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腳步聲

果然還是語言不通。

饒是早就料到的事情，當確實發生之時還是有那麼一點點的小遺憾。

「轟~」

正此時，左前方很近的位置傳開一陣轟鳴之聲，一間木質建築應聲而倒，煙塵席捲開來，一時驚起了沉默遠市集的眾人。

剎那間，伏霄不加思考的探出左手往小女孩後腦勺一抓，一段尖銳的木屑殘肢像是有意識般的主動湊到了他的手中，被他穩穩的抓住了頭部。

在行動的過程中，他又鬼使神差的前傾身子底下了頭，未知的襲擊帶起的勁風擦着他的頭皮疾馳而過。

木屑尖銳之處距離小女孩的後腦不過半拳之距，帶起的風將女孩披散、枯黃的頭髮揚起拍打在伏霄還掛着未曾散開的微笑的臉上。

整個動作一氣呵成，仿若在此之前曾經過千百次的排練，練到這個動作彷彿融進了他的肌肉記憶里的連貫。

而同時，還有一個人飛速劃過的悶哼聲，伴隨帶起的風呼嘯開來吹起了伏霄的張開左手袖口，而後又在身後傳來木枝斷裂的咔嚓聲。

替小女孩接住了飛來橫禍的一擊，自己又躲開了視野外來的、只能看到殘影的襲擊，等到一切事情都塵埃落定后，伏霄才從微笑驟變成驚愕。

直到這時他才後知後覺自己受到了襲擊，頓時乎的一聲站了起來，將接來的木頭斷枝橫在身前，倉皇的向著遠處後退數步，嚴陣以待。

他連小女孩都時間沒去管。

聽着就知道很痛的壓抑低吟聲從最後撞擊聲的位置傳來，那是在自己視野之外了。

有人受到了襲擊，被打飛撞擊在了前方的木建築上，自己是因為靠得太近了，所以被無端波及到，並非是針對自己。

而那人受擊的力道十分的大，即便是撞毀了那間屋子也還是止不住那股力道，繼而再次撞在身後的民舍木牆上，聽那聲音，不難想像此刻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而襲擊他的人則還在後方，沒有馬上衝上來補刀，自己沒有洞察到被撞破的屋子位置有任何人的氣場。

多半是對自己的一擊十分的自信吧，覺得沒必要補刀了。

伏霄自然而然的根據自己聽到的聲音結合現實場景做出側寫，一個念頭間知道了發生了什麼事情，無非就是自己差點被禍車給撞了而已……

在確定自己已經脫離危險之後，他懸著的心、繃緊的神經都放鬆了下來。

原來不是來找我的，嚇死寶寶了……從驟然緊繃退回到放鬆，后怕恐懼等情緒的對應表現也隨之而來。

伏霄喘了口氣，這才從余光中發現自己手上不知何時握著一段被打斷的木頭！

在見到這木頭的一瞬間，像是被短暫的記憶全面的復甦，那些被下意識忽視掉的種種細節清晰的在記憶海中發光。

短暫疑惑后，伏霄瞳孔猛的收縮，拿着木棒的左手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還伴隨着一陣酸麻、酸痛、酸脹，像是被人狠狠的扯住給震了一下，要是再大點的力道，他不懷疑自己的左手會因此而脫臼。

剛才發生了什麼？

回想着自己剛才的一系列操作，伏霄竟詭異的覺得陌生起來……

這是他能做得出來的動作嗎？傳說中的蜘蛛感應？

還是自己在剛才的一瞬間突破了人體的極限？

他此刻驚疑不定，但未知變故在前，沒有給他深思下去的時間，當即他將木棒換到了右手，而後矗在地上，然後悄悄的抖了抖袖口，

以此遮掩自己還在發抖的手，又趁機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他有些腿軟，要是沒人，他會一屁股坐在地上的。

但現在不能讓別人看到自己這個樣子，嗯，至少避免一上來就露底，哪怕現在是亡羊補牢。

小女孩像是被嚇傻了，蹲在地上扭頭獃獃的看着身後變成廢墟的民舍。

伏霄在心裏計較了一番，隱藏在衣袖下的左手拇指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食指。

十指連心，劇痛或許能迅速的蓋過這份麻木顫抖。

「咳咳~」

伏霄咳嗽了兩聲，將小女孩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他心中一喜，卻見小女孩嘴巴一扁，眼看着就要哭出來。

當時伏霄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當即抬起了左手，做出大人家教育不聽話的小女兒的姿態，作勢要打她。

或許行為是粗暴了一點，但是還挺管用。小女孩害怕的抬手欲躲，終於是沒有哭出來。

而後在伏霄的示意下，很猶豫的向著他走了過來，被伏霄拉到了身後，並且帶着她小心翼翼的向後退了一小段距離。

很快，廢墟位置傳來了踩踏聲，還有物體被踢飛、落地翻滾到其他地方的雜音。

伏霄微微側頭，仔細的聆聽來人的腳步的聲。

來人走得很慢、仿若閑庭信步間又有很有節奏；踩踏的聲音很輕，拋開輕功這個有可能的因素的來判斷，-對方應該是穿着平底鞋的女人，否則腳步聲不會是這樣的。

行走間，有鐵器碰撞的清脆輕響，像是鎖鏈間的碰撞……

聽到這裏，伏霄露出了沉思之色，無法從自己知道的現實中找到可以帶入的人。

每個人的氣場都是不同的，尤其是那些了不得的人，各有各的細節，腳步聲是能窺見一斑的。

好比那些背負着數條人命的冷靜兇犯，即便是只聽腳步聲就能感受到一種壓抑。

明明大家都是踩着水泥地板，但是對方的腳下彷彿就有那麼一層陰氣，像是他腳下看不到的地方有着亡靈在無聲嘶吼、掙扎，一個人邁步，卻能走出很多人重疊后的腳印與聲音。

普通人的腳是踩在地上，而那些人的腳則踩在看不見的屍體上，類似能從精神層面造成說不清道不明的威壓，近乎邪道。

伏霄在念書時期有注意到這一點，最開始從班主任身上開始注意到的，而讓他開始對腳步聲上心的，是一次去接一位犯了大事的表哥出獄。

當時他蹲在地上抽煙，隔着大鐵門他都能清晰的從那陣並不是太響、甚至說聲音被阻擋后其實已經很小了的腳步聲中聽出名為「危險」的氣機來。

那是他第一次接觸現實世界中的真狂罪犯，僅僅是聽腳步聲，他都被威懾住了。

像是每一步都有着某種節律，踩在人心口上似的；又像是能帶動某種磁場，一步步改變空氣的重量。

而這個從廢墟新傳來的腳步聲，在伏霄聽來，有着一種不靠譜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