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廠房，我們真租！

對於葉振國、王桂榮來說，真是年近半百頭一遭，賺足了面子。王桂榮的臉一直紅撲撲的，流淌著的開心笑意藏也藏不住。

她到王秀雲家裏拜年，葉振邦恰好不在，兩位妯娌在一起拉拉呱。

王秀雲多年來養成的高高在上的姿態，這下終於有點收斂了，一口一個妹子叫得實誠。她私下裏早放話了，振國是俺們本家兄弟，有好活兒肯定先盡着我們。

對於王桂榮，她早忘了去要錢的那副頤指氣使，不客氣地說：「振邦忙活生產隊那點活兒，掙的就是口糧。咱們可都是本家的，你家振國有好營生，可得肥水不流外人田……」

對王桂榮的春風滿面不同，葉振國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地位，心裏七上八下。

在他眼裏，蒲霞的生意若一切順利，還可以勉強維持，在沙河縣、在小黑山村，到底能幹點什麼，他真是一門不門，一片漿糊。

本來，他有着小生意人的精明，算個小賬沒什麼，最適合到市場練個攤。可去年被舉報投機倒把的風波，着實把他給嚇著了，他看不到這條路還能重新走得通。

眼下，擠破門拜年的人讓他心裏不是滋味，——能幫助人家還好，若綁不上，這不明擺着要得罪一大批村裏的老老少少嗎？

他嘆口氣，這能怨誰呢，誰讓自己家是「隔着門縫吹喇叭—名(鳴)聲在外」呢？

作為葉家名義上的當家人，葉振國勉強養活自己家還成，他的能力還不具備帶領那麼多村裏人發財致富。

里裏外外過日子得盤算，他不是沒有考慮過。在他心裏，蒲霞僅僅靠葉振強那幾個人可能還不行，他也要插空過去幫忙，作為一個穩定的外來收入。

接下來，他知道利潤有幾千塊了，可以蓋8間瓦房，兩個孩子的房子就都給準備下了。在農村，一個小子最起碼也要給準備4間瓦房結婚用。

葉大海，還是得回去上班去，找機會轉正，找個戶外在外的媳婦。

葉飛，一定要督促他讀好書，不能總混在中下游的成績了。恢復高考這幾年，老三屆的學生基本都考完了，現在拼的可都是從中學正經走上來的學生。葉飛這小子看出腦瓜好用，將來說不定有點出息……

想想家裏的情況，跟幾個月前已經是天差地別了。村裏人，可能一個幫不上，那就算了唄！誰也不是天生欠誰的，誰家不是得先過好自己的日子？

正月里，除了走走親戚，農村人可以享受最後的休閑時光。接下來，就是春播忙季了。

葉飛以要複習功課為由，只走了幾個關係親近的親戚，就利用這短暫的時間貓在家裏看書，休養生息。

薄薄的課本，還有厚厚的一摞油印題，這就是老師們的寒假作業。他對照數理化課本，不會就研究一下定理、公理、性質、公式，看看例題，現學現做，感覺題目並不難。

題目不難當然有時代原因，也跟葉飛學習能力強有關，畢竟後世的理工科211碩士生，讀了十多年的書本。

他隱隱記得自己在公司開會時，經常對員工說的話就是：「要給自己充電，互聯網風向不到半年就一變，以前在學校學的書本知識很快就過時了。」

可不是嗎？高中大學解了海一樣多的數理化題目，20年後還有哪個會做，會做又有什麼用呢！

校園學習，很重要的作用就是培養學習能力，開發智力。

媽的，這種複習方法效率太低，缺乏輔導資料啊！沒有大量優質的題目練兵，高考想拿高分很難！得想辦法去搞一些，專門去趟省城都值得。

葉飛想着的另一件事自然就是租賃廠房了，他跟家裏人都談過了。

跟當初決定賣魚一樣，葉振國夫妻是反對的，葉大海跟葉飛站在一邊。

跟當初賣魚不一樣的事，葉飛已經用行動證明自己比長輩高明，短短時間掙下了他們一輩子都不敢想像的錢。

「孩子有孩子的想法，咱們做不了主了！」葉振國夫婦有些悲哀的想，他們的保守思想跟兒子根本不再一個軌道上。

他們夫婦盤算，退一萬步講，就算工廠賠了，也賠的掙到的錢。萬一掙了，那村裏人沒有活兒干、掙不到錢問題也解決了。而且，在王振仁家族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偷奸耍滑的敵人面前，可真是掙了口氣了。

在內心糾結中，他們等來了既盼著來，又害怕見的人。

過了初二送了神，葉德香來到了葉振國家裏。

過年走動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是來跟葉振國探討租賃廠房的事情。

「葉飛是能耐了，老頭我喜歡，可他畢竟還是個孩子！」葉德香開門見山，瞅著給自己點煙的葉振國說，「到底租不租，你們兩口子得盤算盤算啊。」

葉振國低下頭，皺起了眉頭。

葉德香見狀，寬慰道：「不能租就別冒險，村裏這空廠房先放着，說不定哪天咱們村辦集體企業還得活過來！你跟孩子多溝通溝通。」

20世紀50年代，小黑山麵食廠在旺角公社曾經開得紅紅火火，軋的挂面、做的大餑餑在沙河周邊頗有名氣。如今，小黑山對比一些富裕村，差的遠了，戶均收入不過百。村裏人，都很懷念當初的榮光。

「不！書記，廠房租給孩子們吧！我們商量過了。」葉振強趕緊打斷葉德香的話，嘴裏不斷囁嚅著，「已經商量好了！已經商量好了！」

王桂芳嘴唇微微哆嗦一下，也在一邊強笑着說，「對對對，書記！俺們豁出去了，真得要開廠子！請您跟黨支部商量下吧。」

看得出，這筆投資真的動了葉振國夫婦的心肝，他們的心理不安生。

但話已經說道這個份上，葉德香不便多說此事，話題又轉到孩子學習上來。

正說着，葉少妮上門喊爸爸吃飯，在門口撞見帶葉彩霞去打陀螺回來的葉飛。

「小姑，我學會打陀螺啦！」彩霞很喜歡漂亮的少妮，上來就黏住了。

幾個人說說笑笑就進了葉飛家中。

葉少妮不客氣地撩開門簾，進了葉飛的房間，隨手抄起他桌子上的卷子來看。

越看，她越有點吃驚：這些理科卷子的大題，自己做起來都有點不輕鬆，以葉飛的水平，居然都給解出來了？

「看出來了，你忙活做買賣沒耽誤學習啊！是不是偷偷在家裏用功了？」葉少妮有審視的目光看着葉飛。

「這些題目聽基礎的，常規題目，沒什麼大不了吧？」葉飛笑眯眯地盯着葉少妮，明明說的是實話，看神情卻讓人覺得是假話。

「葉飛，那我就承認這段時間沒跟上，荒廢了。我覺得這些題目不簡單。還剩下4個月高考，心裏真有點惴惴不安。」葉少妮不跟他計較，只是反思自己，秀眉微蹙。

葉飛看着有些愧疚，畢竟是自己拉着她去了蒲霞，一下子耽誤十多天的複習時間。

要知道，這可是高考前的最後一個假期了。

「別擔心，咱們會有辦法的。你的功力沒有問題。」葉飛關切地安慰對方。

他約著葉少妮飯後到趙志達和孫友家去一趟，看看他們功課情況。

提起這兩個人的學習，葉少妮直白地對葉飛說：「你這兩個死黨，再不學今年高考真難了。」

兩人頂多算個中游，而高考錄取率是多少？10個出一個啊！

葉飛拍拍少妮的胳膊，「想想辦法，保證咱們都考上！」

少妮白了葉飛一眼，「狗屁辦法，你神仙嗎？趕緊去說說讓他們也下功夫吧。」

不出少妮所料，趙志達和孫友果然連卷子都還沒做，蒲霞的一番經歷讓他們的心有些野了。

怎麼辦？葉少妮有些替他們犯愁，憂心忡忡地看着葉飛搖搖頭。

現在這些學生比我當年可成熟多了！老李一愣，也笑着說：「咱們一起吃，我樂得交你們兩個朋友。到了泉城，有不明白的就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