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告急
馬小虎滿頭大汗地躲在巷子深處的陰影里，繃緊了身體抱著懷裡的便利袋大氣不敢出，直到聽到巷口呼喊的聲音漸漸遠去，這才敢壓低聲音喘出一口氣。
雖然並不是什麼城市精英，但在平日里馬小虎也說得上衣衫整潔、神態自若。再看他現在？西褲皺皺巴巴全是划痕，襯衫臭烘烘全是黑灰印子，平光眼鏡鏡框扭曲少了一邊鏡片，塵灰和汗水交雜的臉上滿是惶惶不安，完全就是逃難的流浪漢模樣。
這兩天他確實是在逃難。
整個世界都在針對他：先是被女同事誣陷占她便宜而被辭退，然後是莫名其妙撞臉連環姦殺犯而被警察緝捕，再后又撞見恐怖殭屍吸血殺人，慌不擇路途中打斷了**交易而被追殺……終於逃得性命，但馬小虎發現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出門普通市民見了就報警、**見了就拎刀追砍、警察見了話都不說直接就開槍的角色，真真正正的，全民皆敵。
好像，全世界，都想自己死……
不，也許還有人，不會……
馬小虎似乎想到了什麼，眼睛亮了亮，抱著便利袋沿著巷子躡手躡腳地走出去。穿過幾條人跡罕至的髒亂小巷，他走進了一棟已經頗有年頭的老公寓。上了樓，來到租住的房間門外，他翻出鑰匙插進鎖孔正要轉動，又急忙停下，拍了拍褲子上的灰，拉了拉襯衫整了整衣領，擦了一下自己的「單邊眼鏡」，這才深吸了一口氣，打開了門。
映入眼帘，往日只能勉強說得上不髒的客廳打掃得一塵不染，角落堆放的雜物分門別類擺得井井有條，堆滿臟衣服的小沙發清空了，廳角久沒打理的小盆栽葉片上沾著水珠，這個空氣不甚流通的小小空間平日總是讓人覺得憋悶，但現在卻只讓他覺得氣爽神清。
「你回來了？」空靈溫柔的嗓音響起，馬小虎抬眼，小陽台門口走進來一襲鵝黃長裙，不施粉黛但依舊傾國傾城的面容上掛著溫婉的笑意。
「啊……啊！我回來了。」馬小虎感覺臉上有點發熱，移開眼不敢看她，手忙腳亂地把懷裡的便利袋遞給她，「這這是我剛剛路上買的，你應該餓了吧？」
嫦娥看到他手上的細小傷口，眼底有紅光一閃而過，「你的手……」
「啊，沒事，我我我，剛剛就是摔了一下，沒事的，我清理一下就好了。」馬小虎急忙縮回手，尷尬地笑著。
嫦娥沒有搭話。她走近前，在馬小虎愕然的目光中，伸出手，輕輕撫摸了他的臉。
「很辛苦吧？」
馬小虎愣住。然後，不知怎麼地，他突然有種想哭的感覺。這是他從小到大，第二個人問他辛不辛苦。第一個是馬上人，在他們初見那天，在他打落馬小虎偷來的用來自殺的老鼠藥並狠狠打了他一頓之後，馬上人神情複雜地摸了摸哭得幾乎要斷氣的他的頭，長長地嘆氣，看著天空小聲地說了同樣一句話。像是在問，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世界對他充滿惡意，但他一直都以善意麵對世界。只是他偶爾也會想有人可以問他一句，你辛不辛苦，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馬小虎心裡說不上是委屈、酸澀還是什麼，只是他覺得自己裝不下去了。他放下便利袋，從口袋裡掏出鑰匙、錢包、手機等等所有的東西放在茶几上，艱澀地開口：「我……我該走了，再呆在這裡，我可能會連累你的。這些吃的還有錢，應該還夠你一段時間的，如果有警察找過來，你就說……你出了車禍失憶了，你不記得你是誰，也不認識我……」
「我可以幫你的。」嫦娥開口，認真地看著他，「小虎，我可以幫你解決掉那些麻煩，那些人……」
「不，不要！」馬小虎下意識地開口，他看了嫦娥一眼，苦澀地笑了笑，「常小姐……我知道常羲大概不是你的真實名字，你也不是普通人，甚至……可能不是人類。我相信你有能力幫我，但是一方面是我不想傷害那些無辜的人，另一方面……我不想你為了我，把自己搭進來。」
可以了……有人願意相信我，幫助我，可以了，可以了……
「……你就住在這裡，餓了就去樓下的便利店買東西吃，總、總吃泡麵對身體不好。要是有不認識的人來敲門你不要開，有人強闖進來你就報警……」
聽著眼前這個頹喪落魄的男人絮絮叨叨，嫦娥怔了怔，眼底有複雜莫名的神采閃爍。然後在馬小虎懵憕的目光中，嫦娥淺淺笑著，張開雙手輕輕抱住了他。
從未感受過的溫香軟玉在懷，馬小虎的腦海一片空白，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下一秒，他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嫦娥把手從馬小虎后脖頸上移開，用意念托著把他放到卧室床上。蓋好被子，嫦娥輕輕摸著他的臉，眼神迷離。
「你是個好人，小虎……等一等，再等一等我，我還有一件事要去做……等我做完，我們就離開這裡，一起，離開……」
嫦娥站起身，眼中的溫情已經收斂一空，取而代之的深邃如墨的漆黑一片。
「人王……瑤池聖母……」
烏光一閃，倩影頓時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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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房間。
卧房裡，馬小玲靜靜沉睡著，房間四角有四位身影在虛幻與真實之間轉換的僧人端坐念唱經文。時宇瞑目凝神，食指與中指雙指併攏點在馬小玲額間，況天佑、箭頭、況復生、毛憂站在一旁緊張看著。
時宇睜開眼，收回手指站起身來。幾人圍上來，箭頭急忙問道：「怎麼樣？」
時宇搖搖頭，「老闆娘身體被異常強大的能量籠罩無法探查仔細，我雖然可以突破，但是她情況剛剛穩定，我貿然動作不知道會不會導致什麼後果，暫時還是不要輕舉妄動。至於她的精神，我能感知到異常強大又異常脆弱的元神波動，還算穩定，證明幾位高僧的施法結陣是有作用的。我有些想法，這兩天會和那位求叔商量，看能不能試試。」
「對了，話說求叔呢？」復生左顧右盼。
「他接到地府急訊，臉色不太好的樣子，回去處理事情了。畢竟是日理萬機的地藏代理嘛。」毛憂撇撇嘴。
況天佑坐在床邊，溫柔地理了理馬小玲的頭髮。
復生看了看況天佑，又看了看怔怔出神的箭頭，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又轉向時宇小聲問道：「天涯呢？」
「她傷了元氣，我布了陣法讓她好好休養。」時宇似乎在想著什麼，被複生一戳才回過神來，看了一眼況天佑，「而且，她也不太適合過來……」
況天佑掖了掖被子，站起身來，朝著大家點點頭，「拜託各位看護小玲，我先走了。」
箭頭皺眉：「你去哪？馬……姑娘這會兒正需要你。」
「對啊，大哥佑，你去哪？」復生一臉焦急拉著他。
況天佑拍拍復生的手示意他安心，看了看馬小玲，又看向箭頭，「我身上還有瑤池聖母的病毒，我不確定我留下會不會對她有影響。再者，根據我離開盤古聖地前一位……老朋友給我的預言，我要去找一個能幫得上小玲的人。」
「誰？」
「小玲的父親，馬大龍。」
毛憂一臉詫異：「小玲的父親還活著？求叔當年說小玲姑婆過世之後，她已經沒有任何親人了，這才把她接回來的！這……」
況天佑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來自盤古長老的預言，應該不會有錯，具體要等找到馬大龍再清楚。可能，還要麻煩求叔幫忙查一查馬大龍的所在……」
「恐怕，最近這段時間求叔是沒有幫你們的時間了……」
地面毫無徵兆地升起一團黑氣，很快凝實成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俊朗年輕人，正是昔日箭頭的戰友、如今的地府死神，流星阿nick。平日性格開朗活潑的少年此刻眉頭緊鎖，朝著眾人微微點頭，不作寒暄，便是直接沉重開口。
「地府告急，輪迴有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