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妖魔相助逃離險地,山窮水盡巧遇貴

第十回:妖魔相助逃離險地,山窮水盡巧遇貴

第十回:妖魔相助逃離險地,山窮水盡巧遇貴人

黃狼與那驢精啃了一夜的人骨頭,呂青縮坐在床上一夜未眠。眼看那王婆婆與阿牛被兩個妖怪啃食的只剩一堆白骨。正所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造化弄人,命也運也,母子二位落了個如此下場,也不知是該嘆還是該笑。

一整個大活人下肚,黃狼被撐的直打飽嗝,那驢精也是肚皮溜圓。

天色隱約見白,黃狼喝光最後一口酒,啃光阿牛的最後一根骨頭,站起身伸了一個懶腰,揉揉眼睛開始四處收刮。這王婆婆與阿牛家裏也的確是窮,里裏外外也沒找到什麼好東西。終於在王婆婆與阿牛睡覺的床下,黃狼找到一個竹筐,伸手一掏裏面全是一些王婆婆與阿牛的破衣服。再往下一掏,有一個硬邦邦的小包,黃狼拿出來一看,是一包錢,幾十個銅板,這也就是王婆婆壓箱底的家當了。

黃狼來到院中,長呼深吸,拍拍肚皮一吐胸中的濁氣。家中主人以化為一堆白骨,可牆角下看家護院的懶狗睡了整夜什麼都不知道,爬出狗窩打哈欠、吐舌頭、伸懶腰,晃晃狗頭一抬眼見到黃狼,剛要吠叫,黃狼對着那狗一支牙,伸拳頭作勢要打,那懶狗嚇的一夾尾巴跑了。

黃狼此時全身上下妖氣衝天,一扭頭看雞窩裏的幾隻雞,雞窩裏的幾隻雞全都瑟瑟發抖,帶頭的公雞也不敢出來打鳴。黃狼拍拍滾圓的肚皮,雖然現在沒了吃雞的興趣,但還是本能的兩眼放光。

黃狼散掉外衣藉著院裏的水缸,沖沖洗洗。吃飽喝好,一整瓢冷水從頭淋下,不由得神清氣爽。那驢精也過來湊熱鬧,驢頭伸到水缸里一頓豪飲。

只可憐呂青,好不易容吃了一頓飽飯,卻又吐了個乾淨。兩個妖怪吃人,一整晚骨折筋斷之聲不絕於耳,呂青只能抱着天青劍閉眼在床上蜷縮了一夜。身上有傷,不得休息,接連幾日又沒有吃食。此時呂青臉色蠟黃,形如枯槁,拄著劍一步一步挪出了屋子,晨風吹來一步三搖。

黃狼穿好衣服,手裏掂量著錢袋,又看看雞窩裏的幾隻雞,雖然已經吃飽但還是捨不得丟下。黃狼隨手把錢袋向呂青一扔,要去抓雞。呂青見一個小布包向自己飛來,急忙伸手去接,可還是慢了半拍,一包碎錢散了一地,銅板滿地亂滾。

黃狼罵道:你個沒財運的敗家娘們!給你錢都拿不住!

一聽到「沒有財運」呂青突然想到那場夢境中的姜增壽,讓自己用財運換性命,難道這就是得了性命,失了財運?

黃狼嘴裏罵罵咧咧把手伸進雞窩裏,挑那最肥的老母雞抓了幾隻,捆了雞腳掛在驢脖子上,又掏出幾個雞蛋拿帽子兜了交給呂青,呂青急忙雙手托住生怕又掉了。黃狼又俯下身去,收攏滿地的銅錢,收了大頭,餘下零碎的拿腳一踢,乾脆都不要了。

黃狼把錢重新包好,輕輕放到呂青懷中那一帽兜雞蛋上面,伸手拉過驢耳朵一拍驢背:快上來,走了。

呂青此時什麼力氣都沒有,兩隻手還抱着天青劍、雞蛋和那包錢,一瘸一拐,走到驢子前,藉著石墩都爬不上驢背。

驢精笑道:看你那笨樣,還仙女呢,瘸老太太上床都比你利索。

呂青心中默念:等回到千峰山,我定讓師兄們把這驢子捆了,拿火鉗把它的驢牙一顆一顆拔乾淨。

黃狼煩那驢精呱噪,對着驢後腿就是一腳,驢精後腿一軟屁股一低,呂青這才爬上了驢背。

騎在驢背上呂青心中又開始懊悔:昨天光顧著和那王婆婆說閑話,連路都忘問了。也不知這是什麼地方?這小村子叫什麼村?千峰山離此多遠?應該向哪條路走?這麼大的事,我只顧聊的開心居然疏忽了,現在可如何是好?父親總說我江湖經驗淺,做事不周全,也就是如此了。

黃狼拉着驢耳朵:蠢驢,快走,輕點!被人發現就不好了。

呂青忙問:我們是往哪裏走?

黃狼頭也不回:放心吧,昨天我問那阿牛了,跟我走就是。

黃狼扯著驢精的耳朵,那驢精剛要說話,黃狼伸手給了驢精一巴掌:快走,小點聲。

驢精壓低聲音:我想吃雞蛋!

黃狼扯著驢耳朵又給了驢精一個嘴巴:你再敢說一個字,我把你驢耳朵擰下來。

正所謂一物降一物,驢精乖乖閉上嘴巴,哭喪著臉跟着黃狼向前走,出了院子穿村而過。經過村子裏其它人家時,黃狼與驢精都是高抬腿輕落步,生怕把村人吵醒又惹上一身麻煩。

呂青騎在驢背上,懷裏抱着天青劍,劍上托著雞蛋,雞蛋上面還放着一個錢口袋。又看黃狼與驢精鬼鬼祟祟的樣子,呂青感覺自己像個偷雞蛋的賊。一個飄飄仙女、千峰山的二小姐,如此這般委瑣齷齪有生以來也是頭一遭。

呂青盡量把脊背伸直,在驢背上坐端正,但心中總感覺有一絲髮虛。發虛不是因為又累又餓,也不是因為拿了王婆婆的雞蛋與錢。而是因為黃狼昨晚的一句「一人修仙,十人受罪」。呂青從小到大,所學都是聖人的大道理「為天地大道,為人間蒼生。為傳功續法,為萬世太平。」這些說辭既朗朗上口,又催人奮進,讀起來、寫起來、想起來……讓人思緒起伏、心潮澎湃。再看那些書中英雄志士,每每在生死之間、千鈞一髮之時,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自己雖不能至,但心嚮往之。

可大道理終究是大道理,自己縱然有千般志向,但人間疾苦並沒有因此少了半分。相反自己只知每日修仙鍊氣,錦衣玉食不勞而獲,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是平常白姓血汗所得。不光是自己,千峰山上眾多的師兄師弟,甚至還有父母雙親,所吃所穿,無不比山下的平頭百姓強上千百萬倍,山上隨手一件器物都能換山下祖孫三代同堂之家幾年的吃喝。「為人間蒼生」成了一句空話。黃狼的那句「一人修仙,十人受罪」更接近實情。既然如此,修仙為的又是什麼呢?

行走間,天色見亮,身後的村子漸行漸遠,此時身後才隱約傳來幾聲雞鳴狗叫。呂青心中胡思亂想一氣,也想不明白「到底為何修仙」?再低頭再看看懷中雞蛋,肚子裏打鼓,惦念快找個地方歇一歇,好把雞蛋烤熟吃了。

前路漫漫,呂青此時心境駁雜,正所謂:

星河萬丈落雲海,晨光破曉一線白。

月色深藏西山後,日出朦朧天地開。

仙心失意伴妖怪,萬千思緒久徘徊。

大道私情不得解,崎嶇前路壓雲霾。

一人、一妖、一驢,風餐露宿又行了兩三日,一路無事。

這一天,炎陽如火烈日當頭,路邊的樹葉都被曬的打卷。黃狼走在前面被曬的無精打彩。驢精更是有氣無力,耷拉着耳朵,舌頭伸出老長,走一步晃三晃。呂青坐在驢背上也跟着搖搖晃晃,兩眼惺忪不停打盹。

山路一轉,只見前方出現一處不小的莊院。

見有人家,黃狼頓時來了精神,拉着驢耳朵:快走,快走,前面有人家,我們去前面討點水喝,渴死我了,快走。

驢子一聽「有水喝」,心裏想着沒準還有一頓飯吃,頓時精神了不少,馱著呂青一溜小跑奔那莊院衝去。

走到莊院的近前,只見兩扇紅漆大門緊閉,門楣上高懸一塊黑漆金字的匾額,上書三個大字「聚仙庄」。見了這三個字,呂青差點哭出來。

原來這聚仙庄的莊主名叫陳富山,與呂青的父親呂風也算舊相識。此人雖也練氣修仙,但功法一般,勝在為人豪爽,熱情親切,廣交俠義,凡事又捨得花錢,所以江湖中的名聲頗好,有「笑仙」之稱。

陳富山還有一個獨子,名叫陳永亮。這陳永亮自幼聰慧,江湖傳言周歲就能識千字,五歲時就能一目十行且過目不望。長大之後更是生的一表人材,法術、劍術更不在父親之下,江湖人稱「小帥仙」。

陳富山多次帶着兒子陳永亮上千峰山,向呂風請教修仙鍊氣之法。呂風見陳永亮根骨好,有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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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為徒之心,奈何陳永亮是家中獨子,要守在家中繼承父業,呂風只能作罷。呂風還帶呂青回訪過聚仙庄,陳富山舉家上下熱情款待。江湖中甚至還有傳言,說兩家要結親,呂風要把呂青許配給陳永亮,但傳言終是傳言,並沒有下文。

所以今日呂青到了此處算是故地重遊,見到「聚仙庄」三個字如見到親人,連日來多少委屈一下子湧上心頭,眼圈發紅,差點哭了出來。

不過此時黃狼卻是另外一番感受。黃狼隱約感覺這莊院裏仙氣厚重,壓的全身上下不舒服,牽着驢子轉頭想快點離開。

呂青見黃狼到了莊院前不肯停腳,坐在驢背急忙上高叫:快停下,快停下。這聚仙庄我認得,父親帶我來過此地。這處的莊主陳富山是家父的舊相識,我還要管叫叔叔呢。快讓我下來,我去敲門,不只是能討碗水喝,還能讓你們倆飽餐一頓。讓他給我父親送個信,我父親就會來接我,他駕雲真接送我回千峰山也說不定。

只是停了這幾步,黃狼越發感覺這莊院裏仙氣逼人,全身上下有一種說不出來的不痛快,不由得前後猶豫。

呂青還以為黃狼是怕討不到賞,急忙說道:放心好了,你的賞錢定不會少你的,這聚仙庄也是各路仙家匯聚之處,我讓陳叔叔給你找件稱手的兵刃不難。

雖然仙氣逼人,可驢精皮糙肉厚滿不在乎,黃狼拉着驢耳朵還想走,可驢精卻不幹了,死活不向前走:先進去喝口水再走。

黃狼無奈,只能硬著頭皮強打精神跟着來到庄門前。呂青一興奮也忘了腿上的傷,跳下驢背來到門前,上下下下整了整衣裙,抬手拍射門環,只聽門裏應了一聲:誰啊?

呂青急忙回到:在下千峰山呂青,求見聚仙庄莊主,陳富山陳大仙人。

呂青話音落下,門開了一條縫,一個僕人伸出頭上下打量呂青,又看了看呂青身後的黃狼與驢精。

呂青對那僕人說道:你就回稟陳莊主說,千峰山的二小姐呂青求見陳莊主。

那僕人說了一聲「稍等」關了門,回去稟報去了。

過了片刻工夫,呂青聽到門內有腳步聲雜響,急忙又整了整衣服,見到手裏的天青劍,忽然想到父親說的「持劍登門,三分不禮」,想把劍掛到腰間,可腰間的絲絛早就扯爛了。無奈呂青只能轉頭把劍塞到黃狼的手裏,黃狼本來全身不舒服,現在一下子又成了捧劍的跟班童子,無奈兩眼望天一翻白眼。

一聲門軸響,聚仙庄兩扇紅漆木門一起大開。一位衣着華麗,鄉紳模樣的中年男子正站在門廊下,眾家丁、丫鬟分立兩邊,這中年男子正是陳富山。還有一個英氣襲人的小夥子站在陳富山的身後,正是陳家的獨苗公子陳永亮。

陳富山一聽家僕來報「千峰山二小姐呂青求見老爺」,還以是呂風帶着女兒前來拜訪,急忙叫了家丁、丫鬟出來列隊相迎。可是大門一開,卻見門外只有呂青一個人,衣妝不整,面色憔悴。呂青的身後還懶洋洋站着一個妖怪捧劍,還有一頭獃頭獃腦的驢子左看右看。再細一看,那驢子也是半妖之體。陳富山與兒子陳永亮都愣了,父子二人對視一眼都是一頭霧水。

呂青見了陳家父子二人,真如見了親人,眼圈發紅,搶上前兩步施禮:陳叔叔好,陳公子好,呂青有禮了。

陳富山快步上前雙手相攙:侄女不必多禮,你……你這是怎麼啦?只有你一個人?你父親,呂大仙人呢?

呂青嘆了一聲:唉!叔叔,不怕您笑話,此事說來話長……

呂青「如此、如此、這般、這般……」把前前後後的故事挑重要的講了一遍。

陳富山聽罷一拍大腿:人沒事就好,侄女一個人出來這麼多天,呂大仙人不定急成什麼樣呢,快進來,快進來。

陳富山一聽是仙女落難,忙把呂青向內宅里請,又扭頭吩咐管家快去收拾屋子供呂青安歇。這聚仙庄別看門臉不大,府內卻是別有洞天。游廊連着游廊,院套圍着院套。看着精緻的亭台樓閣,修剪整整齊齊的花草,呂青恍如隔世。

等呂青走到了內宅的深處,幾個丫鬟已經收拾好了一間上房供呂青安歇。

幾個丫鬟向呂青深深施禮,領頭的大丫鬟低着頭對呂青說道:老爺和太太吩咐了,讓我們幾個專聽小姐的差使,小姐想要什麼,吩咐我們幾個就是。奴婢命賤,沒名沒姓的,太太給我起了個名叫小月,小姐也就這麼叫我好了。

話音剛落,卻聽把門的小丫頭小聲說了一句:太太來了。

幾個丫鬟忙都退到了兩邊,閃開一條路來,如眾星捧月般把陳氏夫人奉在中央。只見這位陳氏夫人,周身飽滿,氣色紅潤,衣着華美,風度尊貴,既有大家閨秀之姿,又有賢良淑德之態。呂青與父親拜訪聚仙庄時與這位陳氏夫人有過一面之緣,自然認得,急忙上前施禮。

還不等呂青說話,那陳氏夫人雙手相攙:聽我們家老爺說了,有貴客到了……我們家沒有女孩,我挑了幾件我年青時的衣服……我們這裏比不得自己家裏方便,吃的用的,有什麼不合意的,就打發丫鬟去和我說。

呂青又深施一禮:嬸嬸您太客氣了。

又寒暄幾句,陳氏夫命手下丫鬟放下衣物走了。雖只是寥寥數語,卻讓呂青暖到了心口,感覺甚為親切。

還沒等呂青回過味來,又有兩個小丫頭敲門而入,一個手裏提着水果籃子、一個手裏提着點心盒子:我們家公子差我們來給小姐送點心和水果。

領頭的大丫鬟小月把點心盒子打開,裏面裝的或粉或黃幾色精緻的小點心,托出一碟點心捧給呂青:這是我們少爺差人送的,還請小姐嘗嘗。

呂青這幾天吃野果喝山泉,過的日子如同野人一般,看到點心盒子早有幾分心急,只是礙於禮節面子才沒自己伸手去拿,如今有人捧到面前哪還有客氣的道理?呂青伸手把碟子端過來,濃濃的奶香、油酥香、蜂蜜香、果仁香撲面而來,咬上一口,糖霜在嘴裏化開,甜滿兩頰。呂青也顧不上什麼「食不再三」的禮節,乾脆讓小月把食盒捧來連吃了幾塊。

呂青正吃着,還有幾個小丫鬟把洗澡的木桶、水都備好了。

幾個丫鬟圍着呂青,伺候呂青沐浴更衣。有丫鬟幫呂青褪去衣裙、解開發髻,一瓢加了玫瑰油的熱水從頭淋下,呂青不由長出一口氣,一吐多日來的辛苦。幾個小丫鬟圍着呂青搓背的搓背,揉手的揉手,捏腳的捏腳。又把呂青腿上的傷口仔細的用清水沖洗。

眾丫鬟伺候呂青洗完澡,小月又抖開一件金絲繡花的浴袍,披在呂青的身上,把呂青請到梳妝台前。呂青在銅鏡前坐定,幾個小丫鬟又圍上來,有描眉畫鬢的,有塗脂擦粉的,有銼指甲的,有梳頭髮的。這幾個丫鬟手腳麻利,把呂青服侍的舒舒服服,一會功夫如換了個人一般。呂青此時神清氣爽,不再是跟着兩個妖怪行走山林的野丫頭,找回了一點千峰山二小姐的感覺。

呂青梳洗已畢,又有小丫鬟奉上茶來,呂青拿起蓋碗,輕呷了兩口,滿口的香氣,齒舌留香,不用說這必是上等的好茶。

看着一群丫鬟個個默不作聲、進退有據。呂青心中感嘆這陳氏夫人把這群丫鬟調教的真是好,把人伺候的真是舒服。

呂青坐在梳妝台邊喝了兩口茶,又有小丫頭進來小聲稟報:吳先生來了。

小月一揮手:那就請吳先生進來吧。

呂青心中還在猶豫「誰是吳先生?」把門的小丫頭引著一老者來到呂青面前,只見這老者,白頭髮、白鬍子、白眉毛,衣服鞋襪也全是白的,就連身後的挎包也是白的。這哪裏是「吳」先生,分明是一個「白」先生。

那老者見了呂青一躬到底:見過呂小姐。

呂青也不知這位吳先生什麼來頭,放下茶碗輕問一聲:您老人家是……?

那吳先生一笑:什麼老人家,不過白活幾年而以。我姓吳,小姐管我叫「老吳頭」就好。陳大仙人喜歡煉丹藥,老朽正略知一二,便把我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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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府上當了個食客。我素聞呂風呂大仙的威名,只是一直無緣不得相見,今日見了呂家的小姐,也算還了願了。陳莊主說小姐受了點傷,差老朽過來看看。不知小姐傷在何處?

幾個丫鬟聽吳先生問呂青的傷,又攙扶著呂青坐到床邊,抱過被褥枕頭讓呂青靠在身後,小月又拿了條銀絲勾邊的鳳羽毯子蓋在呂青身上,只露出小腿的傷處請吳先生觀瞧。吳先生一見呂青腿上的傷口,也是一皺眉頭。

吳先生道:小姐腿上的傷深可見骨,以老朽的手段,需要開刀引膿,接筋續骨,然後細心的調養,轉過年方可痊癒。老朽也知小姐的母親魚英夫人,是天下醫仙之首,我也就不班門弄斧了,等小姐回了千峰山定能得到上佳的診治。不過我這有一方秘制的金瘡藥膏,雖然不能頂大用,但卻可以生肌止疼,小姐可以試試。

呂青也知這些江湖上煉丹的游醫個個裝神弄鬼極不靠譜,不過見這位吳先生熱情,又是陳莊主特意差遣來的,不好駁人的面子,便說了一聲「好」。

吳先生打開隨身的挎包,展開挎包卻是一些銀刀、銀剪、銀針之類清瘡放血的精巧工具。見那吳先生先拿起一把銀刀輕輕刮開呂青腿上的血痂,露出鮮紅的血肉,又拿出一個小巧的瓷瓶,用銀針從中挑出一些藥膏塗在傷處。呂青本還輕皺眉頭,可是藥膏塗在腿上之後,隨着淡淡的葯香飄來,頓時感覺傷處一陣清涼,腿上的傷口居然一點也不疼了。如此療效,呂青大感神奇,心中讚歎這些術士游醫之中居然也有真本領。

吳先生又囑咐幾句呂青的傷,呂青還請吳先生有空到千峰山上遊玩,吳先生滿心應允后便拱手告辭了。

沒有元神護體,連日奔勞之下呂青只能咬牙堅持。這一路上吃不飽、睡不好,夜裏擔驚受怕,白日又費心勞神。現如今吃了幾塊香甜味美的點心,喝了兩碗清爽可口的茶水,又有吳先生給傷口上了金瘡葯。此時肚裏也不餓了,嘴上也不渴了,腿上的傷也不疼了。更重要的是,再也不用勞神去想下頓飯在哪裏吃,晚上又要在哪裏落腳休息。不用提防山森野獸,也不用提防世俗小人,更不用提防那兩個動不動就要殺人吃肉的妖怪。全身上上下下里裏外外一放鬆,呂青就這麼直接靠在床上睡著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呂青被小月輕輕搖醒:老爺擺下宴席給小姐壓驚,請小姐您去呢。

呂青坐起身來,向窗外一看,天色已經漸晚。見呂青醒了,一個小丫鬟急忙給屋裏掌燈。又有小丫鬟端過銀盆,打濕了毛巾給呂青擦臉,又端過茶水請呂青漱了口。小月又讓兩個丫鬟捧過陳氏夫人送來的衣服伺候呂青穿好,呂青對鏡一看,大小正合身,雖是夫人衣物可穿在身上卻一點也不老氣,反倒多了幾分富貴氣。

日以西落,庭院中花蔭樹影,游廊下兩個小丫鬟在前提着紙燈籠引路,後面還有兩個小丫鬟垂手跟隨,中間護著呂青款款而行。

來到堂前,守在門前的小廝見貴客來了,急忙推開門扇。只見這大堂內華燈滿滿,亮如白晝,聚仙庄的莊主陳富山,帶着一眾家人穿戴整齊已經恭候呂青多時了。

呂青也想不到這「壓驚宴」居然搞的如此隆重,只能逐個回禮。

陳富山哈哈一笑,一擺手:侄女不必多禮,我家就是你家,客氣什麼?來來來,坐坐坐,坐我身邊來。

呂青只能從命,坐到陳富山身邊的主賓位。陳富山的獨生兒子陳永亮也緊挨呂青下手邊坐下。

陳富山擊掌三聲,家僕、丫鬟開始走菜。只見這盤碗中儘是稀罕物,天上飛的,山上跑的,水裏游的,聽說過的,沒見過的……各式山珍海味滿滿擺一大桌子。

陳永亮起身給父親倒酒,又給轉身給呂青倒酒,調笑道:只是呂家的小姐來了,我才能跟着吃頓好的。

陳富山笑道:我這當爹的啥時想虧待你小子了?這又高又壯,不都是老子一頓一頓喂出來的,呵呵……

眾人一起鬨堂大笑,笑罷,一起舉杯共飲。

陳氏夫人放下酒杯又問呂青,房間可滿意?下人可好使?

呂青急忙連連點頭,誇讚夫人治家有方。

眾人有吃有喝、有說有笑,陳富山壓低聲音在呂青耳邊說道:侄女啊,不是我說你,你怎麼還和兩個妖怪走到一起去了?

呂青臉色尷尬,剛要解釋。

陳富山又說道:我知道侄女定是有你當時的難處,不過這凡事也要講求點仙家的臉面,你父親貴為天下仙俠的盟主,若是被什麼人看到呂家的二小姐和兩個妖怪走到一起,必是流言四起。仙就是仙,妖就是妖,修仙練氣之人不可與那些不三不四的東西同流合污、自甘墮落。

聽陳富山如此一說,呂青不由一陣臉紅。

借了酒興,陳富山又以長者之姿談人生所悟,什麼「親小人近君子」、「得理讓三分」、「有備方可無患」、「技多不壓身」……

雖然都是一些翻來覆去的老生常談,但經此一番歷練,呂青聽在耳中又別是一番滋味,心中感慨:這些大道理固然簡單,可平日裏明知道卻難做到,等回到千峰山我還要勤加修行才對。唉!看來我還是缺少歷練,很多東西要親身經歷一番才能看得透徹,才能悟出真諦!不用說別的,我平時再勤奮些,劍術再精進些,何苦落得如此狼狽?

呂青一走神的功夫,身邊的陳永亮扭身給呂青斟酒,兩個人肘尖碰肘尖,呂青一抬頭,兩個人眼神又是一撞。俊男美女四目相對,眉目間不傳情也傳情,此情此景如天造地設般羨煞世人。

見這位陳公子英氣襲人有俊傑之姿,目光中還帶着三分柔情如嵐光秋水。呂青也正是情竇初開之時,不由得春心一漾。

這位陳公子也是略顯羞澀,沒話找話問呂青:我差人送的點心可好?

呂青忙答:很好,很好,勞公子費心了。

一句話呂青就紅了臉,多虧有酒意相遮才沒有失態,呂青忙深吸一口氣收回心神。

呂青與眾人有說有笑,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風漸涼,夜漸深。

陳富山對呂青說道:侄女連日勞乏,今日早點安歇吧,明天一早我親自送你回千峰山去,正好也與呂大仙人敘敘舊。

那陳氏夫人聞聽,便要順路給呂風夫婦捎去一些禮品。而呂青身邊的陳公子也請求父親同往……

眾人又說笑一會,呂青便起身施禮告退。

游廊之下,前面依舊有小丫頭打着燈籠引路,呂青徐徐而行,心想:這陳叔叔一家對我如此熱情,等回到千峰山,向父親說了,定要好好的回請一次。

回到屋子,小月又帶着眾丫鬟伺候呂青寬衣散發、洗面漱口,忙了小一會,呂青才躺到床上。小月守在床邊輕輕給呂青蓋上被子,聽呂青吩咐「去吧」才敢離開。

月明蟲鳴,呂青躺在床上,單手墊腮,心裏還盤算著回到千峰山如何回請陳富山一家,食宿要怎麼備?請帖要怎麼寫?要不要給那陳永亮——陳公子單下一份貼子?一想到那位陳公子,呂青心思飄搖,不知想到哪去去了,不知不覺中睡著了。

夜半時分,呂青醒來小解。燭光搖曳,呂青見值夜的小丫頭抱着膝蓋縮在牆角睡著了,也沒忍心叫她,一個人拖着鞋向屋後走來。呂青推門見不是凈房,而是個小花園。呂青還以為是卧房與凈房間隔了個花園,便穿過花園向前走去,可推開門見是一個書房。呂青心中疑惑,返回身要去叫丫鬟帶路,可不知怎麼轉了方向,明明是回卧房,可是推開門又是一間琴房。呂青轉來轉去,月影朦朧,再加上宅院太大……也不知轉到哪裏來了。

呂青找不到回去的路,索性只能硬著頭皮向前走,心想見到個守夜的僕人就好了。走着走着,呂青聽到前面隱約有說話的聲音,而且傳來的聲音中還夾着自己的名字,呂青心中好奇是誰在背後議論自己,難道是那位陳公子?便輕手輕腳過去聽。

這一聽不要緊,裏面人說的話卻讓呂青大!吃!一!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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