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開課之日（4）

辰正。

三道血光，其中追逐鎮長的那道已經幾乎化為人形，但在細雨的沖刷下還是變回了一灘沒有意識的鮮血，觸目驚心地灑在北街小巷。好在小巷已經被守鎮軍包圍，沒讓街坊被這一幕嚇到。

章家父子和胡唐先行離開，其中章老學究雖然外傷痊癒，但氣血虧的太多，不得不停了今天的私塾課業，回家修養。宋鎮長蹲在街巷裏頭，看着地上、牆上三灘血跡，陷入沉思，不時還點點頭。

「師兄看出來什麼了？」他肥厚耳垂上的一滴雨滴問道。如若有「上四品」者細看，可以看到這雨滴末端延展出一條雨線，細若白髮，正連接往西南方向的某處。

鎮長點頭，「什麼都看不出來，但我必須做個樣子，讓手下和街坊安心。」

「......」李修閣細想想，竟覺得有幾分道理。

畢竟差點把一條街給砸了，這麼大的聲勢，誰知道鎮上有多少雙眼睛正在朝這兒看呢！

「當鎮長真辛苦啊。」「雨滴」李修閣感嘆。

「所以師弟，這次出手，咱們就算......」宋鎮長換了個方向背朝人群的方向蹲著，期待地搓搓手。

「原價，小本生意，概不賒賬，恕師弟婉拒。」

婉拒個屁！鎮長手抖了一下，差點想把那滴雨滴當成蚊子拍了。不過他身為鎮長，一向量大，咳嗽一聲：「不管怎麼說，包你一年的『老雲來』也太貴了......」

「錯了師兄。」李修閣特意換上一副低沉的嗓音，「現在是兩年。」

巳初。

李修閣心裏是高興的，至少知道他手中這本書的來歷后，宋墨大小姐也終於端正些態度，起碼不再搗亂，說明章老先生的面子確實有用。不枉他今日專門去了趟北街，還掉章老先生人情。

當然，章老先生的人情是人情，鎮長的人情也是人情。能兩面通吃，李修閣是不拒絕的。

一心兩用，結束完與鎮長的通話，已是巳初。講課的部分完了，學生都去到院外預備和采竹習武。宋家孩子們都有胡唐打下的底子，即便體質最差的宋珥，氣血也在兩境浮動。

但齊家兄妹就有些讓采竹頭疼了。無他，這兩個孩子沒有半點武人底子，其中齊冬體制甚至有些虛弱，讓采竹懷疑她能不能撐過頭一天的煉體。

懷疑歸懷疑，她還是把準備好的木板從屋裏拖出來，拿木刀當教鞭，拍的木板啪啪響：「這四個姿勢，給你們一刻鐘去記，記完就練，聽清沒有？」

好粗暴的教學法，可宋墨看上去特別吃這一套，居然配合地說道：「聽清了。」

有她帶頭，其餘人也跟着喊：「聽清了！」

齊冬小姑娘弱弱的聲音被淹沒了。但采竹畢竟是采竹，她看向齊冬：「齊家女娃，你有什麼要說？」

見鬼，李修閣在客房裏偷偷聽着，覺得教學時候的采竹可太像小姐了。

有一滴雨滴浮在他手背，烏龜、兔子還有其他動物的模樣不停變化。當它變成大雁時，突然震動一下，傳來聲音：「師弟，你已九境，遊歷四方，當真沒見過這個境界的『行屍』？」

行屍？

那三道血光，就是行屍？

李修閣看着雨滴，雨滴雖小，其中卻完美倒映着鎮長的視角。只見地上有一灘血跡尚有活性，它懾於鎮長或是李修閣的威壓，漣漪亂動，好似瑟瑟發抖。

仔細想想，「它」好像和晚村裏的「光人」確實有幾分相似。

話題聊到這，李修閣只能說的半真半假：「恕師弟年幼，尚未經歷行屍大潮。」

巳初。

「恕師弟年幼，尚未經歷行屍大潮。」

行了，聊不下去了，鎮長死死握住自己要捏爆雨滴的右手，強笑道：「師弟是不是還要告訴我，你如今年幼，連『行屍』都是頭一回見？」

「師兄真是冰雪聰明啊！」李修閣讚歎。

冰你......還好鎮長此刻背朝人群，不然街坊們見到鎮長臉色，或許還會以為遇見了熟透的石榴。

鎮長冷靜片刻，不敢相信：「真的？」

他情願李修閣是在開玩笑。

「真的。」李修閣嘆道，「我初見這『行屍』，也確實被它們的奇異嚇到了。但，不過三隻六境的『行屍』，為何能將你們四人打到這般狼狽？」

「師弟莫開玩笑。」鎮長此時回答的有氣無力，「你我都明白，只是一兩個境界，在『九境』之前並不是多大的差距，無非氣血強弱的區別。」

「而這三隻六境『行屍』，境界之高，我平生僅見。同時它們還各自附帶了一項新的神異。」

「一隻『滴水成冰』，一隻『遲鈍嘲笑』，還有一隻......」鎮長的聲音居然有些顫抖，「是......『天空封鎖』！」

「對應『歸海』『垂虹』『通天』......」李修閣當即反應過來，沒了開玩笑的興緻，通過「雨滴」問：「師兄，難道每一具『行屍』都會擁有類似的能力？」

那就太可怕了。

「這倒不至於。」鎮長擺擺手，「但二十七年前，我雲來鎮遭遇的那場『行屍大潮』里，最高也只出現了第五境的『行屍』，這三條新的神異，也只在那幾位『第五境』身上出現過。」

「所以師兄以為，『第五境』在行屍之中是分水嶺？」

「何止。我甚至一度覺得如今已經不存在第五境之上的行屍了。」鎮長暗罵一聲，「今日可算長了見識！」

看來「行屍大潮」難敵，還是因為數量太多......李修閣的思路又偏了。不過他很快糾正過來：「花城那邊也沒有資料？」

「我懷疑有，但『行屍』這方面，大家一向諱莫如深。」

「老師也沒講過？」

「我還準備問你呢，師弟。」

兩人就這樣有一句沒一句聊著。半晌，鎮長起身，腆著富態的肚子，朝圍觀的群眾喊道：「北街曹巷，有人鬧市行兇，證據確鑿，已被就地正法！大家散了吧！」

聽到這裏，李修閣忽然想起一件事，通過「雨滴」問道：「師兄，這三隻『行屍』怎麼潛進來的？」

「還能怎麼進來？都是那群要錢不要命的馬匪！」鎮長顯然不想在這裏多說，「晚間戌時之前，你來我府上來，正好一塊和你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