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瓮中捉鱉巧施計(1)

第86章 瓮中捉鱉巧施計(1)

紫雲道人和靜楓二人正在給王衡清理身體和傷口。他們用布蘸水,把王衡身上的血跡一點一點擦乾。紫雲道人說:王將軍不像是受了特別重的內傷。他之前是有傷,但是他自己很會養傷,已經養得差不多痊癒了。這次九頭蛇雖然把他從地面上拋起來,摔了一下,但是留下的只有脖子上咬出來的傷口,並未導致內臟出血。」

靜楓有紫雲在身邊,仍然免不了淚流滿面。她極力地想掩飾住自己的感情,可是根本做不到。她怪王衡一意孤行,信任惜蕊,結果遭受一次比一次嚴重的傷害。紫雲道人見狀,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只能勸她不要難過,王將軍不會有大礙。

紫雲求靜楓和她身邊的女士官在大堂內暫且看管王少卿將軍,他到廚房去煎藥。幾位將軍也各自回去休息了。但是他們根本睡不著,而是時刻擔心王衡的安危。

身邊無人,靜楓傻傻地坐在王衡身邊,淚水噙滿眼眶,一滴一滴地流下來,直至流成了河,讓她看不清周遭的景象,也看不清王衡的臉。

她想在心裡偷偷對自己說,可是已經由不得她意志的控制。她喃喃自語:「你為什麼從來不考慮你是兩個幼子的父親,不考慮你是別人的丈夫。你三心兩意,我已經原諒了你,否則不會厚著臉皮一直留在你身邊。可是你想當英雄,也要看看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你這樣糟蹋自己,難道就能成功么?你究竟想如何呢?」

雖然靜楓這一席話滿是嗔怪和責備,但終究掩飾不住她對王衡的愛意。她趴在王衡身邊,不停地啜泣,不能自已。她身邊的女官都忍不住與她一起哭泣起來。

待紫雲道人回來,發現除靜楓將軍而外,幾位其他將軍也都回到這裡。原來他們放心不下王衡,又聚攏過來,卻束手無策。眼看王衡的情況越來越危急,呼吸急促,似乎在倒氣。

這不是要不行了嗎?

紫雲道人上前給王衡號脈,發現已經沒有了脈象。他大驚失色,汗珠從額頭不自覺地流下來。他又用手試探王衡的鼻息,發現根本沒有呼吸。

難道人真的死了?

紫雲道人閉上眼睛,下意識地搖了搖頭。他這個舉動被靜楓看見,她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大堂里回蕩著靜楓凄厲的哭聲。她哭喊著說:「將軍,你等著我。」

然後就要拔劍自刎,被在場的人將劍奪下。

而這些,王衡都聽在耳朵里。

其實門外還有一人,便是惜蕊。沒有人顧及到她究竟去了哪裡,除了靜楓。可是靜楓也再無心思去找她,更何況靜楓總覺得惜蕊就在附近。

果不其然。

惜蕊正躲在大堂廊柱外面的一角,似乎像一個隱身人一般,令人不易察覺。她聽見靜楓的哭聲,又探出身子往大堂里瞅了瞅,看見將軍們也都跪地痛哭。

他死了?

惜蕊只覺得身子一軟,幾乎要癱倒在地。

因為她知道這件事情的策劃者就是她自己。是她向西突厥籍的士官們傳遞那張紙條,是她暗地裡派心腹通知他們,西突厥的阿史那部落會分給他們各自的土地;也是她指使他們,不行就用西突厥人的法門--九頭蛇,因為這蛇得到薩滿的保佑,能讓使用者升入天國佳境,成為新的薩滿。這些西突厥人原本就信奉薩滿,而賀魯與王衡在纏鬥中使用的各種神奇功法,他們也都看在眼裡,所以他們相信有神祇。因此,九頭蛇這種做法絲毫不會令他們感到喪心病狂。相反,那是去往天國的一條捷徑。

難怪他們會那麼痴迷,樂此不疲。

但惜蕊沒想到這九頭蛇首先攻擊的就是王衡。她原想如果九頭蛇能咬死幾個將軍,王衡手下就會少幾員得力幹將。那麼唐軍和阿史那部落軍隊的實力就能更加平衡,給賀魯製造更多的勝算。餘下的事情,就由賀魯與王衡他們兩個男人一較高下,自行解決。即便孰死孰傷,也是天意為之,而不是她惜蕊要傷害任何一方。

可是現在,她已經如鯁在喉,心痛的感覺彌散開來,難以名狀。但她又猛然驚覺,怕萬一被發現,無法脫身。所以她強忍住悲痛,翻身上了房頂,再從房上跳到後院,在大家悲傷難抑之際,迅速逃離,回到自己房內,啪地關上房門,身體抵住門,背靠著兩扇門中間的縫隙,又閉上眼,任由淚水從闔著的眼瞼溢出來,濺落在衣襟和裙袂。

她知道百密一疏,但還是責怪自己行事考慮太不周,根本沒想到西突厥籍的士官們會把這招用到王衡身上。可是她又不得不更加憎恨自己,怎麼能把王衡擺在與賀魯同等的位置。賀魯才是她的第一個男人。而王衡算什麼?無非是敵人的頭目而已。

可是他真的死了。

三十五歲正當年,風華絕世,笑傲群英。

就這麼沒了嗎?

惜蕊悲憤之中想喊出來:「你走了嗎?你就這樣走了嗎?」

然後她大哭著把床上的枕頭,桌子上的茶壺和杯子,地上的掃帚和其他物品,一概掀翻、拋擲,扔得到處都是,讓屋內滿是狼藉。

她在發泄,卻不知為何。

她想死,想用匕首劃破自己的手腕,然後慢慢品嘗死的滋味。

可是這時,賀魯的身影出現在她的眼前,一句話也沒對她說,但那眼神卻足以讓她失去死的勇氣。

對呀。她是突厥首領的養女,她的天職就是幫助西突厥鞏固其在西域的地位。現在唐軍大軍壓境,她居然會為了一些本不該發生的兒女情長,想一死了之。

多麼怯懦。一點都不像這片土地上養育出的兒女。

想到這裡,她只能擦乾眼淚,又開始自己一貫的行為。她哭腫的雙眼顧不得用濕布敷一下,便忙著給賀魯傳遞信息。她在紙上一字一句地寫下王衡已經歸西的字樣,然後繫到鴿子的腿上。她打開窗戶,放出鴿子,鴿子凌空飛起,鳥瞰庭州城,那樓宇,那房屋,那街道,甚至那哭聲,變得越來越小,直至再也看不見,聽不著。

惜蕊知道,王衡的死訊不會很快被傳揚出去。軍中不會讓這種事情被外界知悉。所以,她覺得她寄出去的這封信應該是第一個傳出這件事的途徑,而且收信的人還是賀魯。

那大唐邊關戍衛部隊的失敗還會遠么?

失敗了好,失敗了好。她的目的也就達成了,賀魯的願望也可以實現了。

可是她竟然萌生出一種挫敗感和幻滅感。

真是荒唐可笑。

賀魯拿著那封信,竟然將辛苦為他送信的鴿子捏死在手心。他感嘆,西突厥的人就永遠有西突厥的血脈,是這片土地孕育出來的勇猛的漢子,寧肯與王衡同歸於盡,也要放蛇咬人。真是為阿史那家的復國計劃立下了汗馬功勞。思摩還在床上坐著,看賀魯那副得意忘形的樣子,兇狠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陰險的笑意,不明白他為什麼笑,便問:「二弟,你怎麼了?信上寫的什麼?」

賀魯沒有回答思摩的問話,卻在帳篷中仰天長嘯般地發出大笑聲,然後突然收攏笑容,表情也變得再度野心勃勃和陰森恐怖。他說:「王衡,你終究還是敵不過我們西突厥的勇士!你為何不早日收手,可能還有機會生還。可是你永遠要與我作對,才落得今日的下場。真是大快人心,大快人心!」

思摩見狀,覺得賀魯實在是太過膨脹。他也不明白弟弟為什麼會變成這副樣子。按照目前他們的情形而言,有什麼可讓人大笑不止的呢?他便問:「是王衡死了么?」

賀魯說:「哥哥,沒錯。瑩啟在信上說,我們現在可以開始攻城。王衡已死,唐軍軍中人心渙散,不久這個消息就會瞞不住,那可能王衡就要在這庭州府出殯,到時候城門大開,不是我們進攻的天賜良機么?」

思摩卻搖頭道:「我看事情未必如此簡單。」

賀魯問:「哥哥你還猶豫什麼?如今除去王衡,有誰能抵擋得住我?若我們不抓住這次機會,唐軍的其他人還要與我們糾纏,沒完沒了,我都煩透了。」

思摩說:「你覺得瑩啟的話完全可信?」

賀魯說:「哥哥,瑩啟從小跟我們一起長大,我對她會不了解?她對我還是一心一意的,哥哥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

思摩卻說:「瑩啟在王衡身邊呆了那麼久,已有夫妻之實,你就這麼放心她?」

賀魯說:「唉,哥哥,如今王衡已死,就算瑩啟與他有夫妻之實,現在也成了寡婦。她的心會繼續向著王衡?你的擔心我也想過,但我相信我在瑩啟心目中的地位,肯定還是比王衡高得多。瑩啟是個懷舊的女人。」

思摩喃喃自語:「懷舊,懷舊......」

賀魯卻說:「哥哥,你怎麼這麼優柔寡斷起來,像個婦人。我們這幾日就準備攻城吧。」

思摩看著賀魯那求勝心切的樣子,本想再勸勸他,可是想到事已至此,不做最後一搏,他們以後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思摩畢竟是西突厥的首領,不可能一點勇氣都沒有,否則他便不會發動氣勢洶洶的邊境戰爭。於是他說:「好,那就這麼定了。我們再試一次。」

賀魯說:「哥哥,什麼叫再試一次!我們是必勝,你應該說穩操勝券才對!」

思摩不置可否,沒有答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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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淘沙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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