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兩人：味道

夏油傑騎著虹龍來到米花町時，夜幕還正濃，街道上沒有人，他直接讓虹龍把自己送到了白倉望的家門口。

白倉望發來的照片是室內，有一個角落到處都是被損壞的痕迹，之前放著幾本閑書的小書桌都倒在了一邊，上面布滿了齒痕和爪痕。明亮的室內是白倉望的房間，夏油傑直接敲了敲白倉望的窗口，在對方拉開窗帘和窗口時直接跳了下去。

高大的身軀落地的瞬間就擋在了白倉望身前，夏油傑把白倉望護在身後，視線在這個房間內掃視，不忘記說：「我不是讓你趕緊出去嗎？為什麼還在房間里？」

「你到得太快了。」白倉望說，「距離電話被掛斷才幾分鐘啊……話說，這條龍是上次天台那個？」

趴在窗口外的虹龍還沒有被夏油傑收回，白倉望見過它，夏油傑也不隱瞞：「是啊，它現在是我的咒靈。」

「原來你真的是召喚師職業啊……」

「什麼？」

夏油傑還沒反應過來白倉望說的話是什麼意思，顧著說話的同時間他還在一心二用找著那隻白倉望發現的咒靈，不一會兒就在門板后發現了它的蹤跡。咒靈有著一頭黑色的長發，面部包裹著繃帶，它趴伏在地面上，從咒力感受——

「特級？！」夏油傑呆了。

一個特級咒靈在家裡，白倉望居然還能活著等到他來，實在是奇迹。仔細一看，夏油傑發現這隻咒靈不知道遭遇了什麼，現在是重傷狀態。

「這可是……大好的機會，不抓住才怪啊。」

不用多說，夏油傑直接發動了術式，眼前的咒靈迅速被壓縮成黑色的球球，被他抓到手裡拋了拋。

「這下就沒問題了，阿望你放心睡吧。」夏油傑回過身來，白倉望正對他笑著。

白倉望說：「不急，這個寶可夢球就是你已經收服的咒靈了嗎？現在可以使用它了嗎？」

他每問一句就向前走一步，閃亮的金眸滿滿的全是期待和好奇心。

面對好友的好奇心，夏油傑一時間竟然無法招架。

「現在還不能用，還要經過一個步驟……話說這個沒什麼好看的……可能你看到還會討厭我……」

夏油傑吞吞吐吐，掙扎和猶豫輕而易舉地被察覺到，白倉望再次靠近他，夏油傑退無可退，背後抵在了白倉望那剛被摧殘過的還留著爪痕的牆壁上。

「告訴我吧，傑，我不會討厭你的。」

幾乎是在耳邊說悄悄話那樣，兩人之間距離十分地近，明明對方的體格比自己瘦弱許多，身高也低一些，這時的夏油傑卻覺得白倉望有一種讓他無法抵抗的壓迫感。不知道是來自白倉望毫無抗拒的態度，還是那滿是好奇的眼睛。

夏油傑從不告訴別人他是怎麼吸收這些咒靈的，現在白倉望問他這些，他心裡跳出來的想法是：萬一被看見以後被討厭了怎麼辦？

「我……」

「傑，你也很想告訴我吧？」

那雙金色的瞳倒映著猶豫的他。

「不然你也不會這麼猶豫了，一直一個人很孤單吧？怎麼樣，如果是我，不管你說什麼我都會聽，絕對不會討厭你。」

手裡的咒靈球存在感愈發地強，夏油傑靠在牆上，無言地抬頭望天花板。

他確實動搖了。

與暗地裡增長的實力一起增加的，是日復一日的孤獨和無人傾述的寂靜，他並不喜歡接下來的感受，但正因為如此，他才更想要別人知道他的難受和痛苦，才更想要有一個知道他的人。只有這樣，他才不至於無人可說，無話可說，把一切都只能自己憋在心裡。

……對了，他也不需要把這些憋在心裡。

他已經有朋友了，而此刻，在這個只有他們兩人的房間里，燈光十分地明亮，夜晚的微風溫柔，揚起的窗帘輕輕飄動。他的朋友正站在他的面前，那雙眼瞳中的情緒與其說是好奇，更多的是對他的關心。

他不是獨自一人。

夏油傑說：「接下來的事情，如果你覺得噁心，不要告訴我。」

他主動從白倉望身邊走開一點點，拉開了一米多的距離，這使他站在白倉望的床邊。

夏油傑清楚，如果不是自己想要傾述，面對白倉望的目光，他不可能動搖。

深呼吸一口氣，夏油傑屏息抬頭，手心裡的咒靈球塞到了嘴裡，還沒等舌頭反應過來就逼著自己直接喉頭一動吞了下去。

「咳、咳咳咳——」

白倉望連忙扶著他坐在床邊，手不停地順著夏油傑的後背，等夏油傑呼吸重新恢復平穩。一段時間沒見，夏油傑又強壯了很多，身高也比之前高了一些，後背也非常寬闊可靠。這樣一個看起來強壯的准高中生現在在眼前不停脆弱地咳嗽著，眯起的眼睛紫眸都被淚水朦朧得看不清了，顯得有些可憐，像是淋了雨的小黑貓。

白倉望也沒想到，夏油傑吸收咒靈的方式是吃掉。

看他這反應，味道應該不會太好……

如果夏油傑一直以來都用這樣的方式變強，每次得到一隻咒靈都是這樣的遭遇，絕對會很難受的吧。咒靈本來就不是什麼乾淨的東西，把這樣的東西吃下去，夏油傑恐怕也擔心會遭受到朋友異樣的眼光，一開始才不願意告訴他。

但夏油傑告訴他了，甚至當著他的面吃下了咒靈，就是為了告訴好奇的他，他是如何吸收咒靈的。

夏油傑正在把痛苦的一面告訴他。

夏油傑調整著呼吸，等他喘勻了氣，才反應過來現在他正坐在白倉望的床上。白倉望半抱著他，給他順著後背，模糊的視線里，他看見白倉望的手在靠近，往他嘴裡塞了個不知名的東西。

甜味的糖在舌尖翻滾，味道迅速席捲了整個口腔，讓夏油傑整個人都清醒了不少。

他說：「謝了。」

白倉望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就好，想喝檸檬水嗎？應該能把味道去掉，你可能會好受一點。」

他說完，看見夏油傑點了點頭，徑自走出房門就離開了房間。

夏油傑身體往後一仰，雙手撐著柔軟的被褥，嘴裡含著那塊糖，望著天花板深思。

「怎麼會比之前的都要難吃啊……這到底是什麼咒靈？」

之前的咒靈味道都差不多，都是一樣的難吃，今天的這隻卻比之前所有加起來的還要難吃一百倍。如果說之前的只是很久不洗的臭抹布的味道，這隻已經超出了夏油傑能用辭彙描述的級別，吞進去的那個瞬間他的腦子裡只有我是誰，我在哪裡，我要做什麼之類的無限疑問，所以反應才這麼大——完全超出心理預期。

但是，回味起來，夏油傑又覺得好像還好。

倒不如說太難吃了，難吃到已經感受不到它的難吃了。

總之，既然已經吸收了，夏油傑也利用白倉望不在的這段時間掌握咒靈的信息。這是一隻殺過不少人的咒靈，級別很高，雖然被吸收前是重傷狀態，但咒力不受傷勢變化，壓縮被吸收后咒靈的狀態恢復，作為戰力拉出去絕對可以的。

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是這次好像撿到好傢夥了。

房門被推開，夏油傑順著聲音看過去，是白倉望端著兩杯飲料走了進來。一杯是熱氣騰騰的牛奶，另一杯是裡面還放著冰塊和檸檬片的，冒著氣泡的檸檬蘇打水。

「牛奶的糖我加了不少，應該比較甜。檸檬水是偏酸的口感，你選喜歡的吧。」把托盤放在床頭櫃，白倉望說，「一直都是這樣，你很辛苦吧。」

「嗯……習慣了，也還好……」夏油傑說，「今天這個比之前的都難吃，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之前沒那麼遜的。」

「被難吃到哭？」白倉望說。

「這是意外！」

說完話，夏油傑一點也不客氣地兩杯飲料全都拿到了手裡。他先一口喝完檸檬水，冰涼刺骨的飲料在舌頭和食管里迅速佔領了所有感官，小氣泡在舌頭上炸著，有種讓人上癮的感覺。

他目光側了側，看到白倉望正嘴角噙著笑意看他。

「你高興什麼啊。」夏油傑有些莫名其妙。

「嗯，因為你沒有在胡思亂想我會不會討厭你啊。」白髮少年站了起來，他雙手插兜，擺出了像剛才的夏油傑那樣的站姿，漂亮的臉龐迅速升起緋紅，視線游移，壓低了聲線，「可能你看到還會討厭我……接下來的事情，如果你覺得噁心，不要告訴我……」

「啊啊啊啊啊白倉望！！！」

夏油傑氣得把另一杯牛奶也咕嚕咕嚕灌進了肚子里：「這杯牛奶絕對不留給你！」

「不是少糖我不喝，本來就是給你的。」白倉望笑出了聲，說。

夏油傑也反應過來了，心裡暖烘烘的，同時又氣鼓鼓的，這矛盾的心情加上連續兩杯冷熱交替的飲料，讓他一張嘴，就忍不住捂住了嘴巴。

這讓夏油傑只能用那雙細眸瞪白倉望，表達他的控訴。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面對控訴，收起了模仿夏油傑的姿勢和表情，白倉望恢復了自己原本的站姿。他站姿十分端正，是看著就能讓人聯想到那些品學兼優好學生的端端正正的姿勢，挺直的腰背撐著衣服線條很好看。

他走近夏油傑，彎下腰看這位直到臨近畢業才成為好友的少年。

「怎麼樣，心情有沒有好很多？」

白倉望沒有說很多，但夏油傑知道他在說什麼。

吞掉咒靈時的痛苦都被今天溫暖又活力的記憶撫平了，那些壓力和難受，在這一刻都遠遠地被他丟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