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Past/Future
()「啊……醫生,又麻煩您了。」
會在這種天氣里感冒實在是有些令人難以啟齒,但是話說回來,不管是誰被丟在濕漉漉的草地上吹了一晚上的涼風,他的情況也絕不會比現在的白楊更好吧?[..]
當時的情形就是這樣。
少女對他的回答似乎並不滿意,只是用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揪著草葉。
「真是差勁的傢伙。」他聽見少女這麼咕噥著。
「我回去了。」
也不知又過了多久,少女像是突然下定了決心似地,突然站了起來。
「這樣子這次的事情就差不多要告一段落了吧?」白楊這麼想著,但是在那之前……
「御坂……我動不了……」
電流的麻痹效果還沒有消除,於是少年的雙眼只好努力地追尋著少女的視線,試圖向她傳達和解的意圖,但是少女卻好像完全沒有注意到——或者說,她故意地忽視掉了這個暗示。
「動不了啊,那就在這呆著!」
御坂美琴把手裡握著的草葉丟向了少年的臉頰,跺了跺穿著小圓皮鞋的小腳便毫不留戀地走了。
像是為了泄憤一樣,她的腳步聲大得不得了,在這個只有蟲鳴聲叨擾的夜晚里傳得格外地遠。
「好絕情啊……」白楊哭笑不得,於是只好面無表情地仰望著天空。
「這個時間……宿舍早就關門了吧?」
「真是的……任xìng的大小姐。」少年面部的肌肉顫動著,牽動著被撒到臉上的草葉不住地抖動。
「……」
「……」
「……唔,草葉……進到鼻子里去了……好癢……啊——阿嚏!!!」
「阿嚏!!!」
於是少年用力地捏了捏鼻尖,對弄亂了桌子上的文件表示抱歉。
「不,這倒是沒什麼,關於感冒我也沒什麼特別的方法,總之好好休息一下的話,用不了幾天就會康復了,倒是另一件事……」
大夫從厚厚的一疊複印紙之中抽出一張面帶憂sè地瀏覽著。
薄薄的紙張上記錄著一大串外行人看不懂的數據,但是無一例外地,用於填寫數值的空當都被鮮紅的數字佔據著。不管是誰看了都絕無法把它向良好的方向進行聯想。
「你還在使用嗎,那個藥劑?」
「並沒有那麼頻繁了。」雖然沒有正面回答,但是少年對醫生的疑問並不否認。
「這樣好嗎,畢竟那位……」
「我沒有向你徵求意見!!!」
有那麼一瞬間,混雜著暴虐與殺意的氣息從少年冷峻的表情里彌散開來。
但隨即他便為自己這樣的任xìng而感到愧疚,把自己的視線移到了一邊,喃喃地對醫生道歉:
「抱歉,醫生,我沒有控制好情緒……」
大夫輕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我是一名醫生,救死扶傷是我的天職,但是如果患者自己有著強烈的意願的話,我也會尊重他的選擇……既然是你自己的決定,那麼這樣就
好。只是有些話還是希望你能聽我說,就算是當做一個老人無意義的閑談聽聽看吧,太過沉浸在過去的話,未來也會從指間溜走的。」
「啊,我明白的,醫生。」
「今後大概還會給您添不少麻煩罷。」
「哪裡的話。」長相酷似蛙類生物的大夫用長者獨有的寬厚的聲線慢慢地說著:「只要是患者有需求,無論怎樣我都很樂意滿足他們,這一點不論什麼時候都不會改變。」
「身體再出現問題的話,一定要來找我啊,不論受到怎樣的損傷,只要你願意,我就一定可以把你救回來。」
少年禮貌地點了點頭,並不帶有一絲對這些「大言不慚」的話語的嘲笑。
他對醫生,這名有著「冥土追魂」之名的男子有著乎醫患之間的信任。
「冥土追魂」的勸告當然不是出於惡意,但所有的好意也並不見得一定要被接受。
「現在還不行吶,現在的我還……」
「再進一步,再進一步就好……」
事情展到這個地步,早就越過可以叫停的階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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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一點來說,我們兩個並沒有什麼兩樣。」
男子的聲音溫文爾雅,但是理xìng與執著卻使它充滿了冷漠。
雖然如此,但是他的舉動卻沒有一絲一毫失禮之處,像是招待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一樣,男子輕鬆隨意地邀請他的客人入座。
「要來一杯紅酒嗎?」
他看起來沒有一點要動的意思也沒有,但是原本空白著的桌面上卻突然多出了兩個高腳杯,血紅sè的液體不多不少,安安穩穩地在杯中不起一絲漣漪。
客人露出了些許讚歎的表情,但是非常禮貌地謝絕了主人的好意。
「我的身體不允許我攝入酒jīng呢。」
「不過能做到這個地步……果然你已經完成了么?」
「正是如此。」
身著白sè西服的男子隨手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隨後酒具便如同從未出現過一般消失在空氣中。
「別的不說,你這邊的準備怎麼樣了?」
客人對此默然不語,只是伸出右手遞到了男子的面前。
在攤開的掌心裡,一隻黑sè的蝴蝶正輕輕地抖動著它的雙翅。
「原來如此……」
難得地,男子微微勾起的嘴角裡帶上了一絲笑意。
「坦白地說,我沒有辦法在你履行承諾之前就把『那個』交給你,雖然對我來說它並不是那麼重要,但是無論如何……我必須確保你不會反悔,這麼說大概有些自私,不過我這邊也有著不得已的緣由。」
「我能理解。」客人苦笑著說道:「不過還是希望能夠早些結束掉才好。」
「不會很久了,數rì之內那個孩子就會抵達這裡了吧。」
「我就是因為這個才回來的。」
客人這麼說著,推開椅子站了起來。
「大樓里的事務就交給你,這之外的事情由我負責。」
於是男子點了點頭,結束了這場短暫的會晤。
「奧雷歐斯·伊薩德,你這是在玩火。」
「你不也是一樣?」
男子淡漠地反問著。
「……祝你成功罷。」
白楊注視著會客廳的大門在自己的眼前關閉,把那個孤傲的身影緊鎖於一隅。
那個全身心都沉浸在過去里無力自拔的男人,用冷漠和距離建起沒有臣屬的王國。
這扇緊閉著的大門,在這之後只會再為一個人而敞開。
而當這厚厚的障壁再度被打破的時候,這個孤單的王便永遠失卻他的寶座。
少年背過身去,大步流星地離開了這個早已與未來隔絕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