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節 收穫

()「那個jīng靈，她開口了么？」

「是的，藍雲領主，她開口了，一點也沒保留。」

「可信嗎？」

「韋伯船長，你應該清楚，辨識謊言，是一個牧師的基本技巧。任何謊言，在我的面前自己就會露出破綻。」

韋伯幾乎毫不察覺的皺了一下眉毛，而藍雲卻在偷偷的笑著。也許雷格諾斯對他的拷問能力充滿自信，帶有一點牧師們共有的優越感，但是「基本」，這個詞與「辨識謊言」肯定沒有任何必然聯繫，最多只能說，一個能夠使用「瘟疫蟲群」法術的牧師，同樣也可以使用它。

理論上，的確如此；不過實際上，沒有那麼確定。

雷格諾斯不是純粹的牧師，或者說，最開始的時候，他被當作戰士進行培養，然後因為某種原因，成為納德大君的牧師——這一點，從他的戰鬥方式就可以看出痕迹：不喜歡使用法術，除非有必要，只用劍術戰鬥。

因此有那麼一點可能xìng，要麼由於個人偏好，要麼由於疏忽大意，有些牧師的技能，他忘記了學習……

當然，這只是他的胡亂猜測，不可能是真的。要是雷格諾斯不懂得辨識謊言，納德大君就不會讓他負責搜集有關那個世界的信息，除非惡魔君主喜歡看見無用的虛假情報——但是他喜歡看見無用的虛假情報嗎？絕不。沒有哪位黑暗世界的君主願意被欺騙，即使那些喜歡製造謊言的惡魔，謊言也會使他們暴跳如雷。

站在這個角度，藍雲知道，雷格諾斯最後的那句話，「任何謊言，在我的面前自己就會露出破綻」，其實是針對他的一個小小的jǐng告，提醒他不要在關於那個世界的問題上面說謊——雖然已經獲得一支柯爾特手槍，但是它不過是一個開始，他們兩人的問題距離最終解決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藍雲聳聳肩，把他的想法隱藏起來，在臉上擠出一副笑容。「那麼，牧師，我的問題的答案是什麼？」

要從哪一點開始？雷格諾斯想了一下，開始回答：「您的目標，那個穿越者，叫做艾爾達倫.博爾奈斯，是厄斯塔瓦爾三世的第三個兒子。並且正如您猜測的那樣，直到她被約恩公國海軍艦隊打撈起來，她才第一次見到艾爾達倫王子，距離我們起進攻只有短暫的幾個小時。」

「說重點，雷格諾斯，她為什麼要如此竭盡全力的保護那個穿越者，既然他們只是剛剛認識……」韋伯急切的問到，得到一個jǐng告的眼神。

「韋伯船長，請保持安靜。」藍雲說。聲音不是很高，但是帶著不可抗拒的力量。

「請您諒解，藍雲領主，我只是太著急了。」韋伯趕緊退到一邊，用眼神示意雷格諾斯繼續。

「關於韋伯船長的問題，」納德的牧師接著說，「我們的俘虜宣稱，她會竭盡全力保護艾爾達倫王子，是因為她相信他是預言之中的天選之人。」

「天選之人？」一個帶有顯而易見的宗教sè彩的名詞，本身並不奇怪，但是，「jīng靈的預言當中的天選之人，是一個人類？」

以jīng靈的高傲xìng格來說，這個預言，很奇怪。

「我認為這個預言……」

藍雲抬起手，打斷韋伯的言，問到：「預言的全部內容是什麼？」

「很遺憾，藍雲領主，她不知道。只有高等級的祭司知道預言的全部內容。」雷格諾斯垂下眼瞼，「她知道的只是，預言中的能夠重現jīng靈帝國的輝煌和榮耀的天選之人，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人類……」

「穿越者。」

「是的。」

「jīng靈帝國的預言與穿越者有關？這可真是……」藍雲沉思著，來回的踱著步子。如果那個女xìngjīng靈說的是真的——更準確的說，她聽到的、或被告知的預言是真的——那麼這種說法倒是可以解釋一個古老的問題：為什麼阿多利亞如此的敵視穿越者，一定要把他們徹底剿滅。

毫無疑問，可以重現jīng靈帝國的輝煌和榮耀的天選之人，在偏愛人類的阿多利亞的眼睛裡面，絕對不會比舊時代的諸神更……

舊時代的諸神？藍雲突然想到，要讓xìng格高傲的jīng靈接受一個對他們而言其實是恥辱的預言，接受這樣一個事實，他們的偉大帝國的輝煌和榮耀只能由一個人類重現——即使這個人類來自另一個世界——就算是帝國最有威望的祭司，恐怕也不能做到這一點，能夠讓jīng靈毫無保留的接受預言的，只有……

是的，只有jīng靈的神。

他停止移動，轉向納德的牧師。「那個預言，是誰做出的。」

「她不知道。與預言的全文一樣，那是jīng靈帝國的最高機密。」雷格諾斯回答。

「那麼，它是什麼時候做出的。」

「預言存在的歷史至少已經有九個世紀——據說是這樣。但是直到十五年以前，祭司團才將它告訴全體jīng靈。」雷格諾斯繼續說，「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jīng靈帝國開始重建它的艦隊……」

「事情沒有這麼簡單。那個預言，比jīng靈的祭司宣傳的複雜得多。」藍雲打斷他。對於那個已經有九百年歷史的預言，現在他的大腦里已經有了非常明確的結論：那個預言當中的天選之人，重現jīng靈帝國的輝煌和榮耀絕對不是他的唯一使命，或者，不是他的使命的唯一意義。

有一位神祗，想要回歸這個世界。

「我想，我們已經找到阿多利亞消滅穿越者的原因。」他轉向韋伯，「韋伯船長，聯繫死亡要塞，我必須立即向埃莉斯琳娜大人彙報。雖然，」他嘆息到，「或許偉大的黑暗主宰已經知道了。」

韋伯保持著沉默。他知道藍雲說得很對，清剿穿越者的行動已持續了三百多年，偉大的黑暗主宰不可能不知道它的原因：就算jīng靈非常小心的隱藏他們的秘密，教廷也會在不經意當中泄露它。

不過，雖然只得到一個沒有價值的情報，把它交給黑武士領主也比把它藏在自己的心裡要好，因為彙報它，站在他的角度，一個微不足道的掠奪戰艦的船長，最糟糕也只是被那位恐怖的統帥冷嘲熱諷，受到一點驚嚇，但如果沒有彙報，他的罪名上就會再加上一條「隱匿情報」。

還有「違抗上級領主」——藍雲已經下達了明確的命令。對於韋伯來說，這是極危險的罪名，在現在這個危險的時刻絕對不能觸犯，或者只是讓藍雲那麼覺得，雖然他在前一天的戰鬥中還曾經這麼做過。

事實上，正是昨天的愚蠢行為導致他不得不小心嚴格服從藍雲的命令。抗命，並且導致一個穿越者逃走，如此嚴重的錯誤將導致他被立即處決，然後靈魂被殘酷的折磨一千年——只要藍雲向黑武士領主報告；但是，如果藍雲沒有報告，雖然，毫無疑問，偉大的黑暗主宰知道一切，那麼他就可能因此而不會受到那麼嚴厲的處罰。

也許他還有機會免於死刑，或許還可以保留現在的職位和官階……

只是「可能」，不過仍值得為此打賭。畢竟，沒有進入正常程序的違規行為，通常不會受到認真處理。事實上，要不是因為獵殺穿越者是偉大的黑暗主宰親自下達的命令，他現在就可以去掉那個「可能」。

可是藍雲絕不會容忍一個連續違抗他的命令的傢伙，更不會幫助這個傢伙隱瞞他的嚴重罪行——如果他再度抗命，即使有非常充分的理由，即使可以證明藍雲的命令是個錯誤，他擔心的災難必然會降臨到他的頭上。

韋伯很清楚他應該怎麼做，所以他立刻照辦了。

在每一艘掠奪戰艦的艦長室，都有一個能夠在卡西迪任何角落聯繫死亡要塞的遠距離通訊水晶，黑暗世界的卓越技術成果，不需要法師就可以使用，唯一的問題在於，它工作的時候會散出強烈的黑暗力量，能夠把半徑兩百里範圍以內的教廷勢力全部吸引過來。出於安全和隱秘的考慮，艦隊有一項被嚴格執行的禁令：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除非得到高級指揮官允許，任何船長禁止使用這個危險的裝置。

因此，藍雲的命令是一個錯誤，會把「皇家橡樹」號帶入致命的危險，不過與再度違抗命令將會給他帶來的懲罰相比，韋伯寧願面對那種危險。

不管怎麼說，藍雲是一位高級指揮官，是領主，官階和艦隊司令一樣高。執行他下達的命令，沒有人可以把責任推到他的身上，藍雲會承擔全部責任——除了有生命危險，可能被「真理與和諧」號轟掉，沒有壞處，只有好處。

有些時候，人們只能在兩個糟糕的結果中選擇不那麼糟糕的一個，而現在就是如此。

韋伯啟動通訊水晶，然後迅退到旁邊，將中間的位置給深淵裂痕要塞領主。既是出於必要的尊敬，當然也是保證，如果啟動通訊水晶導致黑武士領主怒，這位領主閣下會成為唯一受到攻擊的目標，不會殃及其他人。

藍雲清楚他的小算盤，但還是站到zhongyang，又向前走了一步，等著，直到一個惡魔的影像出現。

「有什麼事，快說！」惡魔不耐煩的問到，彷彿這個意料以外的通訊請求打斷了他正在進行的某種好事。不過他的反應很快便得滑稽起來，先是遲疑了一會兒，接著就像是突然清醒一樣，大叫起來：「等等，你不是皇家橡樹號的船長，你是誰？」

一邊暗自埋怨地獄先遣軍的行政效率是如此的低下，以至於到現在還有惡魔不知道他的身份，藍雲高聲回答：「我是深淵裂痕要塞的領主，奧林達爾.藍雲，我要求……」

「奧林達爾.藍雲？我知道你，一個殺手，但不是要塞領主……」

「閉嘴，你這個蠢貨！」藍雲厲聲呵斥，同時為自己竟敢呵斥一個惡魔感到驚訝。只是現在並不是驚訝的時候，看到惡魔已經把嘴閉上，正用吃驚和困惑的目光注視著他，看上去也和他一樣困惑，他趕緊用要塞領主的口吻宣布：「我有一份十分重要的情報，需要立即向埃莉斯琳娜大人報告，你最好不要浪費我的寶貴時間，否則——」

不知道是「重要的情報」還是黑武士領主的名字揮了作用，惡魔慌忙回答：「我立即向埃莉斯琳娜大人報告。」然後他的影像就從通訊水晶上消失了。

又是漫長的等待，令人不安；而只要想到「真理與和諧」正在南方海域巡邏，這種不安就加劇了。然後，就是在這種不安當中，黑武士領主的影像顯現出來，投shè到空氣中，接著放大，居高臨下的俯視著船艙里的三個人。

「你有一個十分重要的情報，奧林達爾.藍雲，是嗎？」她問到。

只是聽到她的聲音，藍雲就感到自己的血管和骨頭都要凍僵了。他輕輕的顫抖著，盯著他的靴子，就要在死亡要塞一樣：「是的，埃莉斯琳娜大人，我抓到一個jīng靈並對她進行了審訊，從她那裡獲得一個重要的情報，一個預言。」

「如果你指的是那個關於人類救世主的預言，以及jīng靈的主神想要回歸這個世界的秘密計劃，奧林達爾.藍雲，我在三百年以前就已經知道了。」

黑武士領主的聲音非常平靜，沒有一點起伏，不過卻比任何咆哮更能夠打擊藍雲和另外兩人，即使這是他們已經預料到的結果。因為畏懼，不過更多則是緊張，他們很快就已經是滿頭大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因此黑武士領主又說話了。

「除了這個消息，你還有什麼要說？」

「是的，我還有一個消息，埃莉斯琳娜大人……」藍雲哆嗦著，絞盡腦汁，尋找著可以用得上的信息——幸運的是，他的確找到一個。「當我們抓到那個jīng靈時，她正在保護一個穿越者，因為她相信他就是預言中的救世主。」

「那個穿越者，你已經把他消滅了嗎？」黑武士領主的聲音提高了。

藍雲感到他就要窒息了。「沒有，我……」

「你讓他跑了。因為那個jīng靈，是嗎？」

「是的，埃莉斯琳娜大人。」

出乎意料的，黑武士領主的聲音又恢復到最開始的狀態。「那個穿越者，他叫什麼名字？」

「艾爾達倫。」不知道生了什麼，藍雲還是立即回答，「艾爾達倫.博爾奈斯，約恩公國的王子……埃莉斯琳娜大人？」

沒有迴音——沒有任何預兆，黑武士領主的影像突然消失了，留下船艙里的三個人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