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怪羊

夕陽下，

古道旁，

芳草碧連天。

呵。

何不亮笑了一下。

背起柴火，朝家的方向走去。

現在，他每天的任務就是出門打兩捆柴，然後背到集市上去賣。

聽起來好像很容易，實際上，對於一個八九歲的孩童，不容易。

且不說砍柴的辛苦，就是那爬過重重疊疊的山巒到達集市，都夠人喝一壺。

八歲，兩捆重重的木柴，壓在那稚嫩的肩上，再越過崇山峻岭，想想都令人發怵。

可是，沒有辦法，他不得不這麼做。

否則，他可能就沒有吃的。

這是大盛王朝第九百三十八年，聽起來好長的朝代，可是，聽人們說，上一個朝代，總共延續了兩千多年。

不可思議，何不亮搖搖頭。

何不亮的魂魄是來自遙遠的，一個追求科技的時代，可是有一次，他去市郊的一個溶洞風景區遊玩，一不小心就掉進了溶洞裏，醒來就變成如今這幅模樣。

一點都不好。

這裏，貧窮，落後，荒涼，蕭條。

何不亮和父親相依為命。

母親？據父親說，在他出生后不久，母親就生了一場病，拋下他們父子離去了。父親說起的時候，臉色沉鬱，彷彿不願觸及那悲傷往事，於是，父親很少說，何不亮也很少去問，關於母親的記憶，就是父親的那隻言片語，母親年青，漂亮，卻在年齡像一朵花一樣時香消玉損。

但是，何不亮看到村裏的黃臉婆，心裏不免咯噔一下，但何不亮覺得，母親絕不是那樣。

絕不是，每一個孩子心裏的母親，都是最美的。

大盛王朝很強盛，比如那個很遠的集市，達官顯貴到處都是，可一出了集市地界，到處都是蒼涼與蕭索，關鍵是，這極為變態的兩種極端，沒人覺得不妥。

即使父親一年到頭都在地里勞作，他們也經常有吃不飽的時候。

所以，何不亮必須去砍柴，去換取食鹽之類的補貼家用。

何不亮這個前主，聽說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一直都有些痴痴獃呆的，好了，這和很多設定都一樣，但問題是，不痴痴獃呆的人，他一般也不出事，不出事，何不亮的魂魄就無處可去。

這也是一種因果，也可以說，是何不亮拯救了那具軀體。

何不亮和前主的名字也一模一樣，這也是一種因緣。

好了，言歸正傳。

何不亮回到家裏，父親還沒有回來，不用說都知道，父親還在地里忙活。

這是春耕時節，一年四季最重要的時候，農人們必須全力以赴，以期待到了秋後有個好收成。

這裏除了種植稻穀，還有別的農作物，比如小麥，小米，大豆。

另外，還有朝廷散發下來的，據說來自遠古蠻荒之地的一些奇奇怪怪的作物，不過，很多都被當地人拋棄了。

比如，割一刀就流血的禾苗，發出尖叫的薯類，惹毛了就和人打架的花朵，不一而足。

稻穀好歹能吃，這些東西除了把人搞的緊張兮兮的，還和人作對，不要也罷。

可惜何不亮沒有見到，人們都說那些是被詛咒之物，種不得。

即使朝廷下來人干涉，大家也不理睬，你要的稅我湊齊了，你還能把我怎麼樣，還能為這個殺百姓的頭，沒有一個官員敢負得了這個責任。

何不亮一邊想，把木柴放到了屋檐下。

接着，

他推開灶房的門，他得趕緊做飯，不然父親勞累了一天回來還沒有飯吃。

火生了起來，春寒料峭，有了些溫暖。

天漸漸地黑下來了，外面有不大不小的風在吹，噓——噓——好似夜歸的人在打着哨子。

咩——咩——一陣羊叫的聲音傳來，

村裏有人養羊嗎？

何不亮很奇怪，他來到這裏也有一個月了，從未在村裏見到過羊，在這個年代，一隻羊對於他們這樣的窮人來說，算是值錢的動物了。

誰家的羊丟失了，跑到別的村莊來了也不管管，真是大意啊。

咩——咩——它還在叫，好像就在不遠處，大概就在自家的院子口。

這個山村屬於荒郊野地，如果站在大山上一望，一眼出去全身茫茫山野，時不時有野生動物下來偷吃村戶的作物牲畜，所以家家戶戶都用樹木扎了個柵欄，簡單不費事，又結實牢固，能抵禦一些動物隨意亂撞。

何不亮走到門口，朝院門看去，果真是一隻山羊，

但，何不亮沒有直接走過去，因為他發現那隻山羊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那眼神實在是太過詭異，

山羊扭了扭頭，很不自然的扭動，僵化，生硬，不像是它自己扭的，像一隻看不見的手，抓着它的頭在扭動。

而它的眼睛始終目不轉睛地盯着何不亮，

何不亮撿起了一根木棍，準備隨時自衛。

山羊扭了一會頭，又咧開了嘴，沒有聲音，像是在無言的笑，

突然，啪的一聲，

山羊的頭皮裂開，開始是一個小的裂口，接着慢慢地拉長，變大，裏面現出了一個人頭，

沒有血，那顆人頭，五官錯位，看上去極為怪異，

何不亮被駭得後退了一步，緊緊靠着牆壁，不可能有鬼，也不可能有怪，

這一定是幻覺，何不亮好想回到以前那個時代，

終於，那人掙脫了羊皮，站了起來，一陣幽幽的黑煙在他身邊纏繞，朦朧，陰鬱，

黑煙給人絕不可觸摸的感覺，否則就會被吞噬，

何不亮幾乎失去了反應，過了好久，他才醒過神來，咬了咬舌頭，很疼，這不是夢，

那具羊皮徹底成了一個空殼，皺巴巴地躺在地上，

在那個黑影的操作下，羊皮焚燒殆盡，化作了一陣灰燼隨風飄去，

窸窸窣窣，何不亮看見有幾顆草沾染了那灰燼，立即洞穿，過了一會就枯萎下去，

灰燼一路飄出去，腐蝕出了一條長長的印記，

「我找到你了。」

那個黑影發出了嘶啞的聲音，猶如來自深淵地獄，

「亮兒？」

一個疑惑的聲音，是父親，

他旁若無人地站在黑影的身邊，不解地看着何不亮，

「亮兒，你怎麼了？」

父親彷彿對那個黑影視若無睹，大步朝何不亮走了過來，輕輕地撫摸着他的頭。

何不亮歪頭去看，黑影已經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