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幽暗異界陰曹府(2)

第123章 幽暗異界陰曹府(2)

一個、十個、百千個、上萬個,越來越多變化形狀的村民都以這種駭人的姿勢向他們撲過來,像潮水一樣涌將來。靜楓嚇得僅緊緊抓住王衡的前襟,王衡說:「不要怕,他們不危險。」

雖然如此,當成千上萬個這樣的影像從他們的周身劃過,靜楓還是感覺自己就站在風暴的中央,似乎心頭爬過千萬隻螞蟻和蠕蟲,令她恐慌萬狀,慄慄危懼。

黑影執著而僵硬地向前方慢跑,手的姿勢也依然是一副投降的姿態。他們彷彿在抓取,但卻什麼都抓不到。黑影如颶風般狂飆,連成一片黑黢黢的汪洋。

也不知過了多久,好像一生的時光都已經消磨用光,才從這鬼魅的景象中解脫出來。

他們被這陣颶風襲擊過後,有一種驚魂未定之感。

他們決定接著往前走,快速離開這座詭異陰森的村落。

他們朝村頭的方向走去,走過一段淺淺的小河灘上石板鋪就的小甬路,發現又到達另一個村莊。這個村莊比方才的規模要小得多,確切地說應該就是一個適合隱居的地方。

王衡朝這個新村莊內望去,發現有一座幽靜的草堂立在一座毛茸茸的小山腳下。草堂是被修建在一個巨石之上,裡面還傳出古箏彈奏的聲音,如潺潺流水,生生不息,曲終奏雅,一唱三嘆,真是妙不可言。讓人感到,這裡面一定住著一位世外高人,與眾生相忘於江湖。

他對三人說:「我們到那個草堂看看。」

王衡領著其他三個人,走上通往這座草堂的石板台階。台階曲曲彎彎,上面長滿青苔。他來到草堂門前,用手叩門,從裡面探出一個頭,原來是一個梳著丸子頭的小書童。

王衡問:「敢問小兄弟,古箏可是你家主人所奏?能否讓我們進去一賞雅音?」

書童說:「我們主人在此等候多時了,客人請進。」

靜楓心下疑惑:難道他家主人知道我們要來?

王衡便帶著三人一起進入室內,發現是一個白面書生在彈奏古箏。見他們進來,書生也不起身行主人之禮,仍自顧自地在那裡彈奏,彷彿沉浸在自己的音樂世界里,不想被打擾。

王衡上前抱拳道:「高人在此彈奏,鄙俗之人有幸聆聽,真是大飽耳福。」

書生見王衡如此說,便停下音樂。示意他們四人坐在地面的蒲團之上。

書生先對王衡說:「看客人你是一副將軍的披掛,可是大唐的戍邊將領?」

王衡回答:「在下是大唐的行軍總管。敢問先生姓甚名誰,為何在此閑居?」

書生說:「我是慕容白晨,祖籍河南汝陽。」

王衡說:「河南好地,春秋戰國時的宋國、陳國、衛國、管國、蔡國、魏國、韓國等諸侯國都曾在河南境內。我聽先生的書童說,你是在這裡等候我們的。請問有何指教?」

慕容白晨說:「王將軍,你聰明英毅,高瞻遠矚,應該知道方才你們路過的村莊里,那些冤魂,都來自何處吧?」

王衡說:「先生知道在下姓王?我真不知那個村莊的冤魂是從何而來。」

慕容白晨笑說:「王將軍不要自欺欺人了。他們分明就是社爾人的亡魂所化。」

王衡早就清楚可能因為這件事,結下怨懟,與螣蛇融為一體,阻礙我軍前進。

王衡說:「其實社爾人是處月人,只因其首領名為社爾,所以大唐就以社爾人稱之。社爾人的冤屈確有其事,我大唐皇帝英明,已經處置了當事人,將自己的親弟弟削去藩王之位,程咬金老將軍也被革職。不知慕容先生認為此事還有什麼尾巴未處理妥當么?」

慕容白晨露出怪異的笑,顯得他的臉色更加地蒼白如紙。他忽然詭異地抬起頭,可是那張臉卻霎時變了模樣。

王衡是認得社爾本人的。他看出慕容白晨的臉與死去的社爾的臉在互相變換,其狀恐怖至極。齊天磊立即站起身,拔出佩劍,欲上前保衛。王衡示意他先坐下。齊天磊恨恨地望著慕容白晨,有些不忿地收起佩劍,勉強坐下來。

王衡說:「慕容先生,我是不是該叫你社爾。」

那怪人說:「王衡,你們打算如何血債血償?」

王衡說:「社爾,你本是因內訌被阿史那思摩所殺,即便我們有錯,你現在卻唯獨找我們來討債,未免有失公平吧?」

那怪人說:「現在既然遇到你們,就先讓你們來還這筆債。」

王衡說:「我們的確有過錯,這點我不否認。如果你心裡不滿,可以對我說你究竟想怎樣。」

那怪人也不做聲,卻讓王衡閉上眼睛。王衡便閉眼,眼前浮現出處月部的平民站在一起,一排排,一片片的景象,其中還有孩子。孩子那驚恐的眼睛直擊他的心。

是的。這場磨難是被他阻止了一部分,但終究大唐有錯,無論如何辯解不了。

他的心往下一沉,眉頭皺緊,睜開眼睛,卻眼瞼低垂,額頭溢出淺淺的汗珠。他很少心虛,但這件事在面對社爾的質問時,他無法不心虛。

有錯就需認錯,還需承受責罰。否則這一關將很難渡過。他也不是單純地為了過這一關,而是凡事終究要有個了結。既然事情一直了卻不成,那麼只有他自己來試一試能不能承擔之前造成的後果。

他站起來,走到地中央,面對著那怪人。社爾的臉還是與慕容白晨的臉互相變換,令人不覺噁心作嘔。

齊天磊、紫雲道人和靜楓都不知王衡要做什麼。

忽然,靜楓明白了他想做什麼,不覺抬起頭看著他,眼中頗為關切擔憂。

跪天,跪地,跪父母。對王衡來說,還要跪拜大唐天子,也會跪拜他所有可敬重的上級。

可是現在,他要向社爾行跪拜禮!

他單膝跪地,低下頭,可以說是最高的禮節和致歉。

但社爾並不滿意。那怪人說:「王衡,既然你想賠不是,就要受罰。」

王衡早就料到社爾會如此,但是他還是說:「一切責罰都由我來承受。」

靜楓跪爬到王衡面前,阻止他:「將軍,若要你承受,還不如我承受。」

王衡說:「他要的不是你,而是我。」

社爾說:「我們處月部有一種刑罰叫做火刑。一共放三把火。第一把火要燒遍周身;第二把火是要用火球擊身;第三把火,是要用火箭射穿人的五臟六腑。」

王衡說:「如果我承受這些責罰,便可以勾銷之前的過節嗎?」

社爾說:「那是自然。只怕你承受不住。」

王衡竟然一口答應。驚呆了一同前來的三個人。不待他們回過神,王衡已經在草堂的地面上盤腿而坐,神態安然之中透出一股緊張。

周圍的時空突然變得異常虛無,黑壓壓的天幕,黑壓壓的地面,奇怪的物質漂浮在虛空之中,宛如眼前橫著無數蛛網。

火,五行之一,木生火,火生土。阿修羅界之火,阿鼻地獄之火,地藏王菩薩摩訶薩之火,三昧真火。

火具有炎熱,光明,上升的特性。

所以即便受煉獄之火刑,也代表升騰高舉之像。

他感到身邊燃起的火苗極富穿透力,彷彿能燒穿茫無涯際之宇,斗轉星移之宙。雖然焚如之禍,焚如之刑,但烈火見真金,他並不是全然對付不了。玄通寶劍雖然已經被他解下,放在距他一丈開外之地,但終究那只是一種空間上的拉開,不是實際的邈遠。事實上他和玄通寶劍已經相輔相成,相依相生。寶劍在他周圍設起一道無形無色的屏障,將所有的火種火舌都隔絕在安全距離之右。然而魚游燋釜,祖龍一炬,僅憑玄通寶劍的威力拒火於千里之外,無法讓怨魂野鬼的亡靈順利升天。所以,火刑還是要將他付諸丙丁,才可以渡過此劫。

火一直燃燒,雖然才不到一個時辰,但對他來說已經是百千萬年。他逐漸感到喘氣困難,一種窒息的困苦令他就快支撐不住。坐在不遠處看著他的靜楓,彷彿聽到自己的心跳在猛烈地撞擊著她的整個身體和靈魂。火即將燃遍他的周身,靜楓覺得自己的心也被燒焦了。他的每一刻痛苦,都如同針扎一般刺痛著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和骨血。痛到再也無法感受痛苦,痛到活著和死了沒有任何區別。

不燒到火盡灰冷便不能罷休,因為他知道,一旦承受火刑,裁判官便不是社爾,也不是慕容白晨,需看七十二地煞和神霄九宸如何定案。

火能溶日,火能燃月,火即便燒穿他的五臟六腑,也不可停歇,不可止息。

當他感覺就要被窒息壓倒,再也無法堅持下去的時候,漸漸地,方才那個一開始宛如世外桃源,卻突然變得詭譎瓦解的村莊里的所有村民,先是從混沌的黑煙狀變成村民的本來模樣,緊接著又幻化成處月部男女老少的樣子。他們不再猶如黑蜘蛛一般向前方瘋狂地刨和抓取,而是慢慢把雙手放下,恢復往日的平靜和正常狀態,神情清醒,似乎從阿鼻地獄之火中逐漸升天,化為青雲,一排排,一行行,在他的視線里越移越遠。

然後,他看到眼前的慕容白晨端坐在古箏之前,白衣肅穆,神情恬淡,因為社爾已經化作黑煙從慕容白晨的身體里游移出竅。社爾走的時候還回頭看了王衡一眼。王衡見社爾的眼中已經沒有仇恨的血絲,沒有怨懟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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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淘沙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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