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終於吃上燒鵝

又過了一年，即1991年秋，年僅十三歲的二姐也輟學了，只上完小學三年級，母親咋也攔不住，最起碼上完小學嘛。那麼小，比大姐打工年紀還小，就急著外出打工掙錢養家，賺錢建房，好讓我家儘早遷入新居，不再遭受颱風的襲擾。好在二姐也像大姐一樣早熟，身高超過一米六，看著跟十七八歲的大姑娘似的，

二姐就近去了鎮上一家新成立的一家外資服裝廠，專門加工出口品牌服裝，工資跟大姐差不多。二姐挺有心機，早有準備，自打去年大姐外出打工后，二姐就開始央求母親教她做衣服，抽空就踩踏家裡的那台蜜蜂牌縫紉機，二姐心靈手巧，很快學會了做服裝，且做的比母親還好，因而順利被服裝廠錄用，並能直接上崗。至於母親依舊擔心的用工年齡問題，根本就是多餘，只要你外觀長得不像小孩兒，招錄時都懶得問你多大，或者你說多大就多大，絕對信任你，不過特在乎你是否會做服裝並且讓你當場展示縫紉技藝，會做的優先錄用，否則基本不予考慮，除非你特別聰穎伶俐，或看著特別漂亮順眼，是個可造之材。

自打二姐打工掙錢后，家裡的日子明顯好過了，起碼不用再為我和哥哥的學費犯愁，且每月尚有盈餘，還有家裡的養兔業日漸壯大，已經來錢兒見效益了。母親開始攢錢建房遷新居。

最令我開心的是，終於吃上燒鵝了。原本等大姐過年回家帶只燒鵝吃的，可大姐失約了，她為了掙過年加班費，竟然放棄了回家過年，當我聽到這個消息后，老抱怨大姐了，你咋就不考慮你這個小弟弟的感受呢，我可是天天等時時盼著你回家帶只燒鵝來吃呀，做夢都吃過好幾回了。大姐是個工作狂，一直到現在都沒回過家，唉～～我要等到猴年馬月才能吃上大姐帶回的燒鵝喲！

令我想不到的是，二姐回家時居然不聲不響地帶回一隻肥大的燒鵝來，此時她在鎮上打工才一個來月呢，正好回家過中秋節，燒鵝是用她第一個月的工資買的。記得那天下午我剛放學回家，沒等進家門口，就聞到了燒鵝的香味兒，我特好奇特興奮，這是誰家那麼幸福，正好這時刮來一股兒東風兒，我使勁嗅了下鼻子，以為燒鵝味兒來自東邊鄰居家，竟往東跑出很遠，就想知道到底是哪家這麼有口福。可打探了許久一一排除，並未發現哪家傳出燒鵝味來，我相信我的嗅覺，大姐老說我饞貓鼻子尖。難道是西邊的鄰居買燒鵝了？於是我趕緊返回家門口，誰想，這時燒鵝味兒更重了，該不會是……我一下跳過院門檻，燒鵝味兒頓時撲鼻而來，我直接跑進廚房，迎接我的果真是一隻紅得發紫的大燒鵝，它就蹲在餐桌的一個大盤子上，頭朝門口，十分謙卑地俯下了高傲的鵝頭，我彷彿聽見它在叫喚，小威呀，你咋才來呢，我等你好久了。我走近它問，誰帶你來的。它說，你二姐，一下選中了我，可能見我長得最富態吧。呵呵，不是一般的富態，都富的流油了，你瞅瞅你屁股下，都讓油給浸泡了呢。說著，我的口水就連綿不斷地與鵝頭牽扯上了，口水順著鵝的眼睛流進了嘴巴，弄得它含羞閉目，將一肚子話和著口水給咽下去了。

「小威，瞧你那點出息，口水都快把燒鵝給淹了呀！」這時二姐進屋了，見面就去對我一陣兒嘲諷。

「噢，二姐回來了！嘿嘿。」我連忙抹了下嘴巴上的口水，猛然轉身喊道，眼睛里全是驚喜。

「剛好趕上中秋節廠子放假，就來了，要不也不會這麼快就能回家，順便買只燒鵝過節吃。」二姐雙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盯著我沒擦凈口水的下巴說。

「燒鵝在鎮上買的？」我盯著明顯胖了白了的二姐問。

「嗯，新開業一家燒鵝店，正搞優惠活動呢，打八折出售，聽說開業的當天才半價呢。」二姐說著把我按在桌旁的凳子上坐下。這下我離燒鵝更近了，濃香的燒鵝味沖鼻而來，把我給熏的直吧嗒嘴，口水如洪水般湧來，瞬間漲滿口腔，我慌忙咬緊牙關，閉緊嘴唇，生怕口水如瀑布般傾瀉在燒鵝身上，憋的臉紫紅，都快趕上燒鵝的膚色了呢。

「哎，快告訴姐，」二姐摸了下我漲得鼓鼓的腮幫子問，「我不在家的這段日子，想姐不？」

嗨，二姐呀，你這不是難為我嘛。我強作歡顏地使勁兒點點頭，嘴巴閉得更緊了。

「哼，」二姐頭一揚，雙手緊緊抱著我的腮幫子說，「姐才不信呢，你的小腦瓜里整天想著燒鵝！」說完，不知她故意與否，使勁兒擠壓我的腮幫子，當皮球捏了。

此刻我緊張的要命，嘴巴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嘴唇都快把不住門了，牙齒咬的嘎嘎響，假如二姐再這樣下去，我難保口水不噴她一臉，其衝擊力不亞於高壓噴水槍。

「哈哈，燒鵝！」這時背後傳來哥哥的笑聲。我再也堅持不下去了，口水都快把我憋窒息了，猛地站起轉身溜之大吉，出屋后即忍無可忍地狂泄口水，地上口水成河，引得雞狗全都湊過來對著口水連舔帶啄叫喚不停。

燒鵝足有三斤重。母親隨後進屋操刀將之切成對等的兩半，吃一半留一半，接著將一半燒鵝片好盛了冒尖的一大盤，濃郁的肉香頃刻爆出，眼瞅著飛出門去，在院子里翻了兩個跟頭，越過了牆頭，估計很快就能香遍整個村子。此刻，我特感自豪，我敢斷定全村（我指的全村主要是指老村址的村子，現在老村子只剩包括我家在內較貧窮的十幾戶尚未搬離的人家）只有我一家在吃燒鵝，彷彿又回到了父親離家前的那段美好時光。

二姐是中秋節的頭天下午回家的，中秋節一過，第二天一早就返回了廠子。要不是周一上學，我指定會把二姐一直送到鎮上去。我把二姐送到村東鄉道的停車點，等了不過五分鐘，開往鎮上的客車就到了。送二姐上車前，我問，下次啥時回家？二姐笑了笑說，怕是要等到過年了吧。啊，我不禁驚道，那麼久呀！嘻嘻嘻……二姐捂住嘴笑著登上客車，隨即在窗口對我喊道，等著吧，我會找人經常給家裡捎燒鵝吃的！剛說完，客車就開走了。我追著客車跑了一段兒站住，望著二姐伸出車窗外的笑臉使勁兒揮手，口水不覺中又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