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琴川(2)
雖然說擇師大典和風靈院沒關係,但蕭凈笙還是被掌門喚來充當門面。
昨日的事情,大家早有耳聞。
蕭凈笙的到來,讓新弟子熱情高漲,讓蕭潛一派痛恨的牙痒痒。
蕭凈笙執劍,站在掌門身側,面無表情的瞟了一眼張牙舞爪的蕭潛,蕭潛氣不打一處來,在師父的慈眉善目的問候下,依舊要樂呵呵的笑着,讓人看了真是一副尊師重道的模樣。
風靈院的其他弟子已經下山歷練多年,唯有蕭凈笙一人還留在門派之中,其中的緣由,蕭凈笙不得而知。
俞梧桐看着冷若冰霜的蕭凈笙,朝浮丘樂低聲說道:「蕭師姐怎麼看着跟昨日不太一樣啊,昨日感覺挺好相處的。」
白無涯低聲回應道:「你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候,風靈院就蕭師姐一個人,她自然要把氣勢給拿出來。」白無涯用藏在袖子裏的手,指了指蕭潛的方向,「你看看那邊的人可是虎視眈眈。」
俞梧桐道:「我才不要成為他們的直系師妹。」
話語間,蕭潛朝浮丘樂等人笑了一下。
俞梧桐後背直冒冷汗,不可置通道:「方才他是朝我們笑了笑嗎?」
浮丘樂道:「看來,我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果不其然,在擇師儀式上,蕭潛代沅陽長老將信物遞給了浮丘樂,蕭潛得意地笑了笑:「好師弟,還不快快收下。」
蕭凈笙皺眉:小人。
白無涯皺眉:果然。
俞梧桐大驚失色:卑鄙無恥!
浮丘樂看着得意洋洋的蕭潛,接下了信物。蕭凈笙的指腹不停在劍鞘上磋磨,不知在做何深思。
琴川是天下大宗,過往弟子要麼有權,要麼有錢,權貴集齊一身者不在少數,蕭潛便是其中之一,他性格乖張,但也能屈能伸。得罪過的,要麼是懶得跟他計較,要麼就是不敢跟他計較,當然,前者佔多數。
畢竟,琴川心法,修身養性。
蕭潛是正兒八經的皇室宗親,蕭凈笙是旁支末流,可每回都是蕭凈笙把他整個半死。原本他也想當一個和藹可親的師兄,打算好好訓導師弟師妹,但被蕭凈笙這樣一弄,他顏面全無,也不打算裝模作樣了。
浮丘樂到玉嶺院的前三月,蕭潛無任何作為。因為新弟子入門的前三月,都是由師父親授親傳。
掌門授意讓蕭凈笙到各院走動,見到浮丘樂,她便開始旁敲側擊的詢問了他的狀況,浮丘樂則笑着表示:「師姐莫要擔憂,我此番了琴川確實也有意拜在沅陽長老門下。」
他所言非虛,結合自身來看,沅陽長老是最適合他的,至於蕭潛,他無需顧慮。
「若你被他永無止境的刁難,你是否會認為是我的過錯?」
浮丘樂搖頭,誠懇道:「師姐,可信佛家所說的因果?緣,善緣。緣,孽緣。或許這是業障。」
他輕聲笑了笑說:「無論是業障還是善果我都接着,這可是緣分使然。」
蕭凈笙抱手,饒有興趣的看着他:「你應是比我小兩歲,說話卻格外老道......給你一個建議,以後多去各院走動,那些長老一定會很喜歡你。」
「我今年十六歲。」浮丘樂一一回答,「各院走動.....也包括風靈院?」
蕭凈笙輕笑一聲:「據我所知,我們風靈院並沒有不讓人拜訪,只是我們院內人煙稀薄,多數人又喜歡熱鬧,所以那裏才一直清冷罷了,若你想去便去。換句話說,若你各院都去過,但唯獨不去風靈院的話,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對我那日出面有所怨懟?」
浮丘樂假意道:「師姐可莫要開玩笑。」
蕭凈笙道:「風靈院地勢高聳,可將千落峰盡收眼底,也可閱得琴川山門直淮水溪流。若是得空的話,可去那裏偷閑,也可避一避蕭潛。」
言語間,似乎有了離別意。浮丘樂心細如髮,自然知曉,他躊躇了一番,最後攻破。
「師姐可是要閉關?」
蕭凈笙否認,解釋道:「有事,要下山一趟,不知何時回來。」
擇師大典結束后,掌門將她帶到了偏廳,蕭凈笙這才明白,掌門是故意邀請,有意相求。
掌門命她下山去辦件事。
那晚,蕭凈笙無眠。自六歲入琴川,整整十二年,她都未曾離開,起初是不被允許,後來是不想,山下的一切,她可以說沒有接觸過。
起初每年春節,她的父母兄弟都會上山前來探望,再後來,她也算是無人問津的孤家寡人了。師兄弟覺得很奇怪就問她為什麼家人不把她帶回去過年,每年帶着大箱大箱的東西上山多麻煩。
起初,她的回答是家裏人覺得她年幼,這高山雲巔的爬起來麻煩。
再後來,她的回答是百里郡路途遙遠,過年回去的話,遍地都是鵝白,她怕冷。
會生凍瘡。
她怎麼一個嬌貴的人,是不允許自己身上有疤的。
蕭凈笙是從僻靜處直至山門下山的,那日,她回頭望向翠竹林,果不其然,浮丘樂等人的青色身影出現其中,俞梧桐朝蕭凈笙揮了揮手,似乎還張嘴說了一些什麼。
俞梧桐拜在了寡言少語的掌門門下,因為性格跳脫,成為了讓師兄師姐們頭疼的小師妹。至於白無涯,他去了雲嶺院,因為毒舌,說話總是一針見血被同門所厭惡。
因為他們,蕭凈笙想了一路的往事。
她六歲時入琴川,同輩都比她大三歲,都不怎麼帶她玩,都是過了好幾年才有的深接觸,十二年來,似乎也沒有什麼特別珍視的人。
淮水的盡頭是商陽,而蕭凈笙此行的目的地也便是商陽。
她的腳底剛沾地,船家立馬把船頭調轉開,頭也不回的往他處驅使,似乎在躲避着什麼,蕭凈笙環顧四周,眼前的一切讓她心裏很不舒服,但為了掌門的任務,她大步朝前路踏去。
接待她的人早已在洞口恭候多時。
「蕭師妹。」公儀邱朝她示意。
蕭凈笙朝他抱拳回禮:「公儀師兄。」
公儀邱愣住,訝然道:「師妹居然認識我,真是驚訝。」這句話說得沒有任何情緒,就連公儀邱自己也說不清他說出這句話時所懷有的情緒,怕懷有爭議,公儀邱又特地解釋道他沒有過多的意思,蕭凈笙並沒有過於深究,而是詢問了此處是何地,發生了何事,又為何荒無人煙。
公儀邱嘆了口氣,領着蕭凈笙往洞穴里走,邊走邊解釋道:「此處有一凶獸,目前還未能得知其底細,我等在平禹長老的幫助下將其暫時封印,平禹長老身受重傷,在昏迷前將徹底封印的法子交給了我們,需要集結各院不同的術法,原本是想聯繫風靈院其他人來的......但風靈院除了師妹你,其他人都沒能聯繫上。」
「什麼?「蕭凈笙覺得此事有些難以置信,師兄師姐們遍佈十六州,緊要關頭卻聯繫不上,即使不往深處想,也忍不住使人遐想。
自六年前常舜長老不在收徒起,便有傳出風靈院想要脫離琴川,自立門派的傳言,此刻又這種事情,當真是有些要坐實傳言的說法。
見蕭凈笙神情不自然,公儀邱不再多說其他,而是告訴她等會要做些什麼,要如何與其他人配合。
出乎意料,陣內血跡斑斑的凶獸安靜的反常,既沒發出吼叫,也沒撕扯鐵鏈,它的雙目正冒着烏黑的血,看不清原本的顏色,渾身是兵刃暗器攻擊過的模樣,它的爪牙都有了一定程度的磨損。蕭凈笙又觀察了周圍的人,可他們的衣裳卻不像是經過混戰的模樣,別說衣着,就連整個人的神情都是那麼的精神,不像是被凶獸折磨所困擾的模樣。
在公儀邱的號令下,眾人開始施法佈陣,屏息凝神之際,一道白光閃現,蕭凈笙慢慢沒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