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時過境遷難回頭(3)

第118章 時過境遷難回頭(3)

靜楓被皇后宣旨覲見,她問王衡:「我穿什麼好呢?」

王衡說:「把一品誥命夫人的那套裝束拿出來你穿吧。」

靜楓穿戴齊整,與王衡一同乘坐車輦來到宮門外。王衡就在外面等候,靜楓說:「將軍,我進去了。」

王衡說:「好,我就在這兒等你。」

靜楓見過武后,跪地參拜。武后說:「平身,抬起頭來。」

靜楓心想,皇后又不是在選嬪妃,讓我抬頭幹什麼?

她不敢有絲毫怠慢,站起來抬頭,但眼睛不能直視皇后。武后見李靜楓長著一雙眼波流轉的眸子,雙瞳剪水,含情凝睇。她便說:「王夫人近日可好?」

靜楓說:「謝皇後娘娘憐愛,奴婢蒙皇后賜福,一切尚好,感恩不盡。」

武后說:「王將軍就要率軍出征了,你不想跟他一起去嗎?」

靜楓說:「奴婢是想隨軍,可是家中婆婆年事已高,幼子尚小。皇上未將奴婢的名頭列入隨軍人員之內,所以不敢妄言想去。」

武后說:「老太太年齡大,孩子小,這些都可以讓王將軍的正室夫人代勞么。」

靜楓一聽,難道皇后是想讓她再去一趟西域?她便說:「奴婢全聽皇後娘娘安排。」

武后說:「唉,本宮知道,王將軍可算得一門忠烈,他的小夫人,那個叫惜蕊的,已經為國捐軀。本宮實在不忍讓王將軍再帶著家眷去吃苦。可是本宮有一件事必須由你經辦。所以無法,只能讓你也去。」

靜楓跪啟道:「奴婢願為娘娘效犬馬之勞。」

武后說:「你過來,聽我和你交代。我與你說的話呢,你可以告訴王將軍。你再對他說,此事若成功,我定不會虧待你們夫妻。另外,別忘記帶著你的承影劍。」

靜楓聽完武后的話,點頭領會。武后讓她回家準備一下,然後隨軍出征。靜楓謝恩后緩緩退出宮門。

來到宮外,她看見在外面等著她的王衡,一隻胳膊背著,一隻朝前,踱了幾步,看上去平和之中透露出些許焦急。她走過去,王衡看見她,便迎上來問:「靜楓,皇后找你有何事?」

靜楓說:「將軍,皇後娘娘讓我隨軍出征。具體的事宜,我們回去慢慢聊。」

王衡心想,什麼事這麼神秘?但是他還是說:「好。我們回去再說。」

回到府中之後,靜楓便把皇后告訴她的話對王衡複述一遍。王衡很詫異,他自言自語地問:「皇後到底要幹嘛呢?」

靜楓說:「將軍,不管皇后想幹什麼,我們難道能不照辦么。皇后可是皇上的枕邊人呀。」

王衡表情有些複雜。他說:「那座古堡顯然就是我和阿史那賀魯纏鬥的地方,因為只有那裡有一尊神像酷似皇後娘娘。我當時看得真切。可是如果我們那天在夢裡見到的情景是真實的,那座古堡已經沉入地下了。古堡廣大,埋得又深,如何能找到那尊神像?而且皇后是怎麼知道有那個古堡,古堡里有那尊神像的?莫非皇后也能通靈?又是哪個靈異之象把這些杳冥之信告訴皇后的呢?」

靜楓說:「將軍,你能用玄通寶劍召喚綠度母菩薩嗎?菩薩既然能把古堡沉下去,就能幫我們找到那座神像。」

王衡覺得這裡面一定是有什麼玄機。那所謂的神像,到底要不要找回來給皇后?他心裡有疑慮。

靜楓說:「將軍,時也運也,如果天機命理合該如此,我們不能扭轉,只能順勢而動。」

王衡說:「也好。既然皇后讓你去辦,我幫你把這件事辦妥。其實你跟我一起去也好,免得在家中鬱悶。只不過你又要離開雲昭。真是抱歉,總讓你們母子分離。」

靜楓說:「將軍,我是很想孩子,可是皇後有旨,我如果怠慢,主要影響的是你。還像我以前說的,我不想我孩子的父親有事。」

王衡心想,女人總是會把丈夫和孩子看得很重,即便之前我曾經是一個那麼不專心的丈夫。他順口而出:「靜楓,真的謝謝你。」

靜楓說:「這都是應該的。」

阿爾泰山腳下是一個水草豐美的地方。這裡山上、山下儼然是兩個世界。山下碧草依依,隨風搖曳,山上卻滿是堅硬的岩石,直插雲霄。天很藍,草很綠,偶爾點綴著幾株粉紅色的堇菜花。這彷彿就是心靈的故土,讓人想俯下身子,嗅一嗅腳下散發著泥土芬芳的大地。

處木昆,西突厥東湘(左湘)五咄陸之一。現如今的首領是隸移涅。他不能一直在賀魯身前身後呆著,而需要回自己的駐地。這裡基本上是一種游牧的狀態,沒有太多固定的建築,最大的帳篷叫做牙帳。找到牙帳,就找到其首領在哪裡。

處木昆只有一座城池。隸移涅在其中居住,並不知道唐軍已經悄然而至。他現在與阿史那賀魯主要的聯繫,也是用飛鴿傳書的方式。賀魯讓隸移涅回來據守,而賀魯自己聚攏起西突厥各部落和黑突厥等屬國的聯軍十萬之眾,數量上十分佔優勢。秘密招引散眾是他和阿史那思摩早就在做的事情。他們的廬帳不會輕易消失。如今他哥哥已經在長安,即便不被處決,也成為人質。那麼沙缽羅可汗的名頭自然就落到他的頭上。他將十姓部眾的人員都聚集到一處,包括弩失畢,咄陸等很多大姓。

他與這十大姓的首領結成聯盟,其中五俟斤包括哥舍處半,阿悉結泥孰,拔塞干暾沙缽,哥舒闕,以及阿悉結闕。而五咄陸包括鼠尼施處半啜,弩失畢賀邏施啜,攝舍提暾啜,胡祿闕啜,以及處木昆律啜。這些西域部眾並未受中原教化,不了解多少中原的秘密。可是阿史那賀魯不同,他和他哥哥阿史那思摩是了解長安,了解大唐的。他們是從大唐的版圖又重新脫胎出來。

賀魯在西域人事網路上可以呼風喚雨,而且因為他了解漢人的沿襲脈絡,所以他深知他自己的力道從何而來。

他將五咄陸和五俟斤等部眾首領帶到古堡,發現古堡已經坍塌。可是他並不驚訝,因為古堡雖然歸於塵土,上面的靈異之象卻不會消失。這裡有上古神獸的亡靈在翻騰怨懟,所以被怨氣所風化,展現出更加懷惡不悛,邪魔外祟之象。這裡的神獸不是西域本地而生,卻是來自上古時中原爭霸中敗退之人的亡魂。賀魯往古堡的原址上一站,用手一抹空曠的藍天戈壁的背景,便出現玄武、朱雀、勾陳、太陰幽熒、螣蛇、太陽燭照等上古怪獸的邪祟幻影。可是這些都只在十大姓首領的眼前一閃而過,因為它們並不是重點。

那麼重點在哪裡呢?其實是一種叫做檮杌的凶獸。他本來是黃帝之孫顓頊的一個不爭氣的兒子,不可教訓,告知則頑,舍之則囂。它長著豬嘴獠牙,老虎的腳,人的面孔,狗的皮毛,雖然身形只有二尺,可是竟然拖著一條一丈八的尾巴。這檮杌的別名叫做「難訓」,還有「傲狠」,足以見得其執拗、不想回頭的性格。

在十大姓首領和其他人中間站著一個人,正是惜蕊。她現在已經藏匿起她的武功,不過就是賀魯面前一個小跟班而已。賀魯拉著她,是想讓她看一看他是如何勝利的,如何耀武揚威的么?還是因為什麼別的緣故?

惜蕊知道他的心思。表面張揚的人,其實內心往往很脆弱。可即便脆弱,也絲毫掩蓋不住賀魯的胃口。他當年投降大唐之時,到達長安,看到這裡的燈火輝煌,車龍馬水,看到那些地上天官,八街九陌,就感到一種貪婪之心再也無法隱匿,不禁蠢蠢欲動。天下之大,若可以一手遮天,天下財寶之多,若可以盡收囊中,這吸引力該有多麼打!更何況天下美女之多,更是可以滿足豺狼野心之人的慾望。

惜蕊看著賀魯,知道他膨脹得可能自己都不認得自己了。膨脹就代表野心大,而野心大的人是不臣之人。野心大就要去冒風險,可是這風險是經過仔細算計的嗎?也就是說,賀魯能否確定無疑他會贏?可能他自己也確定不了,但他就是要去賭。賭也罷了,但是賭得未免太費周章。惜蕊心想,賀魯,你要我如何勸你才能清醒過來,知道大唐的難對付?

只可惜,賀魯不會再像小時候那樣什麼都聽瑩啟的。兒時的瑩啟與賀魯已經不復存在。

惜蕊在心裡默默地說:賀魯,你想要玄通寶劍,然後號令天下,可是你贏不了。認命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沒有那麼多的福報,你也受不起那麼大的一個天下。如果天下之外還有更多的天下,你是不是都要一口吞下去?我知道你可能不是,你可能只是想要這西域,可如果你還想要大唐這個天下,你面前的敵人你能什麼都與之比肩嗎?

賀魯之後又把十大姓首領都請到自己的牙帳之中飲宴,喝得酩酊大醉。他已經派遣探子去探聽唐軍到底在哪裡,可是因為王衡的軍隊行軍比較隱秘,人數也本來不多,所以很難探聽虛實,遲遲未回來稟報。他醉醺醺地趴在桌案上,仍然是一揮手,對眾人說:「得勝之後,大唐後宮里的那些女人,你們隨便挑。」

惜蕊知道這話肯定管用。大唐後宮的女人,十大姓首領並未親見,但惜蕊卻曾經看得真切。那些體態豐腴的尤物,那些艷若桃李的美人,十大姓首領也可以想象得出她們的綽約風姿。為得金銀財寶,為得美人如玉,或者說為得到擁有這一切一切的那片土地,首領們的野心定會被激發出來,直至等夷之志,猶如養鷹颺去。

賀魯宿醉,眾人也都醉得不行,便紛紛散場,退出牙帳,到自己的帳中暫時休息。惜蕊將賀魯扶到室內,攙到床上,安頓好,就想離開。她其實是有一些害怕。性格暴躁的賀魯不是一個假裝沒有武功的瑩啟所能應付。可是賀魯根本不讓她走,還讓她陪著自己。賀魯一把拉住她,她使勁掙脫。她已經不習慣與面前這個酒氣熏天、麻木不仁、面冷心也冷的男人在一起。

賀魯見惜蕊不從,猛地從床上坐起來,眼睛瞪得駭人。他似乎還想去好好抱一抱惜蕊,便緊緊地抱住她,令她喘不過氣。

賀魯似乎是讓她認可自己,讓她馴服於他,最起碼是像以前那樣接納他,而不是拒絕或冷淡他。被任何一個異性所冷淡,都是一種極不舒服的感覺。那代表是用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只有最冥頑不靈的人才會一直堅持。放棄不是由於泄氣,而是出於無奈,外加一些不甘心。

然而惜蕊還是堅持要逃脫,這代表什麼?代表她一切都不再接受。不接受這個人,不接受他的情愛,甚至不接受命令和強制。這讓人惱火,讓人想用一切強力留住。既然留不住心就要留住人,越是留不住心便越要留住人,即便是把這個人綁起來關禁閉也是好的。

這便是一種互相折磨的開始。

賀魯想去掐她的脖子。於是他就動手去掐。然後他又想扇她的嘴巴,然後他就用力去扇。這是對拒絕的最後的反應。

他說:「你說,你為什麼總要跑?」

她趴在地上,流著淚說:「因為,因為你可恨!」

賀魯說:「那誰不可恨?你說!你說誰不可恨?嗯?」

她沒有回答,而是大聲地哭笑。「哈哈哈哈......」

她這一笑徹底激怒了賀魯,他上前拽住她的領口,問:「你敢嘲笑我?」

惜蕊流著淚,眼睛卻恨意地盯著賀魯。賀魯對她動粗,她當然會說賀魯可恨。可是賀魯竟然問她誰不可恨,這不是很明顯的嗎?賀魯自己行為的可惡怎麼能通過和別人對比得出結論呢?問題的根源在於,是賀魯讓她去大唐的,反過來賀魯自己又拿不起放不下。

惜蕊說:「賀魯,你以為我說你可恨是同誰去比的結果,其實根本不是。你問我為什麼要跑,我可以不跑,但你能答應我不要再繼續這樣下去了嗎?你知不知道思摩哥哥現在就在長安?那是你親哥哥,也是我的大哥哥!唐朝的皇帝不殺他也就罷了,你一起兵,唐朝皇帝很可能把他當成人質,或者把他當成出氣的工具,有可能殺掉他!你若為思摩哥哥著想,就像他那樣聽一聽王衡的勸告,投降吧。賀魯,你投降吧。你投降我就不跑,你想怎麼樣都行。我如果不是為你好,我可以不回到你這裡來。我既然回來,就不能看著你一步一步越來越危險。只要你懸崖勒馬,我就順從你。」

賀魯啈了一聲鬆開惜蕊,站起來,背過身,說:「我哥哥?如果他真的投降了,那就不配做我哥哥。我也只能放棄他了。」

惜蕊質問他:「你連你哥哥思摩都要放棄?一個能放棄思摩哥哥的人是個什麼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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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淘沙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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