的右手,問道:「爾乃...何...人?敢夜闖...」聽到自己恐懼而顫抖的聲音,王浚咽了咽口水,不再言語。

「王大人,莫憂,小女子是來送您與您的快婿團聚的。」黑衣人冷笑一聲,說道。

「你...你是女子?」王浚心下稍安,聲音雖不再顫抖,卻仍充滿驚懼,「你可知...這是什麼地方?」

「這不是王大人的府邸嗎?怎麼王大人您連自家府邸都不認識了嗎?」

「你究竟是何人?」王浚聽出女子譏諷的語氣,怒道。

「王大人,可曾記得八年前,您在易水河邊所下之令?」說着女子把臉上的黑巾摘下,王浚看着眼前這位眉目清秀的女子,自是不知此女便是那沉於易水而僥倖存活的——袁蓉。

「小娘子,我與你素不相識,你可是尋錯了人?」王浚自是記得當年所下之令,故意避而不言。

「王大人,這一點,您可不及您那快婿。他段務勿塵雖是鮮卑胡人,卻也敢做敢認,虧您還是晉室王公。」袁蓉鄙夷道。

「我那快婿莫非是你殺的?」王浚驚道。

「是我所殺,王大人,莫要再借口,」袁蓉彈了彈劍尖道,「對了,再告訴王大人一件事,司馬騰也是我所殺。」

「司馬騰!不是...李豐所殺嗎?」王浚震驚道,突然間似乎明白了什麼,垂下頭去,形如冢中枯骨。

「王大人果然比那兩人詭猾,次次都能避重就輕。」袁蓉看着劍尖,繼續道:「不過,小女子沒功夫也沒耐性,就讓我那沉於易水的八千姐妹陪您吧。」說着,袁蓉劍身一橫,刺向王浚。

就在劍離王浚脖頸三寸時,袁蓉突然感覺背後發涼,回身一看,一柄短刀已到眼前。袁蓉用劍一檔,化去短刀力勁,短刀插入地面。袁蓉定睛一看,短刀刀柄連有鐵鏈,一鮮卑青壯男子從門外進屋,用力一拉,短刀回到男子手中。一身形瘦削,鬚髮花白的鮮卑老者走入屋中,拱手道:「小娘子,我等恭候多時了。」隨他進來的三人,一個鬚髮花白,身高體壯,手持骨朵;一個體格魁梧,頭禿目睜,手持雙刀;一個披頭散髮,形容萎靡,右手持劍。

「爾等是...鮮卑人?爾等是來救此老賊的?」

「王大人是我家主人的貴人,自是不能讓小娘子害了性命。」瘦削老者道,「不過我等尚有一事請教小娘子。請問小娘子,韓龍是你什麼人?」

「與爾等無關。」

「看來這小娘子是與那韓龍熟識之人,」高壯老者道。

「可否請小娘子帶我等前去拜見韓老前輩?」瘦削老者道。

「爾等何人?」袁蓉『恩師』二字正要出口,轉念道:「韓老前輩豈是爾等想見就見。今來是殺此老賊,爾等識趣的莫要插手。」

「這恐怕不能遂了小娘子的願,」瘦削老者轉身向使鏈刀,持雙刀和持劍的三人道,「阿伏於都,叱雲烈,羽弗白,你們三人一起上吧,單對單我們幾個誰都不是這小娘子的對手,只有以眾欺寡尚存取勝之機。」

看三人面露不快,手持骨朵的老者大聲道:「這小娘子與那韓龍有着極深的淵源,別忘了是誰殺了你們的族老,拋開那些狗屁江湖規矩,上。」說罷,三人齊使招數,攻向袁蓉。

「賀若冰,好一招激將法!」瘦削老者贊道。

「段羽鱗,深仇大恨,還用得着激嗎?族中之人,哪個敢忘?」賀若冰正色道。

「說得好,咱們倆個老東西先護著恩公。」

「嗯。」賀若冰點頭應道。

初被三人圍攻,因不熟識三人招數,袁蓉多用擋招化解。擋招難以化解則用身法躲閃,幾次躲閃,三人總能形成合圍。幾個回合,袁蓉已經到了屋門口,眼看離王浚越來越遠,袁蓉心中發急。

「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是給芳兒,楚英姐和八千姐妹報仇的難得良機。如若錯失,這老賊日後定會多加防備,再想得手怕是難上加難。」正想間,數招攻來,袁蓉身子一沉,一一躲過。剛起身,三人便又圍攻過來。

「這三人所使兵器相互配合,着實令人生煩。尤其是這使劍之人,外表看散漫柔弱,但空出機會,儘是陰狠之招。其他兩人只是生狠,只這使劍之人,最是不可放心。」

袁蓉這邊想,三人那邊攻。段羽鱗,賀若冰則護著王浚往門口移動,王浚之妻仍兀自暈倒在地。本以為要錯失良機,沒想到卻有人護著王浚到門口,袁蓉心下暗喜,便只做抵擋,等著王浚到來。快到門口時,袁蓉側身一擋,躥向王浚,一劍刺去。段羽鱗挺身擋住,賀若冰的骨朵已經砸了下來,袁蓉一怔,舉劍去擋。「鐺」的一聲,袁蓉只覺右臂酸麻,一柄劍已經刺向眼前,袁蓉回劍去擋,突覺右臂一涼,一把刀已劃過上臂,黑衣**,一條殷紅的血痕印了出來。

此時,王浚已被護送至門外,被聞聲而來的一眾人馬團團圍住。

看着王浚從自己眼前消失,袁蓉懊惱不已。看着向自己攻來的三人,袁蓉心生厭恨。面對三人攻來的招式,只做抵擋,不去躲閃。

看着三人配合有佳,袁蓉靜下心來仔細觀察,發現這使鏈刀之人,乃三人中功夫最低。於是,袁蓉對其他兩人攻來的招式只是化解和格擋,反而對使鏈刀的阿伏於都猛攻。幾個突刺,阿伏於都的短刀便不能飛出,只得握於手中抵擋袁蓉刺來的劍。袁蓉挺劍刺向阿伏於都脖頸,阿伏於都右手持短刀,左手把鐵鏈拉直,側身斜擋。

「阿伏於都,小心。」叱雲烈叫道。

阿伏於都瞪大眼睛,面露驚恐,心裏暗罵:奶奶的,這條左臂肯定是沒了。

原來,袁蓉料定阿伏於都會如此擋這一劍,變換招式,劍身直衝阿伏於都的左臂而去。

不曾想一柄劍衝出,化去了袁蓉劍身的力道,劍從阿伏於都的左臂輕輕劃過,鮮血從劃出的口子中淌出。袁蓉只瞥見一張煞白的臉,眼前就被雙刀遮住了視線。

「看來三個小輩不是這小娘子的對手,你我兩個老東西別顧著這張老臉了,上吧。」屋外的段羽鱗道。

「早等你這話。」話音未落,賀若冰已經躍入屋中。

「這性子。」段羽鱗搖搖頭,跟了上去。

此時,阿伏於都因剛才險些斷臂,心有餘悸,不敢近前,只在外圍飛刀;叱雲烈也幾次受險,被羽弗白所救;少了二人的猛攻,羽弗白也喪失偷襲之機。三人眼看落於下風,賀若冰手持骨朵殺入,段羽鱗也提刀殺來。雖然右臂受傷,但對付先前三人,袁蓉心中有數,這又殺入的兩人,一個力大,一個詭秘,袁蓉心中犯起了嘀咕。

「方才刺老賊的那一劍,便是這瘦老頭用身體所擋,不知他是有什麼功夫,或是穿了什麼甲胄,那一劍傷不了他。無論是哪種,今日怕是占不到什麼便宜了。可恨的是,錯失了殺那老賊的良機,不知日後何時才能再有?」

想到此處,袁蓉急攻幾招,眾人後退一躲,袁蓉向站在門口的阿伏於都刺去。

「小心!」段羽鱗喊道。

阿伏於都一骨碌,躲了開來,袁蓉趁勢衝出。

看到被晉兵團團圍住的王浚,袁蓉翻身躍起,眾晉兵舉槊朝天,袁蓉無奈,只得用劍擊擋,又躍回原地。屋中的五人又殺來纏鬥,袁蓉深知今日無論如何是殺不死王浚了,跳脫五人圍攻,沖向眾晉兵。幾個膽大的晉兵上前舉槊便刺,沒等槊刺出,幾人已經倒地而亡。袁蓉順勢把兩具屍體踢向五人,躍上房檐,消失在夜幕中。

「混賬,爾等怎的讓她逃了?」王浚扒開身邊的晉兵,大怒道。

「恩公莫氣,我這便讓部下去追。」一旁的段疾陸眷拱手道,走向段羽鱗等人。

「阿叔,可否勞煩......」不等段疾陸眷說完,段羽鱗伸手阻止道:「好侄兒,無須多言。幾位,隨我來。」五人翻身躍上房檐,消失於夜幕。

數個時辰后薊城外某地

「諸位,憑我等的輕功,怕是永遠也追不上這小娘子了。」段羽鱗道。

「我們根本就不必追。」叱雲烈道。

「此話怎講?」段羽鱗道。

「我這刀上有毒,此女若在三月內找不到解藥,必毒發身亡。」

「叱雲烈,你怎的也用此等手段?」阿伏於都問道,言語中似有不屑。

「這是族中長輩自當年圍龍之戰後,所研製而成。」叱雲烈回道。

「別往臉上貼金,他人不知,我還不知么,你族私下與那幽陵幫做交易,這毒究竟是你族研製而成,還是他幽陵幫所制。」賀若冰冷冷道。

「幽陵幫?」這三字一出,幾人都是一怔。

「我等報仇能報則報,報不了那是自身本事不如人,卻不屑用此手段,這豈非與那漢人無異。」阿伏於都鄙夷道。

「算了吧,阿伏於都,我們五人合攻一個女子,與我這用毒之法,有何差異?」

此話一出,眾人面面相覷。

「五人合攻也好,三人合攻也罷,那都是憑本事。卻不似你這等用毒,純屬暗箭傷人。當年族中前輩幾十人圍攻韓龍,那都是憑本事。」阿伏於都高聲道。

「算了,算了,」看阿伏於都面紅耳赤,段羽鱗擺手道。「幾位能放下各族齟齬,來幫我段部此忙。老朽感激不盡,還請二位看在我這老不死的面上,不要再吵。」看到二人面色稍和,段羽鱗話鋒一轉,「不管此女是韓龍什麼人,此女的功夫比起當年的韓龍,可是要高。」

「你怎知曉?你我可不曾參與當年的圍龍之戰。」賀若冰道。

「當年,族中前輩幾十好手圍攻韓龍,折了十幾人,如今我們五人圍攻此女子,只一人受傷。要知道我們這些人自小所學便是克制韓龍武功的功夫,自是比當年的那些前輩好手在對付韓龍武功這件事上要厲害不少,可如今我們卻只傷了這女子的右臂,還讓她逃走,與其說是逃走,不如說是看見失去了刺殺恩公的機會,放棄而走。」眾人點頭表示認同,段羽鱗繼續道:「此女功夫雖高,但其江湖經驗不足。若不是她急着殺恩公,我等豈有機會傷她。」

「你們二位是故意把那王浚帶往門口,引她去刺吧?」羽弗白道。

「只有如此,才有傷她之機。」段羽鱗道。

「話說那女子刺你那一劍是怎麼回事?」賀若冰道。

「對啊,你怎麼沒受傷,只是衣服破個洞?」阿伏於都走到段羽鱗身前,細看傷處。「你這裏面是什麼?啊......這,這......」看到心口處的衣服破洞,阿伏於都怔在當地。

「如何呀?阿伏於都,連你都驚到了吧。這與其說是個洞,還不如說是條縫。從這條縫你能看出此女子的厲害之處了吧。」段羽鱗左手摸著那細縫道,「至於這裏面的東西,那是步六孤犬老前輩借我之物。」

「步六孤犬?」賀若冰,叱雲烈同聲道,羽弗白也抬起那煞白的臉看向段羽鱗。

「被韓龍砍斷一條腿的鮮卑老英雄步六孤犬?」阿伏於都問道。

「正是他老人家,這甲便是他老人家借我之物。」

「傳聞步六孤犬老前輩有一件家傳寶甲,據說刀槍不入。難道......」賀若冰道。

「正是此甲,也不是什麼傳聞啦,今日諸位也都眼見為實了。」說着段羽鱗脫了外衣,露出青黑色的甲,眾人都上前一觀。

「老前輩祖上曾在吳國為官,這甲乃當年蠻王孟獲藤甲兵之藤甲,至於老前輩祖上如何獲得,我不好多問,但此甲刀槍不入,今日諸位也都親眼所見了。」說着,段羽鱗披上外衣,繼續道:「自我那侄兒告訴我兄長被害后,我便先去拜訪老前輩,老前輩讓我聯絡各族,這才有今日之戰。本以為此人是要對我段部不利,誰曾想是要殺恩公。」

「為何只來了我們幾人?」叱雲烈道。

「唉,自當年『一劍刺軻,鮮卑六化』后,各族之間征戰不休,有些部族遠遁他鄉,斷了消息,能來已是不錯。你們幾人是最先趕來,不知是否還有其他人正在趕來的路上?」段羽鱗嘆道。

「步六孤犬老前輩怎會在你們段部?」賀若冰問道。

「趕巧,趕巧罷了,老前輩南下辦些事情,路過我段部做客幾日,卻不曾想兄長被害。也得虧老前輩在段部,否則誰人見過韓龍劍法,我等又豈能得知韓龍還有傳人。」眾人默聲不語,段羽鱗道:「諸位是與我一同回去復命,還是?」

「我等前來,只是為了查清那韓龍是否尚在人世?如今已知其有傳人,這便回去召集族中好手,好報當年之仇。」賀若冰道。

「我也不是為那王什麼老頭兒而來。」叱雲烈道。

「在下也將回族中,告知族中長輩今日之事。」羽弗白拱手道。

看三人去意已決,段羽鱗轉向阿伏於都道:「阿伏於都,你受了傷,隨我回去養好傷,再回你族中吧。」

「好。」阿伏於都道。

「三位莫不是怪我段部招待不周?」段羽鱗又轉向三人道。

「沒有的事,幾個小的,我不知。我只是看不慣那王浚的作派,若不是韓龍的傳人殺他,我才懶得管。」賀若冰道。

「好,好,好,別人不了解,還不了解你嗎?三位,今日就此別過,來日再會。」段羽鱗拱手道,阿伏於都也隨之拱手。

「來日再會。」三人拱手道。

待二人走遠,羽弗白道:「叱雲烈,據我所知這幽陵幫與老東幫可是甚有瓜葛。」

「老東幫?呸,我族豈是他慕容之流,會和那老東幫狼狽為奸。」叱雲烈往地上一啐,罵道。

「好,就此別過。」羽弗白拱手道。

「憑你此言,我相信你絕非慕容之流,只是我勸你族少與那幽靈幫往來,甚至斷絕往來,這是為你族好。」賀若冰說完轉身離去,留叱雲烈愣在當地。

段羽鱗和阿伏於都回到王浚府邸,王浚、王昌、阮豹、段疾陸眷,段文鴦一眾人等正自等待。二人行過禮后,段疾陸眷問道:「阿叔,可知此女來歷?」

「不知,看年齡或是韓龍之孫,或是韓龍之徒,可這孫徒的功夫比當年韓龍的功夫,還要高。當年韓龍若是有此人的輕功,族中前輩們是萬萬不能殺之。」

「阿叔,如何得知?」

「當年眾人圍攻韓龍,韓龍況且深受重傷,且身中數十刀,而今這女子卻只挨了一刀,在眾人圍攻中棄走,可見其功夫在當年韓龍之上。」

「混賬,爾等不顧本公性命?竟然直飛刀向那女子,如她側身躲過,我命豈不危矣?」看見阿伏於都,王浚打斷二人罵道。

「恩公莫惱,阿伏於都那一刀是攻其必救,我等料定此女子必不會讓您死於他人之手,才行此策。」段羽鱗賠禮道,阿伏於都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是,我等冒失,恩公恕罪。」段疾陸眷也賠禮道。

「韓龍?爾等究竟有什麼瞞我?那女子說是她殺了我的快婿,段疾陸眷,你父汗到底是怎麼死的?」王浚道。

「恩公,父汗確是死於此女之手,我等怕族中生亂,便......」段疾陸眷道。

「恩公莫怪,小輩們是聽了族中一前輩之言,非有意瞞恩公。」段羽鱗插話道。說話間,段羽鱗走到段文鴦身前,只聽「啪」的一聲,一記響亮的耳光扇在段文鴦臉上。這一下,在場眾人全都怔住。

「阿叔,你...你這是幹什麼?」段文鴦捂著彷彿被灼燒過的臉頰,驚詫道,「我哪裏得罪了你?」

「混帳東西,憑你也敢叫步六孤犬前輩老東西,你又是個什麼東西。」段羽鱗怒道,開始大罵。看到平日裏跋扈的段文鴦被罵的低頭不語,臉現慚色,在場眾人竟無一人敢上前勸阻。王浚本還有其他話問,見此情景,只好作罷。仗着自己是一方之主,王浚開口相勸,段羽鱗也收了怒氣,賠禮道:「恩公見笑,小輩們目無尊長,定要教訓一番。恩公今日受驚,請早些安息,我等先行告退。」說罷,帶着段氏眾人行禮而去。

看到適才一幕,阿伏於都腦中突然回想起羽弗白所說——「你們二位是故意把那王浚帶往門口,引她去刺吧?」心想:這段老頭怕不是故意打罵段文鴦吧?

段氏眾人離去,王浚道,「你們可曾聽說過韓龍此人?」

「不曾聽說,主公。」王昌搖頭道。

「主公,屬下略有耳聞,只知此人是青龍年間被王雄派去刺殺軻比能的刺客,其餘便不甚了解。」阮豹道。

「王雄,魏國幽州刺史?」王昌道。

「正是,主公,當年鮮卑各部都團結在軻比能帳下,對魏威脅甚大,王雄便派此人去刺殺。」

「何以此人之徒會行刺與我?」王浚愁眉道,「啊,此女曾問我記得八年前易水河邊所下之令否,還說司馬騰也是死於她手。莫非...怎麼可能...當年我不是下令不留活口嗎?所有女子都是斬殺后投入易水,怎麼可能...」

「定是有人未嚴格執行主公之令。」王昌道,阮豹也點頭稱是。

「他段氏當年想帶那些女子回令支,我下令斬殺,定是他段氏記恨,這才應付了事,以致有今日之禍。」王浚憤憤道,心下暗想:難怪他段氏連段務勿塵真實死因都瞞我。「王昌,我命你帶兵前往襄國,待他段氏與石勒交戰之時伺機而動,可明其意?」

「王昌明白,主公。」王昌抱拳道。

「阮豹,仔細盤查并州來的那幫人,王府的護衛增加一倍。」

「遵命,主公。」

「額...再去召集一些江湖好手,要可靠之人。」猶豫一下,王浚補充道。

「屬下這便去辦。」

「嗯。」王浚點頭應了一聲,二人退下。

王浚暗思:「誰知那女子有無同夥會在路上行刺於我,此次我便坐鎮薊城。有王昌和段氏的五萬鮮卑騎兵,對付一個胡奴,應無大礙。」

一密林邊,一男子抱劍而立,微風吹過,披散的頭髮隨風而起,露出一張煞白而冷峻的臉。一高壯老者緩步走向男子。

「如何,羽弗白,此女子的武功與你所知的那位老前輩是否同出一門?」

「雖略微有差,但我肯定同出一門。」

「那依你所見,這位老前輩可否出手相幫?」

「只能儘力一試。」

「嗯,話說你的功夫可是這位老前輩所授?」

「在下福淺,這位老前輩曾指點過家父一招半式。」

「一招半式?只是指點你父親一招半式,便讓你在同輩中成為佼佼者......」說到這裏,賀若冰望向遠處,羽弗白也隨之望去。

話說袁蓉錯失機會,懊惱不已,一路上暗罵自己動手太慢。對於左臂之傷,也只是塗些草藥,包紮了事,並未在意,也不曾想這刀口之傷會有毒。行了幾日,傷口慢慢癒合,袁蓉也未覺異樣。

這日,袁蓉坐在溪邊休息,回想往事。想起鄴城的快樂日子,想起袁芳,大哥,和爹爹,又想到當年之難,和最終被救,想到和阿奴、楚英三人學武的日子,想到小天兒出生,想到與阿奴刺殺司馬騰......突然,袁蓉站起身來,滿臉驚訝。「原來是他!是那個胡人。」袁蓉喃喃道。

原來,這幾日袁蓉回想王浚等人所議之事,想到眾人提過的一個名字——石勒,這名字似在哪裏聽過,可又想不起是在哪裏。這日回想和阿奴刺殺司馬騰時的情景,袁蓉突然想起那個長相奇醜把阿奴嚇壞的胡人,那胡人曾自報姓名說他叫石勒。

「原來王浚老賊要攻打的就是當年那個胡人,我這便去告知,讓他好做準備,不讓老賊得逞,不能讓襄國與當年鄴城一般。」袁蓉心想,提劍上路。想到阿奴被石勒嚇壞的樣子,袁蓉「噗呲」一笑,隨即身體僵直,栽倒於地。

袁蓉緩緩睜開眼,一張動人的鵝蛋臉上,充滿焦急關切的神情。

「蓉姐姐,蓉姐姐,你終於醒了。你要嚇死阿奴嗎?」

「阿...奴,你...你...回來了?」袁蓉費力道。

「恩師,恩師,蓉姐姐醒了,蓉姐姐醒了。」還沒等奴字出口,劉阿奴已經着急地叫了。

韓龍進入洞中,看見醒轉的袁蓉,眉宇間的擔憂稍稍舒緩。看見韓龍,袁蓉掙扎着想起身,卻一點力氣也使不出。

「蓉兒躺好,你這刀傷無礙,但所中之毒卻極陰損,且尚未全清,還需養些時日,你我師徒無需這些俗禮。」韓龍伸手示意袁蓉,袁蓉費力的點點頭。

「蓉姐姐,不是阿奴說你,你都已經知道自己中毒,還拖着身子去找什麼石勒,你管他有無防備,你自己的命重要啊!」劉阿奴埋怨道。

「阿奴,蓉兒是怕那王浚再行鄴城之惡。」韓龍道。劉阿奴回過身來,咬着嘴唇重重的點一下頭,轉向袁蓉道:「蓉姐姐,你且好好養傷,待你傷愈之後,阿奴和你一起誅殺那王浚老賊。」

袁蓉聞聽此言,身體雖無力動彈,心中卻滿是欣喜,突然,袁蓉想到什麼,用力道:「天...天兒...在哪?」

「蓉姐姐,天兒在古墓,和大詩一起整日不見天日呢!」說着,劉阿奴捂嘴笑了起來。袁蓉聽出話中之意,也想笑可卻變成了咳。

「阿奴,蓉兒餘毒未清,不可過多勞累。」韓龍看着兩姐妹,心中甚是欣慰。

「是,恩師,蓉姐姐,阿奴就在你身邊,有什麼事你無需說話,你只需眨眨眼,阿奴就明白。」說着劉阿奴眨眨眼,袁蓉微笑着也眨眨眼。

一個月後

「什麼人能把蓉姨傷成這樣?」古墓中,東方大詩納悶道。

「蓉兒不是被傷成這樣,而是中毒所至。」不準道。

「什麼毒如此厲害,能把蓉姨傷成這樣?」

「聽師父說是什麼幽陵幫之毒?」小盜天道。

「蓉兒所中乃是幽陵幫五臟六腑毒中的一種——辛毒,此種毒由肌膚傷處侵入體內,專走肺經,使人咳血而亡。傷蓉兒之人定是在所使兵器上塗抹此毒。」

「太卑鄙了!」東方大詩一拳捶在身前的棺蓋上。

「卑鄙?大詩,天兒,你們還小,不知這江湖中人心之險惡,蓉兒這次並非技不如人,而是吃虧在江湖經驗不足。」

「天兒在此代蓉姨拜謝不老前輩的救命之恩。」說着小盜天便拜了下去。

「天兒,你回去告訴老涿龍,這拜謝之事應該由他來。」不準俯身扶起小盜天笑道,好似看到韓龍拜謝他的情景一般。

「師父,你盜解藥應該帶上我呀。」東方大詩埋怨道。

「你以為幽陵幫旗下的川水堂是什麼人都能隨便進出的嗎?真不知天高地厚,帶上你我們爺倆回不回的來都兩說。」不準正色道。

「這幽陵幫有那麼可怕嗎?」東方大詩不服氣道。

「帶上你?萬一失手,蓉兒怎麼辦?」不準反問道。

「師父,你小瞧人!」

「你先把盜門的功夫練好,少在那初生的犢子,不知虎危。」

看着師徒二人互嗆,小盜天暗自納悶,平日裏不準嘴上罵着東方大詩,但私下裏卻甚是喜歡。東方大詩曾抱怨不準讓他背那麼多口訣、秘笈,小盜天直接告訴了不準,可不準卻悄悄告訴小盜天,那是因為東方大詩是個好苗子,因為當時自己二十歲才掌握的東西,東方大詩不到十歲就已滾瓜爛熟,平日裏罵多誇少,就是怕他驕心自起,還特意安囑小盜天不可告知。自那以後小盜天知道不準是深深喜愛自己的徒弟,所以經常領他出去歷練,可這次卻是不準獨自前往,小盜天也想不通原因。

看二人鬧彆扭,小盜天打斷道:「不老前輩,大詩哥,今日我想早點動身,回去看望蓉姨。」

「好的,天兒,今日你先回,告訴老涿龍,過幾日我便不請自到。」不準笑道。

「還有我...」東方大詩急道。

「還有你,還有你,這次少不下你。」不準不耐煩道。

和二人告別後,小盜天走出古墓,吸足一口氣,由丹田提至膻中,一躍而起,足下騰挪,往谷中而去。沿途景色雅緻,讓小盜天心曠神怡,想到師父、蓉姨、奴姨都在谷中,小盜天加快腳程,平日裏五、六丈一換氣,今日八、九丈一換。

快到谷口時,小盜天雙足騰挪的更加快速。正要進入林中,「嗖」的一聲,一柄飛刀襲來,小盜天聞聲回頭,已來不及躲,用劍一擋,飛刀順勢插入一旁樹木。一個翻身,小盜天立在林中草叢,「何人?出來...」『出』字話音未落,一支矛已刺向眼前。說完『來』字,小盜天已在三丈外,但那支矛也緊隨而至,小盜天拔劍去擋,想看清來人面目,來人卻將矛使得飛花亂舞,小盜天眼前只看到矛頭刺來刺去,根本看不清來人面目,只可依稀看出來人服飾。

「胡人!」小盜天心道,「莫非是追尋蓉姨而來?」這下,小盜天集中精神出招。來人看小盜天開始出招回擊,也變了招式,一支矛使得勢大力沉,幾個回合下來,直震的小盜天虎口疼。

「這胡人好力氣!」小盜天心驚道,「他好似知道我的劍招?怎麼我的攻招都被他搶先化解?」小盜天這邊想,那邊出招便慢了下來。

來人見小盜天劍招稍緩,連續幾個攻刺,逼得小盜天只能用劍格擋。本來是出招反攻,現在卻被逼成用劍格擋,加上不知來人底細,小盜天陣腳自亂。數個回合后,來人一個斜劈,小盜天舉劍去擋,被震的整支右臂酸麻,來人迅速倒轉矛頭,用矛尾將小盜天掃倒。小盜天倒地立想,「不好,我得趕快起身,否則...」還未及想完,矛頭已刺到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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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天言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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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敗績初嘗歸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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