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翻山越嶺飽嘗磨難,家鄉父母近在

第十四回:翻山越嶺飽嘗磨難,家鄉父母近在

第十四回:翻山越嶺飽嘗磨難,家鄉父母近在眼前

一不小心,黃狼的帽子被打掉了,頭頂上露出兩隻尖尖的狼耳朵。周圍的看客見是一隻妖怪,頓時逃散了一半,還有一半滿心好奇,一個個瞪大了眼睛想看看這隻妖怪怎麼吃人。

秦三在地上躺好一會才掙扎爬起來,做虧心買賣原本有三分心虛,怕鬧大了不好收場。如今見對手居然是一隻妖怪,頓時腰板又硬了起來,撿起一把菜刀向空中一指,大叫一聲:弟兄們不用怕,現在是大白天,我們人多,操傢伙給我往死里打,把這妖怪打死了咱們領賞去!

聽掌柜的喊「領賞」,一瞬間又從后廚里跑出幾個精壯的夥計,個個歪鼻子瞪眼各端刀槍圍了上來。

黃狼哪裏會怕這些人?見刀槍棍棒向自己頭上砸過來,雙手一揮空手斗白刃,毫無懼色。幾個回合下來,新跑出來的幾個夥計也被打的左右橫飛、慘叫連連,片刻功夫都躺在了地上。

幾個夥計中還有不長眼的,見黃狼不好惹,轉頭高舉砍刀,迎頭奔呂青剁來,嘴裏大罵:母妖精,吃我一刀。

呂青本想拔劍,不過既怕有人認出天青劍,又怕鬧出人命不好收場,只好劍不出鞘,簡單一招「力劈華山」,手臂輪圓了,迎頭一「棍」正中那夥計的天靈蓋。那夥計吃了這一悶棍,眼睛一翻,雙手一軟,砍刀撒手扔在地上,整個人也噗通一聲倒了下去。

驢精把櫃枱後面的菜飯一掃而光,心滿意足一扭頭,見黃狼和幾個夥計打的正熱鬧,一條板凳被黃狼踢飛,正奔自己而來。驢精急忙跳到一邊,那板凳帶着力道砸在牆上撞了個粉碎。

圍觀看客中見一條沒人管的驢子跳出來,想順手牽驢撿個大便宜,伸手就去揪驢耳朵。可這驢精的耳朵黃狼能揪得,凡人怎能揪得?手還沒等摸到驢耳朵,驢精*&原地轉圈尥蹶子,幾個看熱鬧的頓時跟着遭了殃,被這畜牲踢中屁股都是一飛老高。

黃狼把店裏的人都打倒了,這八個銅板的飯帳也不用付了,心裏想着「見好就收」轉身想離開。

掌柜秦三滿臉是血,手上拿着菜刀不敢上前,但嘴上卻還不服軟:你們幾個妖怪,狗雜種……等我……

驢精湊到黃狼身邊,眼神一瞟,小聲的拱火:他罵你是雜種……

黃狼本是狼父人母,最忌諱別人說自己是「雜種」。可千峰山就在眼前,馬上就能上山討賞得一件趁手的好兵刃。現在把店鋪也砸了,人也打了,自己還佔了八個銅板的便宜……不想再節外生枝,這聲「雜種」也就忍了。

可這驢精不怕熱鬧大,在黃狼的身邊不停小聲拱火:他真罵你是雜種,他罵你是雜種你沒聽見嘛?他罵你是雜種你都能忍?他又要罵你是雜種!他嘴上雖然沒說可心裏罵你是雜種呢……

黃狼被驢精拱的火起,轉身大步向秦三走來。那秦三見活閻王又奔自己來了,急忙向後廚跑。可他怎能跑過黃狼?黃狼幾步追上了秦三,對着后屁股一腳把秦三踢飛出去老遠。秦三爬起來圍着櫃枱轉圈,黃狼抓不到秦三,索性一腳把櫃枱踢碎了。秦三轉身還想跑,可迎頭兩個大驢蹄子向自己臉上蹬來。情急之下秦三護住臉,慘叫一聲整個人還是被驢精蹬飛了,重重的落在一張方桌上,方桌也被砸的粉碎。

驢精跑到黃狼身邊邀功:他罵你是雜種,我替你報仇了!

黃狼從地上撿起帽子扣在頭上,轉身罵道:你個賤驢!他就罵我一聲雜種,你這一會倒是藉機說了五六聲。

黃狼與驢精正打着嘴仗。突然見遠處街口一片騷動,一大群壯漢手提刀槍沖了過來。周圍看熱鬧的人不怕妖怪吃人,一個個瞪大雙眼又笑又叫;可一見這群人來了,全都低頭縮脖,兩眼不敢平視,嘴上不敢作聲,個個恨不得多生兩條腿,瞬間都跑散了。

衝殺過來的人馬是一隊巡街的鄉丁,每個人都是藍衣黑褲,頭扎方巾,腳下還都穿着一雙踢死牛厚底皮靴。這隊鄉丁不只是穿戴的光鮮整齊,個個還都精悍幹練,手粗腿壯,膀大腰圓,挺胸疊肚,橫眉立眼,一看這就是一群每天好吃好喝,專門圈養的打手。

轉瞬間這群人衝到眼前,手裏揮舞著各式兵刃,嘴裏呼喝着:殺妖怪,殺妖怪……

掌柜秦三看樣子也是練過幾天,非常耐揍,被驢精一腳蹬飛摔的直翻白眼,差點背過氣去,此時見到這群人來了,如見了親人,又翻身想爬起來,不過手扶膝蓋試了幾下還是站不起來,只能跪趴在原地喘粗氣。

鄉丁中有一人身材高大,熊頭豹眼,寬口立眉,手裏提着一把朴刀,上半身穿了一件牛皮甲,胸前還鑲著一面明晃晃的護心鏡。眾人都以他馬首是瞻,一看就是這群鄉丁的頭領。這人見油餅鋪子被砸的七零八落,幾個伙記東倒西歪,掌柜的秦三也狗趴在地喘粗氣,急忙上前一步:秦掌柜,你這是怎麼啦?

秦三站不起來,只能單手撐地,一手向黃狼一指,想說話卻先吐出一顆帶血的牙:徐頭領,你可來了!他就是妖怪……

那位「徐頭領」順着秦三的手指,兩隻圓眼看向黃狼……

黃狼剛剛活動了一下筋骨,見又圍上來一群人想和自己打架,伸手想去撿地上的菜刀,可動了一下手又縮了回來。

黃狼心中盤算:這個大鎮子不是我自己的地盤,都說強龍不壓地頭蛇,他們不定還有多少人呢!而且這還是千峰山的腳下,仙俠盟主坐陣之地,真要來個會各種法術的降妖人可就麻煩了。把事惹大了,到時候弄不到兵刃,白走了這一路,可更虧大了。

黃狼想到這裏,轉身就想溜,跑了兩步又想起了什麼。猛回頭,一把攔腰抱起呂青放在驢背上,拉着驢耳朵轉身就跑。

黃狼這一跑,那群巡街的鄉丁更來了精神,一個個嘴裏高叫着:別讓妖怪跑了,快堵住他,抓妖怪啊!

黃狼拉着驢耳朵在前面猛跑,那個「徐頭領」帶着一群鄉丁連呼再喊在身後猛追。

黃狼也不認得路,拉着驢耳朵東一頭西一頭的亂撞。驢精跟在黃狼身後,四條驢腿小碎步倒騰飛快,呂青從沒見這驢精跑這麼快,坐在驢背上,屁股顛的生疼。呂青暗中慶幸:多虧有白帕掩面,這要是讓人認出來了,自己與兩個妖物當街吃白食,可真是丟人丟到家門口了。

為了甩開身後的追兵,黃狼拉着驢耳朵專找人多的地方跑。十字大街上跑了幾步,見有一條熱鬧人多的巷子就一頭扎了進去。這巷子裏是一個集市,鍋碗瓢盆、瓜果梨桃、五金雜貨、桌椅板凳……應有盡有。

黃狼帶着驢精,驢精馱著呂青,衝進這集市裏。黃狼一不留神,先是把集市口的水果攤撞飛了,紅的、綠的、紫的、黃的、頂花的、帶葉的、削皮的、連根的……摔了一地,黃狼順手抄了一個甜瓜,呂青的懷裏莫名多了幾顆大棗,驢精還不忘歪頭叼一個桃子,那水果攤的老闆拿了切瓜刀在後面叫罵……

又跑走了兩步,黃狼一扭腰閃開了,可驢精沒閃開,雜貨攤也被撞飛了,陶的、瓷的,銅的、鐵的、描花的、卷邊的、本地產的、外地運的……叮叮咣咣、噼里啪啦也摔了一地,那雜貨攤的老闆坐在地上哭爹叫媽……

又跑了了兩步,黃狼閃開了,驢精也閃開了,後面追趕的一群鄉丁沒有閃開,活禽攤也被撞飛了,紅冠雞、綠頭鴨、大白鵝、小鵪鶉、成對的鴿子、落單的鷓鴣……都飛了出來,兩條雜狗在後面追……

此情此景,有詩為證,這正是:

前有大路拚命跑,後有追兵高聲叫。

爛梨碎桃滾瓜果,雞飛蛋打黃狗跳。

廢銅爛鐵叮噹響,哭爹喊媽孩童鬧。

烏煙瘴氣漫天飛,路邊看客拍手笑。

黃狼拉着驢耳朵玩命的向前跑,可是前面的路卻越跑越窄,再跑幾步乾脆沒路了,一條穿鎮而過的小河攔在了面前。黃狼再想調頭已經晚了,眾鄉丁揮舞刀槍高聲叫罵追到了身後,堵住了退路。

見把黃狼逼到了河邊,那徐頭領雙手一揮,眾鄉丁雁翅分列排開,把黃狼、呂青、驢精死死的圍在河邊。

驢精小聲抱怨:你看你選的路!有大路你不不走,專選死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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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狼:是你非要吃油餅!要不是你,哪來這麼多麻煩?

驢精:我要吃油餅,你不同意,小仙女要吃油餅,你就同意了。

黃狼:她說她出錢!

驢精:結果她也沒出錢!所以,這事就該怪她!

黃狼聽驢精如此一說,瞟了呂青一眼。

呂青:我要吃油餅,沒說讓你們兩個打架,招惹事非!

驢精:要不是你貪吃,哪來這麼多麻煩……

說了一大圈,變成了呂青「貪吃」。呂青被這「驢道理」繞的頭暈,感覺哪裏不對,又說不出來。

呂青一拍驢頭嗔怒道:怎麼到頭來是我貪吃?

黃狼:反正別怪我,是你們倆貪吃,我就喝了兩口湯。

呂青正與兩個妖怪來回嘀咕、互相埋怨。徐頭領向左右打了個眼色,示意把黃狼拿下。身邊的兩個鄉丁得了命令,怪叫一聲手捧刀槍如凶神惡煞向黃狼衝來。

只見這兩個鄉丁,一個把大刀舞的呼呼作響,一個把短槍舞的刃帶寒風,瞬間就衝到了黃狼的身前,一左一右合擊黃狼。黃狼牽驢跑路本不想打架了,可是如今被人逼到了河邊,退無可退,只能拳腳相還。

這兩個鄉丁手執利刃面相兇惡,可真打起來哪裏是黃狼的對手?黃狼一擰腰,閃過兵刃,左邊一腳,右邊一腳。兩個鄉丁各自慘叫一聲……鼻口竄血原地躺倒,仰面朝天,臉上都多了一個鞋印。

見手下吃了虧,那徐頭領又向左右一打眼色。又有兩名鄉丁拿着刀槍沖向黃狼。黃狼如法炮製,左腳一踢,右腳一踢,這兩個鄉丁也是鼻口竄血仰面朝天,臉上各多了一個鞋印。

徐頭領見黃狼有兩下子,再向左右打眼色。可是眾鄉丁見黃狼厲害,手裏端著刀槍都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再上前討打,反倒齊心向後退了兩步,把徐頭領一個人曬在了最前面。

這徐頭領一個人站在黃狼面前,看着躺倒在地的幾個鄉丁,不知黃狼什麼來頭,心裏也開始發毛。不過此時手下都看着自己,哪好意思向後退?徐頭領心裏打鼓,摸了摸自己身上的牛皮甲,心想:這牛皮甲是老水牛皮秘制而成,如鋼似鐵刀槍不入,即便我打不過他,這妖怪也傷不了我,我何苦怕它?

徐頭領想到這裏定了定神,一拍胸前的護心鏡,大叫一聲:哪來的野妖怪?也不張開狗眼看看這是什麼地方?敢在呂大仙人的地頭上撒野?我乃是呂大仙人的關門弟子,看你已經成妖修行不易,你現在跪地認錯,自縛了雙手雙腳,我留你一條生路。敢說多說半句廢話,我用五行仙術收你的性命。

呂青一聽那徐頭領是「關門弟子」又要施展仙術,心中暗暗着急,心想:這個徐頭領看起來面生,可父親的弟子眾多,好多師兄、師弟自己也只見過那麼一兩面,他外一是自己的某位師兄,大水沖了龍王廟,可就麻煩了。

徐頭領知道黃狼有兩下子,也不敢貿然上前。右手朴刀一舉,左手起勢掐劍訣,大叫一聲「金行術」。徐頭領嘴上叫着「金行術」,可是手上卻掐了個水行術,而且還掐錯了。呂青坐在驢背上一看這徐頭領不倫不類的樣子,差點沒笑出聲,頓時也放心了,最基本的五行手訣都不會,這個徐頭領鐵定一個冒牌的千峰山弟子。

徐頭領掐完了手訣,把手裏的朴刀舞了兩圈,刀尖向前一指,對黃狼說道:我施展了金行術,現在我手裏的這把刀帶着仙氣,切金斷玉、削鐵如泥,你個野妖怪怕不怕?

呂青心中暗道:父親只管千峰山上的事,卻也不管管這山下的事,這山下莫名多了許多打着父親名頭的騙子,敗壞千峰山的名聲,我回去見了父親一定要好好和他說說。

黃狼小聲問呂青:這是你爹收的徒弟?

呂青:他這是假借家父的名頭,入門的仙法都不會,定是個騙子。

黃狼:那我就放心了,外一真要把你爹的人打死了,鬧出人命來,到時候你爹不給我兵刃。

徐頭領見黃狼不理會自己,反道和驢背上的女子嘀嘀咕咕,臉上開始掛不住。

徐頭領既不敢上前,也不好後退,乾脆自己原地舞了一套不知名的刀法,下腰劈腿,甚是賣力,自己忙出一身汗。黃狼瞪眼等了半天,也不見他打上來。

驢精冷笑一聲:我尥蹶子能踢死這貨。

黃狼笑道:那就請驢大仙,用「驢遁」收了他吧。

徐頭領一邊舞刀,用眼角餘光斜看着黃狼,見黃狼分心和驢精說話,心想「機會來了!」猛的一刀砍上來,刀刃正中黃狼的面門。徐頭領見一擊得手,剛要得意,卻感覺朴刀如砍在石牆上一樣,兩隻手震的發麻。

徐頭領手震的發麻,頭皮也一陣發麻,這樣刀槍不入的妖怪別說從來沒見過,連聽都沒聽說過。徐頭領愣了愣神,舉刀又向黃狼的頭上砍來。黃狼怕帽子被砍壞了,只能欺身而上,以手作刀直插徐頭領的胸前。只聽「咔擦」一聲,明晃晃的精鋼護心鏡居然被黃狼的一隻手刺穿。黃狼另一隻手跟上,兩手一用力!

那牛皮甲刀槍不如,卻擋不住黃狼的一對鐵手,「嘶啦」一聲,連着裏面內襯的小褂,被硬生生扯成了兩片。

牛皮甲被黃狼扯碎,徐頭領手握朴刀站在原地,上半身猛變的赤裸。胸前的兩塊肥肉微微低垂如同一個女人一般,還有那打渦旋的護胸毛,滾圓的肚皮,全露了出來。徐頭領哪裏見過如此強橫的手段,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手裏握的朴刀砍也不是,扔也不是,只能僵在了原地。

呂青擔心黃狼一巴掌把他捶死,鬧出人命更不好脫身,坐在驢背上,劍不出鞘以劍當棍,輪圓了正敲在徐頭領的頭上。徐頭領兩眼一翻白,暈死過去了。

這一群鄉丁本想施展拳腳,震攝鄉里,卻沒想到真碰上個硬茬。徐頭領刀槍不入的牛皮甲在黃狼的手下如紙一樣被撕開,又被一棍子敲暈。這群鄉丁自知更不是對手,頓時作鳥獸散了。

有吃人的妖怪,更有橫行霸道的鄉丁,一些愛看熱鬧的百姓不敢靠前,遠處指指點點。黃狼左右看看,見再沒人阻攔,長出一口氣,拉着驢耳朵,順着河邊向前走去。

拐了兩個彎,看到一處石橋,過了石橋,再走半里路就出了隆昌鎮。又走了片刻,路邊看到一塊界碑,上書「千峰山」三個大字,前面就是千峰山的山道了。

看到「千峰山」三個字,呂青不由長出了一口氣,彷彿心中一塊巨石落地,整個人暢快起來。呂青摘掉罩面的手帕,扯掉纏在天青劍上的破布。看着山道兩邊的風景,呂青也有些詫異,平時山下來往,都是御劍,駕雲,從沒這樣一步一顛的走過,居然也是一番美景。看那山峰林立,白雲悠悠,聽那風聲水聲,蟲鳴鳥鳴。同樣的路,用不同的走法、不同的心情也是另一番體驗。

此情此景,有詩曰:

近看草木層層綠,遠望天邊疊疊山。

薄雲淡霧繞流水,彩蝶鳴鳥飛花間。

妙到盡處生虛無,飄渺不似在人間。

若真若幻修身地,此處小隱上上仙。

黃狼一個山野妖怪哪裏見過如此朦朧仙境?看到這如詩如畫般的美景不由兩眼發直,可又怕呂青笑自己沒見過世面,只能收了目光繼續順石板路向山上走。

又行了半里地,黃狼感覺層層仙氣一浪又一浪壓面而來。黃狼銅筋鐵骨,能空手接下呂青的天青劍,可是面對這滾滾而來的仙氣,後背卻開始微微發冷汗。再走了兩步心中生出自慚形愧之感,又走兩步乾脆無地自容了。黃狼知道是因為這裏的仙氣太過厚重,自己一個妖怪初登寶地,如鄉巴佬進城,所以才心生忐忑。

見有一處泉眼,泉眼下結了一潭水。黃狼停了腳步,俯身掬一捧水洗了把臉、漱了遍口,又以水作鏡整了整衣帽。衣帽周全了,心氣也提上來了,黃狼又深吸了兩口氣,心中默念:我是大黑山一山之主,可別到了這裏給大黑山丟臉……

見黃狼俯身洗臉,驢精笑道:你個小妖怪還開始要臉面了。

黃狼笑罵道:把你的驢嘴閉好,別亂說話。這是仙家重地,你個妖物,小心把你骨頭磨碎了當花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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驢精回罵:你才是妖物,你全家都是妖物,本大爺是驢,不是妖。

黃狼:你蠢的成精了,就是個驢妖。

驢精:真要當花肥,你也是先磨碎你的骨頭,妖氣重肥力大。

驢精與黃狼嘴上說笑,可一聽「骨頭磨碎了當花肥」從耳朵尖到蹄子尖,全身上下也是一麻。驢精雖是嘴硬,但也感覺這千峰山的氣度不凡,遠非大黑山能比,雖是全身上下驢皮厚,但也能感到仙氣的陣陣壓迫。

呂青歸心似箭,但還是借了塊石頭下了驢背,對着這潭泉水洗面漱口,身上身上整理一番,好讓自己沒那麼落魄。一邊整理,心裏還盤算著如何對父母說這幾日的遭遇,才不會受責怪。

見黃狼與呂青都梳洗完了,驢精幹脆跳進水裏撒了個歡,全身上下洗了個乾淨。從水裏跳出來,驢頭、驢尾、驢脖子、驢屁股,全身上下來回扭動甩掉水珠。經這一洗,太陽下一身驢毛更顯得油光錚亮。再對天打兩個驢鳴,整條驢顯得精氣神十足。

驢精又原地蹬後腿,尥兩個蹶子,活動活動筋骨,扭頭問呂青:我馱你一路,幸苦一路,你爹不會真把我骨頭磨碎了當花肥吧?

呂青不由笑道:真把你磨碎了當花肥,從此埋在千峰山上,也是你的福分。

驢精兩眼一翻白:你爹也真夠缺德的。

本是玩笑話,驢精一張臭嘴,又一句話把天聊死,呂青心中恨恨:我爹要是想扒它的驢皮,我定不會為它求情。

重新上路,過半山腰穿過了一片翠綠的竹林,前面硃色的山門隱約可見,還看到兩個值守山門的弟子正在打掃石階上的落葉。到家了!呂青的心裏不由有幾分激動,回想這幾日吃的種種苦頭,遇到的各種惡毒之人,呂青差點眼淚掉出來。

今日值守山門的是仙盟主呂風的兩個小弟子,一個叫「馬康」,一個叫「於成」。聽聞驢蹄聲聲,兩個人一起扭頭看來。

馬康是一個手長腳長的瘦高個,整個人最大優點是特別聰明,什麼事情一教就會。可缺點就是太過聰明了,什麼事都想如何投機取巧,牆角沒洞能也能硬挖出洞來,地上沒縫也能硬鑽出縫來。

一見了呂青回來,馬康眼睛一轉,心裏轉的更快:把二小姐找回來了,這是頭功一件!即便不是自己找回來的,向師傅報個喜,那也是一件爭光露臉的事。

想到這裏馬康把掃帚一扔,吩咐於成:你在這守着,不要走動。

於成與馬康同年,可品性與馬康正相反。整個人敦實憨厚,生性木訥,別人說善有善報,他信以為真,別人說吃虧是福,他還信以為真。於成拿着掃帚左揮右舞,心中還念著「二小姐回來了,快點把石階上的落葉打掃乾淨」馬康已經飛奔不見了。

黃狼牽驢精向前走,看着高大的山門,左右打量,心中暗暗感慨千峰山的氣派!又想大黑山何時能經營成如此境地?

黃狼正了正帽子,對驢精道:這是仙家重地,你個驢妖把尾巴夾緊了,不要隨地亂拉屎。

驢精:放心好了,你看,這山上有專門掃地的,我拉屎自會有人打掃。

黃狼:掃地的,是守護仙家聖地,也不是給你打掃驢糞蛋的,小心他撿了你的糞蛋再塞回你的驢嘴裏。

驢精冷笑一聲:除了你,誰還能整天盯着我的驢屁股看有沒有屎?

黃狼回手給了驢頭一把掌:整天就你話多。

呂青到了家門前,愈發心急,騎坐在驢背上不由得用腳後跟一點驢肚子。

挨了黃狼一把掌,又挨了呂青一腳,驢精頓時拉長了驢臉,滿眼的不高興,扭頭對呂青道:你若想讓我走快些,就多給我弄點好吃的!你還踢我肚子!真把本大爺惹著了,小心我再把你馱回大黑山去。

呂青忍了驢精這張臭嘴一路,心中總想着回到千峰山後把這驢精扒皮抽筋。不過此時家門就在眼前,心情自然大好,還想着驢精雖然不會說人話,但馱我一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必要好好的犒勞一番。可聽這驢精一張嘴,呂青又想着如何活扒驢皮。

黃狼拉着驢耳朵來到石階前,於成掃完最後一級石階,才轉過身。撓撓腦袋,看看黃狼,又看看呂青,好一會才擠出一句:二小姐好,師傅這幾天都要想死你了。

…………

因為愛女下落不明,呂風這幾日也沒心情到龍泉殿給弟子們傳道講法,一直在內宅的書房裏打坐。可既便是打坐也是每時每刻都心神不寧,心中如長了草一般。今日早起后,早飯也沒心情吃,盤腿打坐想要入定,可凝神聚氣好久,心中還是亂糟糟的。舌尖咬出一絲血來,氣息總算平靜了下來,雙手剛想結印,可是又想起早上夫人魚英說的一番話:

「命中有此一劫不假,可命也是人爭來的。三山五嶽那麼多朋友,門裏門外那麼多弟子,還是要想辦法發動人馬找找,不能幹等著。」

呂風一拍大腿,心境又亂了。

就在此時,馬康一口氣跑進內宅,迎面和魚英的兩個待女飛梅、瑤花,撞了個滿懷。

飛梅怪罪道:你今日不是值守山門嘛?怎麼跑到內宅來了,還在內宅里奔走,小心夫人罰你。

馬康道:放心好了,我來報告天大的好事,夫人絕不會怪罪我。

瑤花笑道:你的好事,無非都是些投機取巧的主意罷了。

馬康一笑:能找到機會,能用巧力,難道不是好事嘛?

飛梅道:當用巧力氣則用巧力氣,當用笨力氣則用笨力氣,你是太聰明,聰明反被聰誤,凡事都想用巧力氣。

馬康:用笨力氣,是人笨罷了,懶得和你們理論,我要去找師傅報喜呢!

瑤花道:你報什麼喜?難道是二小姐回來了不成?

馬康眼睛一笑,小聲說了兩個字「正是!」說完這兩個字,馬康又飛一樣向前奔去了。

馬康一口氣跑到呂風的書房外,一邊跑一邊高聲大叫:師傅,二小姐回來了,就在山門外,騎着一頭驢。

呂風心中不清靜,再聽到外面有奔走、嘈雜之聲,剛想開口呵斥。可嘴唇將將一動,又聽到一聲「二小姐回來了」。呂風還以為是自己心思太重,幻聽了。可又聽到門外馬康的一聲高叫:師傅,二小姐回來了!

呂風這下聽真切了,一下原地跳起老高。

馬康也沒敲門,撞開門直衝了進來:師傅,二小姐回來了,還騎着一頭驢,是我第一個看見的。

呂風指尖發抖、兩眼放光:人呢?

馬康:剛剛到了山門口了。

呂風一聽也顧不得仙家風範,也忘了御劍、駕雲了,就這麼一溜小跑,直奔山門跑去。

魚英的待女聽到了消息,也馬上稟知了魚英。呂彤被罰禁足,每天只能在房間里練字,聽到了消息,不顧父親的禁足令也跑了出來。一傳十,十傳百,南榮策等一眾弟子也都知道了,瞬時間五六十號人跟在呂風的身後,一起向山門趕來。

…………

呂青感覺自己此時落魄,本想悄悄的回家不想鬧出動靜,可剛進了山門,迎面就見父親呂風帶着一眾人趕過來。

呂風三步並兩步趕到呂青面前,拉起呂青的一隻手。父女相見二人眼圈都是一紅。

呂風一把把呂青攬在懷中,一句:「我的兒啊……」就再也說不出下句,魚英也上前抱着呂青泣不成聲,呂彤也圍了上來。一家人重新團圓好一陣激動,圍觀的眾人也不由跟着動容。

魚英哭了幾聲,抬頭看呂青,感覺呂青臉色發灰,氣息凌亂,一掐呂青的手腕,感覺呂青體內元神空空。

魚英大驚,問道:青兒,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呂青看到了親人,再想這一路的吃苦受罪,種種委屈,雙眼帶紅圈,說不出話來,只是用力點點頭。

聽聞呂青「被欺負了」眾人一起向黃狼看來,黃狼本是來討賞的,看着一家人的團圓場面,兩隻手來回揉搓,心裏還想着如何開口要兵刃。如今再看眾人這個眼神,感覺自己要送命,下意識向後退了半步。

偏偏此時,山風一吹,黃狼的帽子又掉了,露出兩個狼耳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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