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風雪：線索

「靈異照片？」

他們搭上了下山的纜車，車內沒有別的人，幾人聊起命案來也不會有外人聽見。

「具體我也沒聽清楚，不過，他們來這座雪山的目的好像就是這個。」毛利蘭說完了這句，幾人也沒有什麼頭緒，「這兩個攝影師也是最近才來的，應該和旅館的命案沒什麼關係吧。」

「但是他們或許知道一些傳聞，或者什麼信息，可以去問問。」白倉望說著，若有所思，「之前老闆娘說，客人們爭吵后就會出現命案，會不會是矛盾后的仇殺呢。」

「你是說『負面情緒』？」江戶川柯南搖搖頭，「但是嫌疑人跟那些爭吵的人都沒有關係，爭吵過的人里也沒有出現死者，跟死者甚至是沒見過面的陌生人。」

毛利蘭也點點頭：「是啊，我聽爸爸說，這些死者失蹤前也沒有什麼異常，甚至離開前只是去上個洗手間的也有。」

這些線索整理到一起，看起來毫無關係，就連嫌疑人都沒有辦法肯定。雪山上空，纜車在軌道上慢慢地滑下，旋繞在心頭的疑雲無法被拂去，毛利蘭一時之間也有些情緒低落。

「要是有更多線索就好了。」她說，「回去之後，我再找爸爸問問。」

白倉望和織田作之助坐在同一側，他抱著滑雪板，視線順著纜車望向半山腰的溫泉旅館。旅館很大，距離也不遠，他們在上空看下去也能看到它的建築群。小成了黑點的人們三三兩兩在庭院內走動，還有不少人順著山道來到雪場入口。

這時，織田作之助緩緩說：「傳聞的話，我倒是有聽到過這麼一則。」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織田作之助語速並不急，他徐徐說著：「那是流傳在一個攝影師論壇里的傳聞，據說，在這座雪山內藏著一個傳說中的怪異，它十分神秘，但是見過它的人都沒有一個能回來。有人懸賞誰要是發現了它的真面目，甚至是拍下照片，就可以領取巨額獎金。我猜，這兩個攝影師應該是為了這個獎金來的。」

「織田先生好厲害，這都知道！」毛利蘭驚訝。

白倉望一聽，說：「因為織田哥是作家，要寫小說就要積累很多素材的。」

他眼睛都亮了，顯然很為了自家監護人驕傲。

織田作之助笑了笑，點了點頭：「嗯，差不多是這樣吧。」

「這麼說來，我好像聽過類似的內容。」阿笠博士思考著，補充，「最近不是經常有探險類的節目嗎？就像柯南前段時間特別愛看的鬼村大探險那一類的。」

江戶川柯南一個激靈，坐直了身體。

「對了！那個節目！在節目的其中一期里有提到，某個雪山裡有著很久以前就存在的妖怪……不是這個啦！命案應該跟這種靈異鬼怪的應該沒關係吧？這些感覺都是編出來的啊！」江戶川柯南無奈地捂住了臉。

阿笠博士發出了笑聲：「好了，不管是命案還是靈異事件，我們現在應該要下車了哦。」

話題就此停下，有細碎的白色從窗外飄過，白倉望順著往上空看了看，說：「下雪了。」

小雪輕輕地飄落，輕飄飄的雪花被高空的風吹走，飛向不知名地方，眼前又有新的雪花重新翩翩落下來。他剛下了纜車，身後的織田作之助就給他拉了拉羽絨服大衣上帶著毛茸茸一圈絨毛的帽子，蓋住了他露在冷風中的耳朵。

「謝謝織田哥。」白倉望彎了彎眼角。

他稍微落後了一步，伸出的手接著天空中落下的雪花，雪花無害地在他的手裡消融成水，他才快步跟上。

他們和守在雪場外的旅行團的人打了招呼，說明要提前回去便一路順著來時的路回到溫泉旅館，中午是在室內就餐的，他們幾人單獨要了包間，沒有再和其他陌生的旅客在同一個空間里。

熱騰騰的烤爐圍滿了各式肉片，桌上擺好了調料，烤肉由服務員幫忙烤制。不一會兒，他們所在的和室被人敲了敲門，得到回應后，進到了屋裡的是旅館的老闆娘和毛利小五郎。

服務員離場，幛子門被合上。

「打擾了。」老闆娘先是致歉，才說，「選擇這個時間叨擾，是因為發生了一件緊急的情況。」

進門的毛利小五郎也不像早上道別時那樣滿臉的笑容，此刻的他緊鎖著眉頭，說：「今天兩位警官被我叫回去警所拿資料了，現在正在回來的路上。我們調查了很久，而現在，我已經有了答案！」

他這樣一個難得嚴肅的表情，讓大家都不禁聚精會神地聽他說話。

「經過我的一番推理觀察，我覺得到了現在，犯人是誰已經很明顯了。」毛利小五郎說。

老闆娘面無表情不說話。

毛利小五郎抬起的手伸出了食指，有力地滑過空氣，「唰」地指到了身側的老闆娘眼前。

「犯人就是你，旅館的老闆娘！」

「誒——」江戶川柯南筷子里的肉片掉了下來，「等等，怎麼回事？」

毛利小五郎冷哼一聲收回手指，他雙手叉腰，得意洋洋的表情讓身旁的老闆娘面色更僵了。

「請這位毛利先生說明吧。」老闆娘說。

就在白倉望也和江戶川柯南一樣豎起耳朵聽的時候，身邊的織田作之助湊了過來，將一片剛剛烤好的牛肉放到他眼前的盤裡。

「吃東西。」織田作之助說，低著頭拿起夾子翻動眼前的烤肉。

於是白倉望吹了吹盤子里的肉片，沾好了手邊的醬料，塞進嘴裡一邊吃一邊聽。

「哎呀，其實就是很簡單的事情，我一下子就看出來了。」毛利小五郎清了清嗓子，故作玄虛了數秒，才說道，「這座旅館早在七十年前就已經開了，可是為什麼一直以來都沒有這樣的傳聞，直到這個冬天才出現莫名其妙的手法導致身首分離的屍體呢？答案很簡單，在此之前我們要了解一個故事：老闆娘雖然很有經驗，員工們都很尊敬你，但比起尊敬，更多的是懼怕！」

在目光中，毛利小五郎邊說邊在走動著，來到了窗前，望著窗外的風雪，幽幽嘆氣。

「溫泉旅館的前台有著歷代老闆的家庭合照，卻沒有你們家庭的。我從一位熟客那裡得知，你和你的丈夫並不恩愛。這座旅館，去年還是丈夫手裡的產業。第一場雪落下時，你們的唯一的女兒在一次爭吵中離家出走，結果在雪中迷失了出去的路，在山裡失足摔死。」

「那又怎樣？」

毛利小五郎搖了搖頭。

「那之後，你的丈夫莫名失蹤，而你順勢奪走了丈夫的產業。現在還在這裡的你，做的一切就是為了報復這座旅館，想讓它聲名掃地的吧！」

這一番內幕是他們在場其他人都不知道的。

這下，就連江戶川柯南也覺得這次毛利小五郎好像找對犯人了。

白倉望吃著織田作之助的烤肉，不說話。

老闆娘捂著胸口，急促呼吸著，好一會兒才哽咽著說：「……你聽說的事情，我也沒有遮掩的必要。我的丈夫確實間接害死了我的女兒，我恨他，也恨這裡的山，這裡的雪，這裡的一切。但是，他的失蹤和那之後在這裡發生的命案絕對和我沒有關係。既然是拿到了我手裡的產業，我又怎麼會去親手毀了它？這個旅館，是女兒和我唯一的回憶了。所以……無論如何，我也不能讓它……」

「那你怎麼解釋只有你知道【有人爭吵后，引起了多數人的負面情緒，就會出現命案】這一點呢？」毛利小五郎揉了揉後腦勺，「最近網路論壇上相關的傳聞也是你傳播的吧，想把事情怪罪到什麼靈異鬼怪身上嗎？老闆娘啊，犯罪被發現了就老實認錯吧，我也能理解你愛女兒的心情，但是你的女兒也不願意看到家人變成這個樣子吧？」

這話讓織田作之助多看了他一眼。

他放下手裡的烤肉夾，說：「今天晚上可能會有異常，不如老闆娘和我們待在一起，讓員工和旅客都回到休息室里，如果發生意外，監控會幫助我們找到犯人。」

「會有什麼異常？」毛利小五郎沒聽懂。

「因為今天一定會有人爭吵。」織田作之助語氣肯定。

老闆娘臉色頓時變了，「今天員工沒有報告啊！難道是你們……」

電話鈴聲從老闆娘的手機上傳來，她的話被迫打斷。接起了電話，不一會兒，臉色就變了。她快步走到毛利小五郎站著的窗邊，小心地拉開了一點玻璃窗。

一切來得太突然，她並沒有察覺外界突然升起的變化。旅館被修繕得很好，加固的材料讓外面的風雪僅僅是將窗震出了輕輕的聲音。

天色已黑，僅僅拉開一道口子，窗就被湧進來的風吹開了一半，狂風就混雜著高速飛舞的烈雪湧進室內，吹得窗戶框框作響，屋內的盤子都被吹得移位了。毛利蘭抱住了身邊的灰原哀，阿笠博士拉住了桌子。在狂風中，白倉望拉住了輕飄飄得快要被吹起來的江戶川柯南。

站在窗邊的毛利小五郎趕緊撲身過去拉著把手，但風力太強了，他一人的力量很難做到關窗，眼看窗戶快要被吹壞，一個迅捷的身影從白倉望身旁越過桌子，長腿一邁伸手抓住了窗戶邊。織田作之助始終表情冷靜，他的手十分有力，在兩個成年男人的力氣下，窗被「砰」地關上了。

毛利小五郎喘著氣，他擦了把冷汗，說：「多虧你幫忙，織田老弟。」

「不客氣。」

織田作之助理了理自己被吹亂的頭髮，他轉身向著和白倉望所在的座位走去，經過倒在地上的老闆娘時，腳步一頓，彎腰向她伸出了手。

「命案確實和你無關。」織田作之助說，「這位老闆娘沒有殺過人，毛利先生，我建議再做調查。」

沉浸在案件中，他們居然沒有注意到屋外的風雪已經颳得這麼大。

老闆娘站了起來，整理著頭飾，對織田作之助道謝。

「暴風雪……」老闆娘沉鬱著臉色，「兩個警官剛才打來電話，他們說半小時前突襲來的暴雪引起了小範圍的雪崩，雖然沒有傷到人，但進山的路被山上的落石和落雪截斷了。他們已經在附近的民居借住，暫時是回不來了。」

解釋完情況，老闆娘連忙用內線電話通知著全旅館做好應對，發現外界突然出現的極端天氣，這時也不會有人還在外面閑逛了。

織田作之助已經坐回了原來的位置，他整理好眼前的烤肉，又放了一片肉到還冒著熱氣的烤盤上。

在這樣的條件下，毛利小五郎也沒辦法馬上讓警察對老闆娘展開調查，他讓老闆娘先離開去維持旅館秩序和做防災安排，坐在桌前，嘆了口氣說：「這下明天的安排泡湯了，旅館這麼大，不是每個人都能在極端天氣下保持心情愉悅的。」

他們關閉了門窗，目前的旅館幾個半開放式的功能區都去不了，老闆娘也用不著他們幫忙，乾脆在這間包起來只有他們幾人的和室里繼續用餐。

這場暴風雪來得突然，停得也很快，到後半夜時雪勢就減小了，風速也沒有那麼可怕，人們都可以自由地走動了。離開包間，走在走道上時，偶爾可以聽見客人們交談的聲音。

焦慮迅速蔓延了，旅客們都很擔心不能及時離開，也很擔心接下來還會有更大的風雪。

「早知道就去住酒店了，酒店離滑雪場遠一點，但是全封閉應該更安全一點……」

「暴風雪不應該有預警嗎？老闆娘在做什麼，為什麼一直沒有預警？」

「我聽說有警察來旅館了，你看到那個人了嗎？那個人是『沉睡的小五郎』，連他都來了一定是出了什麼事吧。」

「不是吧，我沒見過警察啊。」

「你們沒來過這個旅館不知道，我聽本地人說，這裡前一兩個月還發生過命案呢，現在來這裡的不都是外地遊客嗎……」

一言一語都在渲染著情緒，白倉望看在眼裡。回到房間前，織田作之助被毛利小五郎拍了拍肩膀，拉著他去周圍查看情況。

「好吧。」織田作之助說著，「小望，先回房間。」

白倉望點點頭，一回房間，江戶川柯南就摸了過來。

「你怎麼看？」江戶川柯南說，「莫名其妙出現的屍體和老闆娘真的無關嗎？」

「織田哥說沒有關係，那應該就是沒有關係。」白倉望說，「我去找一下老闆娘，有什麼事電話聯繫。」

江戶川柯南連忙拉住他：「等等，我也一起去！」

「你在房間里等我回來。」

他把江戶川柯南送回了隔壁，和阿笠博士說：「今晚先不出門了，博士和柯南都好好休息吧。」

被阿笠博士盯著的江戶川柯南：「……」

這傢伙到底打算去幹什麼？

這邊，白倉望找到了正在不斷和別人通電話的老闆娘。一路上，他沒有遇見織田作之助和毛利小五郎，那兩人離開的方向不是這邊。

老闆娘一通電話剛剛結束。看見是他，緊繃的肩膀微微放鬆，「是你啊，織田先生的孩子，找我有什麼事？」

「如果讓客人們這樣說下去，負面情緒應該會濃郁到吸引不幸吧。」白髮少年用了老闆娘之前的說法，他微微笑著，「我也不希望和監護人的愉快旅行被破壞。既然織田哥說你沒有殺人，那我也相信你不是犯人。」

老闆娘緩緩點點頭，她眼角的皺紋因為疲憊更明顯了，這時看著眼前的少年，恍惚間好像看到了當年的女兒，始終站在她身邊。

這時，少年的下一句話戳破了她的回憶。

「你應該還有話藏著沒說完吧？」白倉望說道，「為什麼負面情緒會引來災禍，難道說，藏在雪山裡的怪異真的存在嗎？」

老闆娘一愣，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維持的優雅都不復存在。

「你……你相信它們存在……？」

「要把所有的信息告訴我們，我們才能想辦法幫你呀。如果你擔心沒有人會相信你，那就把沒說完的話只說給我聽吧。」白倉望溫和笑道，「一個人憋著很痛苦吧？」

老闆娘不由得後退了一步。

要把所有的信息告訴他們。

這句話，眼前的少年之前也說過一次。

他在那時就已經發現了什麼嗎？

穿著一件米色的高領毛衣，少年氣質也是溫暖無害的，在那笑容的安撫下，老闆娘屢次張嘴，總算讓聲音順利地從喉嚨發了出來。

「兇手……兇手不是人類！」

她像是在懼怕著什麼，說出口的話都有些斷斷續續的。

「我只匆匆忙忙看到它一眼……它吃了我的女兒……是我的丈夫把它招惹來的！我的丈夫也被它吃掉了，它還在雪山裡……它隨時都有可能回到旅館！」

老闆娘還藏了重要的信息沒有告訴他們，以至於所有的線索都不能串在一起，所有的事件好像都沒有關係。無論是死法不明的屍體還是被未知手法分離下來的人頭和面龐，包括人頭出現的位置，都是以人們不能理解的狀態被發現的。

不能理解建立在認知不足上，一旦重要的鑰匙被得到，一切信息都在白倉望心裡明朗了。

最開始，老闆娘一家確實在一次家庭爭吵中失去了女兒，女兒也離家出走後發生了意外死亡。老闆娘找到她時，見證了「怪物」正在啃噬女兒的身體。因為這個意外，她和丈夫大吵一架，但沒想到的是丈夫也在一次出門后失蹤，她原本以為丈夫是離家出走了，直到接手旅館后，第一次在旅館內看到了客人的屍體。

她發現了，只要爭吵，「它」就會出現。

是他們的負面情緒引來了「它」。

老闆娘渾身顫抖著，指甲不受控制地抓撓著手背，想讓自己冷靜下來。

白倉望伸出手，將她的手指打開，合攏握在掌心。

「不要怕，會有辦法的。」

在他的視野中，鮮紅的任務欄出現了新的提示。

【線索解鎖，您已在本地圖內發現隱藏BOSS的蹤跡！】

系統這幾天確實沒有什麼特別的提示。

是織田作之助在纜車時說了那一番話關於雪山怪異的信息之後，白倉望耳邊才聽到了久違的系統提示。

——他獲得了一個需要解開的線索。

但是，這一次，他們所有人都沒有進入副本。

這片土地沒有能力抵抗更強的怪異存在，不能分割出異空間容納所有的污染。

也就是說……

這裡是現實，而他重要的人們都正身處在危機之中。

安撫好了老闆娘，白倉望告訴她：「我遵守了和你的約定，我沒有把旅館內又發生命案的事情告訴別人，也在我們旅行團里發生爭吵時及時阻止了。」

老闆娘漸漸冷靜下來，她低頭看著自己被握著的手，那上面已經被她抓出了道道紅痕。眼前的少年十分體貼，在他情緒激動時用動作安慰她，不讓她傷害自己。

她並不笨，聽出了白倉望未盡的話語。

「你有什麼想讓我做的？」

白倉望笑了笑：「很簡單，刪掉我出門后的監控，不要告訴別人我今天晚上出過門。從監控里看到我家織田哥快要回房間的話，就給這個號碼打電話。」

他離開老闆娘所在的房間，屋外的夜幕深深。

小雪還在下，風並不激烈，他走進風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