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又過了一段時間,季以川說他要到上海出差兩日,問倪言願不願意跟他一起。
倪言搖著座椅,電腦屏幕里正展示著聞耀科技的新聞。
她塞了一顆草莓到口中,眨著眼睛問他:「是處理YN-1相關的事嗎?」
季以川怔然,末了含笑問她:「你怎麼知道?」
倪言得瑟地挑起眉頭:「當然是因為你露出馬腳了。」
季以川附和她:「看來是我的演技不足。」
倪言咬著草莓尖看他:「現在回想起曾經的事,我突然發現了好多證據。而我居然直到現在才發覺他們。季以川,你到底是從何時起喜歡我的?」
其實倪言是在想,他是不是因為沒有救下倪安平,才在潛意識裡想對她好,彌補一個遺憾,安慰自己的內心。人的情緒有時就是很難辨認。
她很明確自己對他不是感激之情,因為早在知道真相以前,她就已經喜歡他了。
那他呢?會不會是陷在了錯覺中。
他靠坐在書桌的邊緣,修長的雙腿一交疊,像幅畫似的在那。
他說:「從第一次見你。」
倪言怔了怔笑道:「你還相信一見鍾情?」
季以川說:「以前不信。」
見到你才信。
倪言的臉頰略微泛紅:「一見鍾情那都是見色起意,你也這麼膚淺?」
她是帶著玩笑的意味在笑話他。
他沒有回答,只是笑著。
感情的事不是那麼容易就解釋的。
如果一定要給一見鍾情加上一個理由,那通常就只有見色起意。
也許是那天在兵荒馬亂中的一瞥翻動了他的心,也許是從那時起他意識到那天的心痛中,除了有對倪安平的,也有對她的。
出事後的幾天,他腦海里浮現的全是鮮血翻湧的場景,與她崩潰失魂的神情。
他找到她,不敢見她,怕她記得他,從而再次記起現場。
他多想了。
其實倪言根本不記得他,而出事的那段時間裡,她又短暫失明了,對出現在眼前的人是誰難以判斷。見慣了光明的人,其餘感官並不敏感。
季以川見她大多時間都是木訥無神地坐在醫院的走廊上。
單薄的身軀裹著層薄薄的衣料,彷彿穿堂風一吹就要散架。
父母蹲守在安平的病床前痛哭,沒有人能顧得上倪言此刻的心情,倪言理解,事有輕重緩急。
可她面對的是眼前無盡的黑暗,儘管醫生告訴她失明應該只是暫時的,可她總是控制不住地往最壞處想。
可能她再也見不到陽光下的倪安平了。
倪言記得那時有個男人偶爾會坐到自己身邊,不怎麼說話,有時蹦出兩個字也總是壓著聲音。失明后聽世界都與以前不同,她沒法判斷那是誰。
有一天她終於開口問了,他說他是林則睿。
倪言怔了許久。
她倒是記得林則睿,追了她五年,倪言拒絕過很多次,甚至開始對他感到了輕微的厭煩。她實在沒想到,他還沒放棄,還在她最艱難的時候陪在她身邊。
說不感動那一定是假的。
由此,倪言才開始慢慢打開了心房,試著去了解他和接受他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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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上海的路上,倪言問了季以川許多和YN-1有關的事。
「你是它的設計者嗎?」
「Idea是,但最大功臣是公司的所有人。」
倪言點點頭,像個記者似的問他:「你是怎麼想到的做情感系統?」
那天聽到這個系統時,她粗魯地認為這隻不過是一個抓取關鍵詞或表情的雞肋功能。
但那天在台上,除了季以川「駕駛」的假YN-1,她明確感受到了真YN-1能讀出人笑容底下的心情。
季以川平穩駕駛著車說:「情緒有價值。」
在內卷為王的時代,金錢、外貌、時間等等都被看重,唯獨情緒要一人獨自消化。忙碌的時候,朋友也在忙碌,朋友也在崩潰。又或者有些事難開口。
面對機器人,反而會無所顧忌。
今天來上海是為了準備明日的新品發布會,這也是季以川將第一次以聞耀科技負責人的身份亮相。
所以即便倪言沒有猜到,他原也打算坦白。
到了上海,倪言正打算訂酒店,翻看手機時問了一個很愚蠢的問題:「訂一間還是兩間?」
季以川不加掩飾地笑了笑:「不用。」
倪言愣住:「那住哪?」
季以川問她:「你覺得我之前在上海住在哪裡?」
也是。
哪天季以川告訴自己他在紐約或者蘇黎世有房,她也不會感到稀奇了。
說到底,她缺乏對他的世界的想象。
抵達上海后的第一個目的地就是聞耀科技的公司。
公司在一棟寫字樓的9-15層。
倪言仔細辨認了上海的區域,發覺他之前還真撒謊了。
他在上海的工作地點,距離她之前的住處可謂隔著一個黃浦江。而他當時居然能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出他公司就在附近這種鬼話。
季以川將倪言安頓在公司的休息區域后,一個兩個從辦公室里探出的臉孔透露出好奇的神色,又不敢上前冒然八卦。
他要去開一個簡短的會議,讓倪言坐在沙發上就著三明治休息。
他剛和倪言說完話轉過身,人就好像變了。
溫和的眼神變得銳利有鋒芒,闊步行走時步步生風。
倪言抿了抿嘴。
可真帥。
她忍不住低頭捂著嘴笑起來。
人嘛,總難免在一些時候犯花痴,即使是對一個每天都見面的人。
季以川帶著幾個人進了會議室,倪言暫時看不見他,她坐在沙發上拿出西語的小說閱讀。
漸漸地,她看不進去紙頁上的文字了。
餘光里,無數雙眼睛盯著她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