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大漠孤煙上雲霄（2）
王衡勸他:「道長，你的好意我和程總管心領了。可是打仗與你們道家的宗旨不符。道家講的是損之又損而無為，又說水善利萬物而不爭，這些，與兵法中的詭道大相徑庭。道長來打仗，怕是要把你們多年修鍊的成果給毀掉。」
紫雲道人卻不聽勸，又向王衡解釋:「王將軍，不瞞你說，貧道年輕時，也不是道家中人，甚至一腔熱血，想去當兵，為天下計。怎奈家中有老母，我放心不下，為了盡孝，只能放棄這個想法抱負。今日有這樣一個機會，貧道也是想圓了多年的心愿。望將軍准許成全。」
王衡見紫雲言辭懇切，不好直接拒絕，只得說:「道長，朝廷發兵，皆有番號。由兵部以遠近給番。如今番號上沒有你的名字，我也不能私自讓你入編啊。」
紫雲說:「這個無妨，我們不按你們當兵的規矩來，也不在你們隊伍里行走。我們只是想尾隨你們之後，以民間人士的身份隨軍，說不定可以出點兒力。」
紫雲這麼一說，王衡無話可講。程咬金在一旁發話:「可以可以，我准了。想跟著來就來便是，哪那麼多顧忌。道長，你可以跟在我們身後。但若是有人想暗害我們，你可要幫著這些侍衛保護我們呀。」
紫雲大喜，立刻下馬，給程咬金作揖表示感謝。
王衡無奈，搖搖頭，說:「道長若執意同去，路上辛苦，想退出之時，直接離去便是。我們的軍令，對平民無效。道長你現在知道這個就行。」
王衡沒忘記還有一人，就是那個魔障的李淳風。他目光向遠處望去，只見李淳風正在同靜楓說話。靜楓顯出焦急的樣子，似乎言辭激烈。
其實，是靜楓在怪李淳風太心血來潮，異想天開。一個道人怎麼能去打仗呢？
李淳風一句反問讓靜楓啞口無言:「你不也是個坤道嗎？」
靜楓心中著實無奈。她了解李淳風。這個人雖然平時花拳繡腿，舞刀弄劍，其實心軟得很，連一隻雞都不殺。他豈能打仗？
王衡現在愈發不理解李淳風，不明白他為何如此糾纏靜楓。他舉止未免太隨心所欲，既然來了，與程老將軍連招呼都不打，也不知避嫌，直接奔靜楓而去。果然是在山野間散漫慣了的人。
靜楓對李淳風說:「師兄，你若想同去，必須向程老將軍和王將軍打個招呼，否則你們跟著大軍，有多名不正言不順？」
李淳風這才將目光投注在王衡那邊。其實，他擔心靜楓的安危不假，可也是因為與王衡始終心中較勁，搞得心境難以平復，即便不尾隨而來，在水雲觀亦再難安寧。所以索性就出來做點事。
他硬著頭皮來到王衡面前，王衡挖苦他道:「這不是跟我在水雲觀打嘴架的那位李道長么。」
李淳風已領教過王衡的諷刺，心中憤恨，啈了一聲，說:「不勞煩王副總管相認。我是來看望和保護同門中人的，不是來跟你反唇相譏的。」
王衡早看出李淳風羸弱心軟的一面，也知道他其實是性情中人，便言道:「李道長果然要入兵家是非之地？你們道家不是說，人軍不被甲兵，兵無所用其仞嗎？我勸你，知止可以不殆。休要等危在旦夕之時，讓我的兵去解救你。」
李淳風啈了一聲。眼神冷冷地說:「王將軍，你放心，我只保護師妹，與你井水不犯河水。不會給你添任何麻煩。如果我被困，也不會讓你救我。」
程咬金在一旁聽著不像。便問李淳風:「道人，你師妹是誰？」
王衡說:「程將軍，此人是賤內李靜楓的同門師兄李淳風。」
程咬金皺著眉，對李淳風說:「你這個道人好沒道理。你說來保護王副總管的二夫人，她豈能由你來保護？她丈夫在此，你操哪門子的心。」
李淳風剛想言語，王衡對程咬金說:「程老將軍息怒。此人只是修道之人，又是紫雲道人的朋友。他若想跟隨，也不妨事。讓他跟著便是。」
程咬金十分不解:「王將軍，你好生奇怪。這道士如此無理，說來保護你的妾室，你怎麼如此無動於衷。」
王衡說:「老將軍，凡事有輕重緩急。現在國事在身，沒必要與他一般見識。」
程咬金連連搖頭:「真搞不懂你。」
王衡便吩咐手下兵卒將李淳風與紫雲道人送至靜楓和惜蕊隊伍的旁邊跟隨。
程咬金埋怨:「道人不知人情世故，你竟然也不避嫌。」
王衡說:「他們都在我們眼皮底下，也不需要避什麼嫌。」
卻說靜楓見紫雲道人和李淳風皆被安排在自己身邊行走，心中不舒服，想著王衡怎麼這樣讓她難堪。所以，故意與紫雲道人說話，不太搭理李淳風。李淳風也不在意。反正他除了修道，也無甚其他事情可做。隨軍且當遊歷罷了。
吳王恪和他的謀士子羨坐在馬車裡一同前行。車內寬闊，他與子羨相對而坐，掀開轎簾，從縫隙向外看了看，正瞧見王衡的兩位夫人騎在馬背上的颯爽英姿。他很少見到這樣英氣逼人的女子，不由得對子羨說:「啈，憑什麼王衡可以帶家眷一同出征？從古到今未聽說過。一定是皇后的主意，讓王衡左右皆有人服侍，正好孤立本王。」
子羨說:「千歲不必懊惱。這次如有戰功，皇上一定會封賞您。到時候，皇后也沒什麼話可說。打仗您又不費力氣，自有他們兩個周旋謀划，您還可從中左右形勢。凱旋之日，您的地位也就更加穩固了。」
程咬金與王衡邊走邊聊。程咬金說:「這次如若能立下戰功，也可成就我一世英名。」
王衡口中稱讚，心中卻想:寧做王平，不可做馬謖。程老將軍能否經得住這次戰事的考驗呢？
惜蕊與靜楓不大能聊到一處。惜蕊在馬背上坐著，趁著還不疲累，遙望眼前之草木，遠方之山巒，竟然有一絲恍若隔世的感覺。
可是此刻，她不得不收起自己的思緒，繼續跟著王衡他們前行。
卻說程咬金和王衡等人到了西庭二州，這裡原是西域牧民放牧的地方，水草豐美，有大量少數民族聚居。
阿史那思摩在白色的帳篷外同他的弟弟阿史那賀魯交談。
賀魯說:「哥哥，唐朝著實可恨。我們本來就是西突厥人。他們卻要求我們去為他們收服自己的族人。雖然李世民親自給你披過衣服，也只是小恩小惠。怎麼比得上族人的領地重要。」
阿史那思摩說:「當時我是沒有辦法。乙毗射匱殺了我們部落的可汗，我手下沒有多少人，被他們包圍在吐火羅，差一點兒就沒出來。能突圍已是萬幸。為保命我只能認唐太宗為天可汗。」
賀魯說:「當時多虧其他部落的首領相助，我們才得以脫身。想一想真是后怕。」
思摩說:「是啊。當時乙毗射匱要殺我，婆鼻和處木昆人都知道我無罪，為我求情。乙毗竟想連他們一起殺掉。」
賀魯說:「大唐雖表面講信用，其實無非是在利用我們。當時讓哥哥回來收服各部落，還把我當人質多時。虧我及時逃脫，否則現在還是他們的階下囚。」
思摩說:「只是不知，你留在那邊的線人情況如何。」
賀魯說:「哥哥放心，安排周密，不會有閃失。」
思摩說:「我們已經襲擾大唐的邊境，殺死許多人，如今局勢已定，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賀魯說:「哥哥不必擔心。俗話說，打蛇打七寸。有我精心布局，設法毀掉他們在西域的根基，我們就能久立於此。」
唐朝大軍駐紮在庭州城外五里之地。程咬金與王衡和吳王恪一起在庭州刺史張弘義府上密談。張弘義眼瞼微垂，顯出疲憊的愁容，對眾人說：「阿史那部落劫掠當地百姓，死傷眾多。我一時不知該如何向朝廷稟報。」
程咬金說:「你是文官，無力拒敵也不能怪你。現在大兵已分撥至此，你對這邊的情況熟悉，還需要你帶路指點。」
張弘義說:「那是當然。」
王衡問:「此地的情形，張大人能否告知？都有什麼部落？是否聽阿史那思摩調遣？」
張弘義回答:「離得最近的就是處木昆和處密。但是他們與阿史那部並不是鐵板一塊，而是各自活動，各有號令。下官覺得，如果有戰事，他們會自保，不會主動幫阿史那思摩。但這也只是下官的猜測而已。」
王衡在未出征之前，已為高宗計議，聯合北方的回紇互相策應，以求在適當的時候一起夾擊阿史那部落。如果當地各部族自掃門前雪，阿史那部落就相對孤立。
庭州地廣人稀，只有一些部落的牧民遊走放牧。極目遠眺，滿眼荒涼，比不上京城繁華熱鬧，充滿煙火氣息。可是靜楓似乎很習慣。以前她隨父親在吐谷渾邊境戍守邊疆，也是高原寒冷地域。她以為惜蕊會不適應，實則不然。惜蕊之前亦同父親一起討伐過東突厥。他們在帳篷之外，或來回走動巡邏，或指揮抬水飲馬，李淳風和紫雲道人則在一旁站著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