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覺醒

「……陳哥哥，晚安。」

在每一個最深的夜裡，每當蘇魂無力地拖著劍倒頭睡去時，陳玄心總會嘆息著搖搖頭，起身為他披上被子，隨後沉默地關上屋門。

在這樣三番五次后，羋可也開始不知不覺地加入陳玄心等待蘇魂的隊伍里，悄悄地在一旁看著蘇魂從每天的離開，再到每天的歸來，一遍又一遍。

「哼……蘇魂又訓練到這麼晚喵……真狡猾……」

其實羋可早已經按捺不住自己的慾望了。她無數次看蘇魂坐在草地上重複地翻看手中略顯笨重的書，無數次看他在月光下認真地挽出此起彼伏的劍花，這些也都讓她無數次從心中產生對於「學習魔法」這一事物特殊的感情。

有一天，羋可終於決定與自己親愛的老陳談談關於自己練習魔法的事情。她起身抽出了自己枕頭底下藏著的從倉庫里順來的關於占星的書和星盤，慢慢地斟酌著那個「最好的日子」。

「今天喵……啊不行不行，凶星有點多喵……那明天……啊也不行喵，正好是到比較爛的宮位的時候，那個可是我最討厭的宮位了喵……」

羋可最終選擇了一個平靜的夜晚，至於選擇的理由，根據她偷偷學習的占星術所指示的來說，是因為「宮位比較好」。

「……老陳，你看蘇魂他每天練得那麼投入，我也好想和他一樣學習魔法喵。」

陳玄心沒有答話。他仍舊低著頭清點著今天剩下的貨物。

「老陳！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喵？」

陳玄心終於放下了手中的紙筆。

「羋可，你才八歲，還太小，我覺得你不應該這麼早學習魔法。」

「可蘇魂也不就才十三歲嘛，為什麼他就可以學喵？」

「聽好了，羋可，人與人之間不能一概而論。想當年我曾經在極度憤怒的情況下……」

陳玄心剛想繼續說些什麼，就被眼前之景扼住了喉嚨。他看到了走出房門的蘇魂。

自然，羋可也看到了正欲往屋外走去的蘇魂。

「蘇魂，等一下！」

「怎麼了，羋妹妹？」

蘇魂抬起頭看到了羋可漲紅的臉頰，而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羋可如此矜持的樣子。

「能……能不能教我魔法喵？——我……我是說一起學魔法喵！我記得你好像說過一個人練有點孤單，那……那正好我可以和你一起練喵！」

蘇魂倏地綻開了笑容。

「羋妹妹，你真的想學魔法嗎？」

陳玄心不住地暗示著蘇魂，讓他告訴羋可不要學習魔法。但很顯然，蘇魂並沒有把陳玄心的動作放在眼裡。

「當然想啊，能不能教教我喵？」

蘇魂轉過身子，向著陳玄心走去。

「蘇魂，你不要讓羋可學魔法啊！她太小了，我怕她支撐不住。」

但是蘇魂無視了陳玄心小聲的提醒，徑直繞開了陳玄心，留下他一臉驚愕的神情。蘇魂低下了頭，緩緩地伸出手，從那堆商品里挑出一柄長劍，轉身將劍丟給了羋可。

「一起練吧，羋妹妹。」

羋可笑著接住了劍，露出了她那兩顆小虎牙。

「謝謝喵！」

望著兩個人離去的背影，陳玄心絕望得近乎跪在地上。

從此，在每個夜晚，每當村民經過陳玄心商鋪的那一塊草地時，他們會看到兩個佇立的身影。

陳玄心不再管他們怎麼練魔法了。他只是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店鋪里，望著升起而又落下的太陽，偶爾瞄幾眼羋可和蘇魂——他們的練習場所就正對著陳玄心的商鋪。

「……罷，偶爾讓羋可練練也不是什麼壞事。這種亂世里還是身懷一身本領比較好。」

但羋可成長的速度超乎蘇魂和陳玄心的想象。不同於蘇魂的劍法，羋可雖然年少，但她的劍法卻是犀利而又迅捷，在每一次比試中，蘇魂總是會在幾招之內敗下陣來，這也確實讓蘇魂以及陳玄心暗暗吃驚。

但羋可卻似乎沒有學會魔法。

時光荏苒，兩年時間匆匆而逝。

早晨，霧氣還沒消去，留下了昨夜朦朧的夢。草上還懸挂著昨晚的露水，在熹微的光下愈加顯得晶瑩透亮。

草地上，兩個人影於清風中站立，他們的右手都握著一把長劍，身上的衣襟在風中翩翩。

「羋妹妹，來比試一場吧。」

「嘿嘿，那我也毫不客氣地接受了喵。」

陳玄心默默地觀看著這一切。現在還早，看完他們比試后再去取貨吧。他想。

羋可抬起了右手，將劍指向蘇魂。她深吸了一口氣，突然，只如閃電般，她倏地躍向蘇魂，劍鋒直逼著他的雙眼。蘇魂見羋可奇招，迅速用劍擋格，雙劍敲擊的響聲錚錚作響，驚散了遠處棲息的野鳥。

「羋妹妹，動作很是迅捷嘛。」

「多謝喵。」

未及話落，羋可又向蘇魂舞去三道劍影，蘇魂只得連連閃躲，險些亂了自己的陣腳。

但羋可沒有給蘇魂喘息的機會，她右手引劍，疾刺過去，虛虛實實挽出無數劍花，蘇魂一一抵擋，雙劍相擊，震聲未絕。羋可的攻勢如潮水，劍劍用力可拔山扛鼎，擊得蘇魂連連敗退。

真是漂亮的劍法。一旁觀戰的陳玄心想著。

——沒錯，羋可的劍法，又快、又狠，絲毫不給蘇魂反擊的機會。若是單論劍法，羋可的確勝於蘇魂一籌。

而蘇魂很清楚地明白這一點。

蘇魂見羋可的劍招出了空隙，便急速蹬地，向後方越出了一段距離，用足尖點地罷，才長吁了一口氣。

「羋妹妹的劍法確實登峰造極。」蘇魂笑著對著羋可說，「所以我決定動用一下魔法來與妹妹你抗衡一下。」

說著，蘇魂深吸了一口氣。霎時，蘇魂四周的氣流開始涌動，吹散了他周圍的霧紗。強風乍起，圍繞著蘇魂的周圍盤旋。頓時，蘇魂的劍鋒、足下、身上，全部包裹了一層颯颯的風。

「羋妹妹，要小心了！」

說罷，蘇魂疾速揮舞右手上的劍，那劍上的氣流霎時凝成一道劍氣，呼嘯著向羋可捲去，在草地上掠出了一道淺淺的土痕。

「蘇魂，你賴皮喵！」

羋可喊著，向一旁閃去，卻還是被劍氣刮出一道血痕。

陳玄心突然替羋可感到一絲著急。

「羋可，你試試用魔法啊！」

但是羋可不會魔法——即使已經和蘇魂學了兩年了，她還是不會任何的魔法。

「好了好了，我認輸，你別再用魔法了喵！」

蘇魂周圍的風漸漸停息。

「羋妹妹，你……還是不會魔法嗎？」

但眼前的羋可沒有回答，她只是低著頭檢查著自己的傷口。

陳玄心看著眼前的羋可，忽而聯想到從前想要學習魔法的自己，那個曾經無數次跌倒的自己。他望著眼前默默蹲在地上的羋可，不由得長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傍晚，正當陳玄心起身要將店鋪關上時，他卻看到了急匆匆趕來的蘇魂。

「怎麼了，蘇魂？」

「陳哥哥，我找不到羋可——她失蹤了。」

「什麼？！」

不一會兒，村莊中開始迴響起呼喊羋可的聲音。

羋可聽到了一切。但是她卻不願出來。

「為什麼我就是學不會魔法喵？」

羋可垂著手，雙眸黯淡無光。她抬頭望著天上的月，似乎它也是失了光輝的。羋可嘆了一口氣，起身翻下了樹，稀疏的葉帶著幾撇殘枝零星地散下，墜落在結著月霜的草地上。她彎下腰，拾起了一根還綴著嫩葉的枝條。

「也許我真的學不會魔法喵。」

剎時，蘇魂在羋可面前揮出颶風的那一幕又顯現在她眼前。無奈、嫉妒與憤怒頓時滲透出了她的全身。羋可顫巍的手化成了一道閃電，將她緊握的樹枝甩向了遠處無際的草地。在片刻的沉默過後，她淡淡地笑了。

「……算了，學不會就學不會吧——大概我也和老陳一樣對於魔法水土不服喵。」

當羋可想要離開時，她忽然注意到自己右手的鐲子浮現出了淡淡的光芒，同凄凄的月華融成了一道銀白的星，在深邃的夜中明滅。

「這是……？」

若不是親眼見證，羋可一輩子也無法相信她接下來所看到的。那一根停滯在夜空中的樹枝竟一瞬間墜到了地上，那速度快得讓羋可自己都感到詭異——就好像是被加速了一樣。

羋可匆匆向樹枝落下的地方跑去。她在落點處四處張望，但她腳下唯一的那根緘默的樹枝卻告訴她，這裡除了被她扔出的樹枝外，一無所有。

羋可低下了頭。她突然發現了自己右手上閃閃發光的鐲子。

「難道，是它喵？」

羋可向眼前的樹揮動了自己的右手。她突然感受到一陣驟風瞬間從自己的右手劃出，緊接著便是眼前搖晃的樹榦與右手突如其來的劇痛。

「好疼喵！」

羋可迅速收回了右手。她看到自己眼前粗大的樹榦竟被自己揮舞的右手打出了一個淺淺的坑。她似乎已經明白了什麼，又試著用自己的右手摸了摸自己，稍微向前跑動了一下，只見得周圍的景色風馳電掣般向她遠去，等到她緩過神時，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飛奔到好幾十米外的地方了。

羋可茫然地望著周圍陌生的草原，忽然，她的喉中爆發出了一陣爽朗的笑聲。

「哈哈哈哈，我懂了喵！怪不得我學不會魔法，原來是我早就已經會了喵！」

通過右手對物體的接觸來使其「加速」。凡是被羋可右手接觸過的物體，都會保持其原有的運動狀態下被「加速」5秒左右——這是羋可得出的結論。這種「加速」的魔法，羋可從未聽說過，但卻讓她的心無比的興奮。

「真是個厲害的魔法啊——沒想到我竟然會這種魔法喵！」

正當羋可躊躇滿志時，叫喚羋可的聲音從遠方飄至，這才讓羋可回過神來——陳玄心他們還在尋找著羋可呢。

「哎呀，差點忘了，可不能讓他們再擔心下去了喵！」

羋可飛奔向遠處的村莊，將手舉得不能再舉，在月光下揮動著。

「老陳！蘇魂！我在這裡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