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酒館

雪精森林位於羅德大陸的最北方，受永凍之海的影響，這裏氣候寒冷，終年飄雪。

松木鎮緊鄰雪精森林，下雪的日子佔了一年中的大多數。每當夜幕降臨，人們都會回到家中，圍在火爐旁不肯再出來。

只有一個地方能吸引人們在寒冷夜晚中離開溫暖的屋子，那就是松木鎮中唯一的小酒館。勞累了一整天的男人們總是喜歡來這裏喝上一杯麥酒，然後藉著酒意，貪婪的看兩眼那皮膚白皙不同於鎮上女人的美麗老闆娘。

小酒館今天的生意卻不怎麼樣，只有寥寥幾個酒客，他們拿着箍鐵圈的木製大酒杯，圍着一張木桌，腦袋湊在一起不知在說什麼悄悄話。

女招待端著一個盤子從后廚出來，盤子裏疊著兩片厚厚的肥美多汁的烤豬排。

盤子被端到角落裏一個十幾歲的少年面前，清秀的少年朝女招待甜甜的笑了笑，引得女孩兒臉頰微紅。不理會女招待的羞澀，少年抄起刀叉大快朵頤起來。

美麗的老闆娘站在木板搭建的吧枱後，面無表情的擦拭著枱面，清冷的目光巡視着她的酒館。

這是一個相當有姿色的年輕女人，烏黑柔亮如綢緞般的及肩短髮，紫水晶般透亮的眸子，樸素厚實的長裙也掩蓋不住豐腴誘人的身體，皮膚白皙且細嫩。

老闆娘並不是本地人。松木鎮的居民因為氣候原因，皮膚大都乾燥粗糙，臉上有着常年被寒風吹拂而來的潮紅。

而值得一提的是，角落裏正大嚼烤豬排的少年，也有一張白嫩的臉。

酒館中牛油蠟燭發出的光線有些昏暗，客人又稀少，無聊的女招待一邊擦桌子，一邊偷聽唯一一桌酒客在說些什麼。

「……聽說了嗎？那群王都來的少爺和小姐們已經深入到雪精森林最深處了。」

「他們找到所謂的寶貝了嗎？」

「那裏有什麼寶貝，雪精森林中只有各種精怪和草藥。」

「沒錯……不過闊少爺們相當的慷慨，他們招募鎮子上任何敢進入森林的人，提供的傭金很豐厚。拜他們所賜，這個光明節大家可以過的很好。」

「嘖嘖嘖，每天10個銀幣啊……你怎麼不去呢？」

「哼！要不是以前我的膝蓋中了一箭……」

「………」

「哐當！」

一聲巨響，酒館厚厚的大門被用力推開，寒風夾雜着雪片灌入了溫暖的大堂。突如其來的寒流讓酒館中幾乎每個人都皺着眉頭看向門口。

「真是冷死了！」瓮聲瓮氣的低沉男聲響起，一個全身裹着骯髒獸皮、滿臉亂糟糟鬍鬚的大漢走了進來。

大漢的身體如同巨熊一般龐大威武，腰間挎著一柄單手斧，斧刃上糊滿層層暗紅色的斑塊，似乎是凝固的血液。

踏着如同打樁機一般沉重的腳步穿過酒館的大堂，大漢挑選了一張遠離眾人的桌子，在粗糙但極其結實的木凳上坐下。即使是離大漢最遠的老闆娘都清楚的聽到了大漢坐下的瞬間，木凳傳來的「哀鳴」。

「上肉！！！」

「好……好的。」一位女招待結結巴巴的應答道。

坐在桌子旁等待食物的大漢目光獃滯，直勾勾盯着身前的一小塊桌面。他的身上散發着野獸的腥臭和淡淡的「鐵鏽」味，酒館的女招待們都不敢靠近他。無奈之下老闆娘只能親自招待。

美麗的女人用托盤端著如小桶一般的「酒杯」，裏面是滿滿的麥酒。這是用來招待獸人和蠻族的特製酒杯，極少用來招待人類。

「客人，你從哪裏來？」老闆娘將「酒桶」放在大漢面前，倚在桌子旁裝作漫不經心的問。

無視了身邊的美人，大漢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麥酒，他端起酒桶，一口就飲下了一半左右的酒液。

「嗝！」

舒服的酒嗝之後，大漢依然目光獃滯的盯着酒杯，他沒有回答老闆娘的問題，而是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誅滅罪惡之後，當暢飲美酒，飽餐美食。」

老闆娘眉頭輕皺，不動聲色的站遠了一些。

正偷聽二人對話的酒客們紛紛臉色大變，其中一個臉頰通紅明顯喝了不少，忍不住抱怨道。

「見鬼！是教會的獵魔人瘋子！」

…………

一個小時后，身披獸皮的大漢依然在埋頭大嚼，身前的桌子上疊了三十幾個空盤子。

女招待戰戰兢兢的端著一份烤豬排放到大漢面前，額頭上沁出了一層細汗。面對這種滿身血腥味的龐然巨漢，緊張在所難免，但是更重要的一點是，廚房裏儲存的生肉排已經不多了。

如果招待不好這個巨漢，滿足不了他的胃口，很難保證他會不會發怒，做出一些出格的舉動。

女招待將自己的憂慮告訴了老闆娘，老闆娘點了點頭，揮手示意她退下。

環顧四周，寥寥無幾的酒客早已逃之夭夭，有兩個甚至連酒錢都沒有支付，老闆娘此時也沒有計較的心思。

酒館大堂中只剩下吃相粗獷、用手拿着肉排往嘴裏塞的巨漢。以及角落裏那個手持刀叉，慢條斯理吃東西的清秀少年。

少年白嫩的臉讓老闆娘多看了兩眼。

黑髮、黑瞳？東方人？

羅德大陸上的東方人大都極其富有，像這個少年這樣的闊少平時一定養尊處優，難怪會遲鈍到連此時酒館中壓抑的氛圍都感覺不到，旁人都跑光了，他還在若無其事的吃東西。

「少年。」

老闆娘走過去輕輕拍了拍桌子，淡淡的提醒道：「快走吧，我們要關門了。」

「哦？請稍等一下，我吃完馬上就離開。」黑髮少年咀嚼著肉排，頭也不抬的回答道。

「你！」

老闆娘呼吸一滯，紫水晶般漂亮的眸子中閃過一絲怒色，重重怕了拍桌子，直接了當的沉聲說道：「你是笨蛋嗎？現在還能這麼慢條斯理，看不到那個教廷獵魔人？不怕死嗎？」

「教廷獵魔人？」

黑髮少年咽下口中的肉，抬起清秀的臉看了看老闆娘，接着又扭頭看向坐在身後不遠處埋頭狂吃的巨漢。

「滿口正義與邪惡的偏執狂，並不一定都來自教廷。」

巨漢似乎被少年的目光刺激到，猛地抬頭向少年看去，銅鈴般的大眼中滿是嗜血暴戾，喉嚨里開始發出陣陣低沉的嘶吼。

像是一頭進食時被打擾到，即將爆發的凶獸。

「而且……」

少年回過頭上下打量著老闆娘，嘴角勾起玩味的笑意，「老闆娘你的反應也挺奇怪的，這麼着急趕我走，好像迫不及待要做某些事一樣。」

老闆娘瞪着大眼睛歪著頭，似乎不明白少年在說些什麼，眼神中充滿了疑惑。

少年雙手交叉環於胸前，與她對視着，目光中的玩味愈來愈濃。

「唉？你到底在說什麼？」

兩人對視片刻之後，老闆娘疑惑的神情漸漸消失，眼神越來越冷，最後幽幽一嘆，兩把鐫刻着符文的匕首悄無聲息從袖口滑入左右手中。

「你是誰？也是來找我的嗎？」

「不不不。」少年搖了搖手指，笑得燦爛。

「只是碰巧路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