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虎彘

凱叔帶我們逃竄了半個小時，因為路況崎嶇不得不慢下來，地面潮濕的樹葉層下是又滑又軟的泥漿和腐爛的木頭。

一團團的藤蔓和亂七八糟匍匐的植物使行走變得更加困難，周圍的古樹伸出的枝杈和樹根把我們刮傷絆倒好幾次。

凱叔覺得男爵他們不會再追過來時才停下來觀察身處的環境。

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凱叔也說不上來，奧德汀森林本來就是一片龐大的原始森林，渺無人跡的地方多了去。因為逃得匆忙，也沒有人記住來時的路，當下只能往前走。

凱叔四處張望了一會，就帶著我們兜兜轉轉的穿梭在森林之中，帶刺的灌木叢掛在皮膚上很疼，但凱叔的速度很快，我們幾乎是跑著跟上的。

途中凱叔還不停的收集東西，棕樹的葉子、地上的樹枝、乾枯的草木……

天色越來越暗，凱叔的速度也越來越快，最終在一處還算空曠的地方停下，他指揮我們把剛剛收集的東西放在地上。

一番忙碌過後，幾頂簡陋的斜面帳篷搭好，夕陽逐漸消失，黑夜來臨，夜霧籠罩了奧德汀森林，我們看著半焦的草木臉上泛著紅。

望著舐動的火舌，一時間大家都有點失神。本來這個點我們應該到格林鎮了，採集好物資，休息一晚第二天就可以返程了。

然後走個三四天，去榮光之風喝點果酒，聽凱叔和獵人吹牛，回淺銅灣繼續平平淡淡地生活。

如果沒有遇到男爵，如果我當時忍氣吞聲，就當沒聽見維托的話，就那樣走掉就好了。

自己沒有能力還連累了大家，特別是凱叔，明明沒必要為我做到這個地步的....凱叔也有自己的家庭....

在有些沉悶的氣氛中我們就著簡陋的帳篷入睡了，為了防止野獸半夜襲人，我們輪流值班看守火堆。

「喂，快醒醒，嘉鑫」

「嗯？凱叔？」

在熟睡的時候被叫醒，有點睡眼惺忪的我試圖弄清周圍情況。

現在應該還是半夜，火堆沒滅，凱叔和村民們都手握武器一臉戒備。不同的是地面上一片暗紅，抬頭一看月亮已經變成了猩紅色，周圍的能見度比睡前的要清晰好多。

空氣中漂浮著許多不同顏色的光團散發著微弱的光芒，但在血月的映照下顏色略深一些。

「是微精靈，嘉鑫沒見過吧，說實話活到現在這個年紀，我也只見過幾次，但數量沒那麼多，傳言這些都是無意識的生物，會在某個地方能量聚集過多時候才會出現。」

「能量可以是精神力或者是天地靈氣....關於血月，我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但直覺感覺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凱叔說完，大家又陷入了沉默，無人出聲。

「簌簌、颯颯....」

風吹過林中古樹枝葉的聲音，死一般的寂靜，每個人都神經緊繃盯著四周漆黑的樹林。

或許是人天生對黑暗有恐懼的心理，又或者是第六感在隱隱作祟....

「狺狺！」

高亢的嘶吼打破了這份沉寂。

「噔噔噔！」

由遠及近的野獸奔跑聲向我們襲來，面前的幾棵古樹被粗暴的撞裂，在血月的映照下一道巨大的身影重重砸向地面，浮在空中的微精靈被瞬間衝散開來。

一頭大得誇張的野獸出現在了我們的視野當中，身上的鬃毛反射出暗紅色的光，兇惡的眼神直直鎖定了我們，周身的凶煞之氣絲毫不加以掩飾地釋放了出來。

「其狀如虎，尾部牛尾，音色形如犬吠，錯不了....是虎彘！娘的，今天倒霉事都讓我們遇盡了！快跑！！」

凱叔喊完，直接轉頭就跑，沒有任何鬥志。

活在奧德汀森林傳說中的魔獸，我一直以為是隨便編的故事用來嚇不聽話的小孩的....

「跑啊！混小子，怎麼又在發獃！這頭畜生一招，我們就可能沒命了。」

凱叔已經跑出一段距離，回頭卻看到我還在呆在原地，隨即使勁地吼道。

還在驚愕的狀態下，虎彘跟我的距離已經瞬間拉近，在這麼一個面目猙獰的巨獸面前，恐懼蔓延全身。

可惡啊，劍士那個時候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發抖到雙腿都不能動啊....我還沒來得及為自己的軟弱後悔內疚時，破風聲在我身邊響起。

誒？虎彘並沒有對我下手，等我回頭看時，才發現它先追上了逃竄的人。

眼前是血液似花瓣般灑落，在空中劃出幾道鮮紅色的弧線，幾具屍體掉落在古樹粗大的樹枝上、簡陋帳篷上，火堆上....火堆熄滅，但現場的慘狀並沒有歸為黑暗。

由於血月的原因，在這並不空曠的平地上戰況一覽無遺。戰爭瞬間打響，更確切的來說應該是虎彘單方面的虐殺，此刻只還剩我，凱叔，虎彘還站立在這片土地上。

「呃啊啊啊！！」

看到村民慘死，近乎發狂的凱叔單手持獵刀向虎彘狂掠而去，然而只是一掌，凱叔猶如短線的風箏倒射而出重重地砸向樹榦然後慢慢滑落，不知死活。

「凱…」

後面的字還沒有喊出口，虎彘再次突現到我面前，夾雜著巨大風壓的獸掌在我放大的瞳孔中呼嘯而來。幾乎是下意識我雙手緊握彎刀豎在胸前。

「嘭！！」

我被這一擊拍得連滾帶翻，頓時間我的氣血翻湧，眼前的人和事物開始重影交疊，「嗡～嗡～」的耳鳴聲在腦海里環繞。

是一种放空的狀態，什麼都不想思考，好想這是我做的一場噩夢，但是不管用頭撞地面還是用手捏臉頰都醒不過來。

在我開始有一點意識思考為什麼虎彘不衝上來結果我的時候，入眼的是這頭畜生在進食！

是的，在它眼中我們可能都是食物，不衝上來的原因是因為我根本逃脫不了它的爪下，而它則開始慢慢品味這頓佳肴。

入眼之景猶如阿毗地獄，出口想說什麼卻先咳出一攤血污，我應該也是重傷了....

眼前之景和過往種種在我眼前浮現，或許這就是將死之人會看見的走馬燈了....

劍士也好，虎彘也好，每次都是被嚇得不能動彈，真是窩囊並讓人火大啊....至少....至少讓我勇敢一回啊！

「啊啊啊啊！！」

顫抖的四肢撐著地面，以野獸的姿態慢慢站立，恐懼和憤怒的情感相互交織。手中的彎刀越握越緊，腦內的嗎啡巡迴全身，使大腦對這空前的疼痛一無所感。

沖啊！戰啊！揮出超越自己極限的一擊！一擊就好，哪怕能打中一擊就好！趁我還沒被遲來的恐懼嚇暈，憑籍這股氣勢發出吶喊：

「殺！！！！」

已經不知道是用何種姿勢沖向面前這頭凶煞了，後者彷彿也注意到了這個人類的醜陋反撲。嘶吼一聲，爆射而出。

龐大的身軀再次閃現至我面前，不過這次已經沒有退路了，用盡了全身力量砍向虎彘的脖頸，然而後者用令人咋舌的速度先一步拍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