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大漠孤煙上雲霄（1）
是夜，王衡依舊沒陪靜楓，到底去了惜蕊那邊。李俊德甚是納悶，心想:這妹夫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眼看著妹妹給他生了兒子，成全他政治聯姻。上官儀認識妹妹，知道她乃女中豪傑，所生雲昭一定錯不了。否則，為何單單將婉兒許配給雲昭，卻不提雲逸？這個妹夫，文治武功都還可以，唯獨在家事上，未免太喜新厭舊了些。虧他還信誓旦旦割袍發誓。
無論如何，王衡助力李俊德，算是他的靠山。李俊德也不好再過多干涉他們夫妻之間的事。便只在心中平添一份對惜蕊的不滿。
第二天，皇帝和文武群臣齊集在太廟，舉行發兵之時必有的儀式。程咬金，王衡屬兵部，吳王恪暫歸尚書省。他本是親王，所謂「上之逮下曰教」，對下屬是有教導訓誡之責的。
巍巍廟堂之上，供奉的不只是大唐先皇和功臣的牌位，還有將要授予行軍大總管和副總管的斧鉞兵刃。這些兵器只作儀式象徵之用。領受之後，就代表接受了朝廷給予的兵權。若三軍之中，有人敢不從命，行軍大總管和副總管可以使用專決專斷的權力。班師回朝之後，再向朝廷稟報有罪之人的罪狀。
皇帝立於牌位前，命人將敕書降於尚書。時任兵部尚書的是李績。李績鄭重地接過皇帝的敕文，交由大內總管宣讀之後，將文符授予程咬金，吳王恪，以及王衡。
朝廷徵兵，二十為兵，六十而免，意思是說未滿二十歲不能參軍，而超過六十歲亦不能當兵。軍隊自然是以青壯年為主。這次平叛，朝廷先下符契讓各府發兵，戰馬的錢是由府上撥給士兵直接到市集上去買。當兵不是百姓的自由選擇，而是按照各府的戶口數來決定。高宗新登大寶之時曾頒布過一道諭旨，准各府徵兵年齡延遲到二十五歲，而退休的年齡提前到五十歲，可以說是格外的恩典。另外還規定，如果屢次參戰，可酌情免十年兵役。這種激勵政策，有利於當兵的為自己的待遇而儘力給朝廷效力。
儀式結束，幾位將領需要從長安城出發，赴安西都護府。王衡騎著戰馬，與程咬金肩並肩而行。此刻已快入秋，不時會有一股涼風從遠方吹來，提醒著他們不久天氣就要轉涼。進入遠郊之後，知了的鳴叫聲愈發清晰可辨。
惜蕊和靜楓一道，原是跟在王衡後面的。可是王衡命她們在各府派來的折衝督衛之後。
惜蕊聽知了叫聲，看路邊的野草閑花，心情開朗了許多，似乎又回到她熟悉的地方。
王衡對程咬金說:「老將軍，善戰者致人而不致於人。我們若勞師襲遠，首先就不利於養精蓄銳。但是若從西域各處調集兵將，等於解決了這個難題。」
程咬金回答:「你說的那些都是書本上的東西。若果然什麼時候都不能襲遠，長途奔襲的戰術又豈會屢屢出奇制勝。」
王衡點頭:「老將軍說的是。兵法上的東西，只是一種論斷。假設叛軍與我們都熟知兵法，孰強孰弱還是不能確定。」
程咬金說:「兵法我也略知一二。最精要之處無非是兵者詭道。」
王衡回答:「是，帶兵打仗需靈活，沒有一定之規。所謂兵無常勢，水無常形。」
吳王恪因為事先與他二人商量好，不過問軍事，所以剛一出京城，便下了戰馬，直接坐進轎子，由士兵們抬著。程咬金和王衡倒不十分介意，可底下的人不可能心中沒有想法。即便他的身份是親王，也是去隨軍打仗，若總這樣，還不如不赴西域。
二人正說著，突然有衛兵來報，兩個道士騎馬追趕隊伍而來，其中一個年長的要面見王將軍。
王衡一聽，十分詫異，心想:莫非是……
果然被他猜到。原來，王衡與李俊德昨日從褚遂良家中離開之後，褚遂良正好無事，便真的去了水雲觀，和紫雲道人會面。紫雲在觀中居住日久，和李淳風逐漸熟悉起來，成為好友。因為是同道中人，他們每日在一起研習道家經典，切磋武藝。恰巧褚大人過來看望，紫雲道人便拉著李淳風一同與褚大人交談。且說程咬金王衡出征之事，長安城中已經有很多人知悉。只是這道觀相對閉塞，尚不知情。紫雲道人問褚遂良王衡近日可好，褚遂良便把王衡明日就要出征的事情講了出來。
而且，褚遂良還提到一件奇事，就是王衡的兩位夫人已經見過皇後娘娘，被特准隨軍出征。李淳風一聽，頗感震驚。靜楓隨王衡回府，李淳風已覺得整日若有所失。沒想到她居然要去那麼遠的地方打仗，何其危險，又何其吃辛苦。李淳風心中暗罵王衡不愛惜靜楓。他不露聲色，心中卻打算好，想晚上去王衡府中找靜楓，勸她不要去。
紫雲道人聽說此事，也覺奇特。另外，安西都護府正是他來的地方。他對當地的情況比較熟悉。想到平叛是為大唐的國境安危，紫雲頗感興趣，竟然想去做點貢獻。
話說李淳風趁著月色來到京城內，打聽到王衡的住處，在高大的院牆外，看到有兩個門衛把守。他又不好直接讓他們稟報靜楓，又不能翻牆進入王衡的宅邸，只好將腰間的洞簫拿出來，坐在院牆外小巷的對面，吹起洞簫。
月光皎潔，簫聲悠揚悅耳，這熟悉的曲調，很快便傳入將軍府，被坐著發獃的靜楓聽見。
靜楓對這支曲子再熟悉不過。她知道，這是師兄最喜歡的《春庭雪》。那吹奏出的調子，分明就是師兄無疑。她猛然吸了一口冷氣，心想，他怎麼來了？若是被惜蕊知道，我在王衡面前豈不是百口莫辯。她來回踱了兩遭，心想該怎麼辦。如果不出去，李淳風這個死心眼的人若一直在外面吹到天明，憑王衡的細心和精明，很可能會察覺。而且，明日就要出征，是國家大事，如果李淳風惹出紕漏，受影響的可不止王衡一人。她急得差一點亂了方寸，但最終還是鎮定下來，決定出去把李淳風安撫走。
她急匆匆趕到府門口，對兩個門衛說，明日將軍出征，今晚許他們早些回去休息。門衛一見是二夫人，一點兒沒懷疑，一齊回自己房中睡覺去了。靜楓打量四周無人，才順著笛聲，來回尋找，一眼就看到在對面石階上坐著的李淳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