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珠圓玉潤

第一章 珠圓玉潤

「可否借暇一觀你風闕瑰寶南斛圓珠。」

一人揚茶敬道,語味謙遜。可落入對面人耳,卻分明添了幾分不自在去。

檀几上茗香縷縷,那不自在的人兒,舉盞好似都費力。

言語的那位滾杯聞茶,卻是不抿上一口這南國珍品。彷彿比名茶更讓他亟需的是眼前之人,或者說是他所攜藏之物。

這上好茶臻,除過鎮樓王族外,可也就在這風闕山上得賞一二,言語之人錦帽貂裘,自是識得其彌足珍貴,可是,對他而言這偌大地界內能讓他心熱眼紅的,怕也只有之前其所言的南斛圓珠了。

故而,他也不貪口,舉手投足間盡顯玩味。

半晌,那不自在、正舉杯嘗茶的人才將杯壁遞放在口,忽然心間一計過,兩睛潤桃紅。他顧不上趁熱驅解饞蟲,反而兀自狠狠吞咽兩口唾沫,又迅速將杯碟擱下。

只見他兩股震震,卻遲不得立起;兩眸爍爍,卻難掩面霞紅。內心間盤桓著,模樣便顯其實也不落穩,神色略微慌張。

錦帽貂裘者又怎不曉他之窘境,只是,臉已撕破,稍微的悲憫反而會被別人作看不起,這柔腸百轉又怎是好生得。

「也罷,既然你料定我南斛碩果瓜熟蒂落,移步且觀即可。」

他表情剎那平靜了許多,不像之前那般慌措。

錦帽貂裘者卻從其忽而淡然的神色中讀有其它,只陰森一笑,不予質疑。

雖然兩相麵皮盡破,可是場面活卻沒人落絲毫話柄於他人。

「貴使,請!」

「梅香主請!」

兩人挽手而去,仿若之前如戲,已無前嫌般。

檀几案上茗香兩縷,那之前久坐二人,硬是無一人得嘗絲毫這不世茶臻。

直到二人步至遠處,那本是空無一物的檀几旁已立上兩人,一個苦瓜面黑臉,反搖一白扇;一個桃花面白臉,正搖一黑扇。

「梅香主確實是個徒有虛名的窩囊廢,他界的一個小小使者便讓其盡失分寸,實有辱沒我仙門後裔之名,當貶、當貶。」

反搖白扇的黑臉開腔,滿腹抱怨,更帶幾分怒氣。

「也不全然,至少梅香主敢想一計以對上樓使,雖九成九也不會成功,但貴在機巧,至於膽識嘛,有了實力怕也不差他人,我看他可造,可造。」

正搖黑扇的白臉笑臉吟吟,如是回道。

黑臉一瞪目,嗔怒咧嘴;白臉笑面回,溫順謙卑。咧嘴呲牙,連罵帶嚎嚷他吹擂;面回春色,好言相勸解他憤餒。

兩活寶嚷仗間,驚聞身側帶聲。

咕咚、咕咚。

循聲而望,竟見一髫齡娃兒,不知何時落座,其兩胳膊一手環起一杯茶盞,左右開弓暢飲,直喝得三分入肚,七分橫流,叉襠連體褲都浸濕大半。

「小娃仔好根骨啊,悟道茶需飲得飲,道緣匪淺。」

白臉泱泱稱讚。

「鬼小子鬼投胎吧,驚鴻影信手拈來,實乃妖邪。」

白髮叉襠褲娃兒卻也渾然不理黑白臉,自顧自喝酣了,打個飽嗝,拍拍肚皮就在兩人同時錯愕的表情間,檀幾桌上四仰八叉的睡將開去,怡然自得甚了。

黑臉脾氣暴,抬手捻法兒欲要整治這毛頭小子,可白臉在此時卻又不樂意,其指間一彈虹,剛好劈撞上黑臉抬手之法,兩相較勁抵抗間,頓時疾風驟出。

只衝得周遭山林野果枝幹亂墜,驚起群鳥奔飛。

然而,在風口浪尖檀几上的白髮娃兒,看也就三、五十斤,如此大的風,卻是連帶一個軲轆都讓其打轉不起,詭異極了。

黑白臉在此時卻沒空管顧旁雜,四目相對時,一個驚愕,一個戲謔。

「好白臉,你不惜犯忌也要管我閑事,日後方長你給我慢慢算。」

「丑黑臉,我就是愛管閑事與你反調,人生苦短恭迎您大駕來。」

話音一落,兩人爭相不見,似躲避什麼。此地瞬而空也,當然除過已入夢鄉小娃。

……

這風迅而遠,不時已追上走遠了的梅香主二人。

梅香主停步側目,見上樓使置若罔聞這空穴之風,便繼續拔步而行了。

只是上樓使雖然表面無異,可其體內卻遠非那般平靜。

「這是巽風無疑,傳言興許當真,此行你小心。」

上樓使心海中有聲傳來,是個魔魅音。

「奇怪,這風中、似乎還有比那巽風更純粹的仙味。」那聲音接着說着。

「荊美人你放心即可,這風闕山就是虎穴龍潭,如今我也定是闖得。莫說風……」

上樓使意念作答那魅音道。

話音未畢,那聲急迫打斷了上樓使。

「此等禁忌,定需慎言。此行,雖而有你國樓太作保,但此地畢竟可是那人道場,須知其厲,怎敢心安?」

「荊美人訓斥的對,且了、且了。」

上樓使諂媚道,不過語氣仍是二不掛五,大大咧咧。

「哼,獅子搏兔之道理你難道不懂嗎,現如今局勢還絕非那般朗然,而你便已倨傲作為,倘若壞了此行之事,今後,休想再碰得我一個指頭。」

上樓使心間那聲似乎薄怒已孕,再無之前酥麻嬌嗲。

繼而,任憑上樓使如何呼喚,卻再不見那聲音作答。

「貴使。」

突然,一道驚醒聲打斷上樓使心底旖旎。

「怎麼?」

上樓使翹眉一怒,口出狂雷道。

「我等已經到了。」

梅香主微微頷首,面平如水。硬嘗上樓使這無端之怒。

而上樓使這才意識到他們已經走過三十里盤山爬坡路,靜至風闕山泊鳳殿門腳前。

這泊鳳殿雖然稱殿,但卻絕非屋棚瓦構,琉碧銀砌,反倒是一株枝繁葉茂的碩大梧桐古樹。

其仿若地擘般擎立,上接九霄霞彩,下納八方風穴。對壘有山高,平鋪比海寬。合圍需千人,伐倒須刑天。陰蔽百里,根莖排蜷。

那泊鳳殿之名諱卻也不落俗套,僅書於凡間金鑲玉砌一類之牌匾,而是在其主幹上似風沙侵蝕、禽爪扣鑿個三字出來。其力遒勁泄處,直勾得樹皮屈卷,可謂入木三分不錯。

與此同時,一行着烈風崗嵐袖章,訓練有素的隊式人馬自四面八方滲透出來,在其瞧見梅香主時,統一制式下禮,恭敬作揖。

「崗風衛卯隊參見梅香主!」

為首之人字字頓挫,雄音振振道。

不待梅香主檢閱審視,卻是上樓使接過話頭道:「如此年紀,就能勝任崗嵐衛銀風長一職,實在不錯。」其不經意的瞥了瞥為首之人袖上三須銀綉風痕,口中雖讚許,眼色更像挑逗。

話音落,那為首正拂揖之人不自在的壓低手腕,右手將袖口紋繪遮蓋起來。

「貴使真可謂耳目通天啊,我風闕山崗嵐衛此等雪藏秘辛,你也是知之不差,想必,便和知曉我南斛圓珠消息實乃同一獲取途徑吧。看來你樓境當真富饒奇特,能士異寶繁多喲!」

「梅香主也不必妄自菲薄,單說你樓境內這南斛圓珠,便是三千銅樓境內也算得奇珍,何苦只漲他境士氣呢?」

上樓使哈哈一笑,揶揄梅香主道。他也不待梅香主答話,隨意的邁開步伐,徑直向泊鳳殿走去。

「香主,這……」

崗風衛首,銀風長一臉為難,向梅香主竊竊私語道。

「你等退下吧,出事自然有我頂責,何況此事風老團怕也知曉了,不必你們費心,且移防壽殿吧。」

「是!」

隨着一聲迎喝,那本是團團簇簇的一隊人馬盡個消失。繼而,梅香主也快步跟着上樓使前去。

只見上樓使立於泊鳳殿前,直勾勾盯着主幹上一處似年輪般的凹槽,對着後來趕到的梅香主說道。

「木心十閥,是您開呢,還是讓我一個客人開?我馬某這輩子還沒做過反客為主之事嘞,別在你樓境破了處先兒。」

梅香主卻不言,不過其心中也不見得不做盤算。

至此明眼人都看得出這馬上使是做了功課才來的,能預測到南斛圓珠滿碩,隨後能識得崗嵐衛分階,以及護珠十閥工序,如此想來確實理所當然。

不過,對梅香主而言,既然上樓使他有猜心術,自家還能沒個護罩門了?

「何須如此麻煩,貴使想看,我差人把珠子請來就是了。」

梅香主一挑眉毛,有恃無恐的說到。

「哦?如此甚好,倒是馬某之前冒昧狹隘,以小人心度貴國周全之儀咯。」

上樓使嘖嘖稱好間無由一笑,做一但憑安排之態度,可他那一副成竹在胸的氣度卻自然而然的滲透了出來。

彷彿他並不在意梅香主能使什麼解數,更不意外他會在此時使什麼花招。

見狀,梅香主也不欲多言,其一彈左臂長袖骨心珠,右手間又揭來一方手印,口中念念有詞,見不得什麼玄奧隱現,卻是遠處有鶴唳急嘯,嘶喂長鳴間響徹風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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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鬼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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