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軍營

西漢初年，高祖劉邦為了加強帝國東北的防禦，把廣陽郡南部、巨鹿郡北部以及恆山郡一部分離出來，重置一郡名喚涿郡。自那以後王朝雖然屢次更替，郡名也多次變換，但是涿郡一直是中原朝廷在東北最重要的軍鎮之一。到了大業年間，涿郡再次恢復了原來的稱呼，隨著大運河的開通，作為運河北邊終點的涿郡已經越了北平郡和黎陽郡，成為了大隋朝在東北最重要、也是最大的軍事重鎮。

如今的涿郡下轄九縣，所屬範圍極廣（囊括了後世大半個běijīng以及河北和天津一部分），治所在方圓三十五里寬廣的涿郡城內，城中置太守府和將軍府，雙方互不統屬，各自執掌民事和軍事。

太守府中除了從三品太守之外，尚有從五品郡丞以及司馬、諸曹掾屬等。

將軍府的構架則簡單了許多，除了涿郡守將羅藝是四品虎賁郎將之外，其麾下眾將極少有五品以上的官職。

羅成雖然被稱呼為涿郡少將軍，那也只不過是因為羅藝的緣故，他此時真正的官職是正七品上的致果校尉，這還是因為數月前在遼東戰場上有所斬獲才被提升的，此前他僅僅只是個正九品的仁勇校尉而已。

未時末，距離涿郡城幾里開外的官道上，一行囚車隊伍迤邐而來，正是羅成一行。

「好高的城池啊，比俺們清河郡的城牆高了好多好多呢！」隊伍中間，花又蘭扯了扯竇建義的衣角，指著前方五六丈高的城牆驚嘆不已。

初次來到這裡的一部分郡兵和那些囚犯也都抬起頭，獃獃看著高大宏偉的城牆。

竇建義很是平靜的笑了笑，輕輕揉了揉她的小腦袋：「比起長安城，這座城並不算大呢！」

花又蘭很是期待地問道：「三叔去過長安嗎？」

「前幾年遊歷的時候去過。」竇建義點點頭，臉上浮現出一絲懷緬和感慨，「長安城才叫大城呢！俺估摸著五百年……不，一千年後恐怕都沒有哪座城能過它！」

隊伍前方的羅成把二人的對話聽在耳中，微笑著點點頭——竇建義這句話倒是說對了，即便是千年之後，長安城也是世上數一數二的雄城！

此時夕陽正暖洋洋的斜照在城牆上，給青黑sè的城牆塗上了一層淡淡的金sè外衣，城樓上的琉璃飛檐shè出耀眼的金光。大開的城門上方鑲嵌著一塊黑藍sè為底的，白sè字體的青石牌匾，上面大書『涿郡』兩字，在夕陽下反shè出淺淺的光輝。

看著眼前熟悉的城池，羅成心頭情不自禁地湧起一股溫暖。三年了，他早就把這裡當做自己真正的家了！

秦鐵撥馬上前問道：「少將軍，可要小的先去稟報大將軍和夫人？」

「嗯……」羅成猶豫了下，摸了摸臉上的淤青，點頭道：「也好，你去稟報父親大人和娘親，就說某先去軍營看看，今兒就不回家了。」

「喏！」秦鐵目光迅從羅成臉上閃過，嘴角掠過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一提韁繩就準備離去。

沒想到羅成恰好看見秦鐵的笑容，豈會不知道這小子在心裡嘲笑自己，馬上又叫住了他：「等等，你順便帶著小蘭兒去見娘親。小蘭兒不會騎馬，你下馬步行帶她去吧，把你的馬先給竇壯士使用。」

秦鐵苦著臉答應一聲，跳下馬走向花又蘭。

花又蘭小臉上滿是擔憂畏懼，抬頭看著竇建義問道：「大叔，俺跟著你行不行？」

竇建義看了一眼羅成，臉上滿是無奈和為難：「大叔要去軍營，你是女孩兒不能跟著去的。別怕，你先去將軍府上，大叔很快就會去看你的！」

羅成笑著安慰了一句：「小蘭兒，放心跟著去吧，沒人會為難你！」

「那俺去了，大叔你多保重……」花又蘭依依不捨得向竇建義告別，又偷偷看了看羅成，跟著秦鐵走向城門。

羅成向江德義低聲吩咐了幾句話，在五名護衛和竇建義的簇擁下，調轉馬頭向西北方向而去。

目送羅成幾人去得遠了，江德義才押著囚車繼續向城門處進。

竇建義騎術很是一般，只顧得全神貫注控制著馬匹跟著羅成身後，根本沒有jīng力去注意別的事情。直到前面的羅成衝上一座小山丘停了下來，竇建義才略顯慌亂的拉住韁繩，跟隨著羅成的目光向前看去。幾里開外就是波光閃爍的桑乾河，河岸不遠處有一座延綿的山嶺，山腳下聳立著一座坐北朝南的軍營，佔地大概十六七畝的樣子，裡面煙塵漫天，馬蹄聲和喊殺聲遠遠就傳了過來。

竇建義略懂一些行伍之事，一眼就看出這座軍營雖然不算很大，但是卻依山傍水，地勢也遠遠高出河面，實乃易守難攻之處，可見紮營之時著實費了一番心思。他本來以為羅成所說的私兵最多也就是三四百人，沒想到竟然有如此規模，心裡的震驚頓時浮現在了臉上。

羅成把竇建義的神sè看在眼裡，馬鞭指著軍營傲然道：「此地有八百披甲騎軍，四百步軍，戰馬兩千五百匹。這一切都是某兩年內親手所建！竇壯士以為如何？」

竇建義深吸口氣，按耐住心頭驚駭，沉聲道：「甚是令人震驚，少將軍果然非是一般人！」

羅成微微一笑，隨即肅然道：「某暫且任命你為步軍統領如何？」

竇建義用力一抱拳：「屬下願為少將軍赴湯蹈火！」

「赴湯蹈火大可不必，用心cao練將士就是。走吧！」羅成笑著搖了搖馬鞭，輕輕一夾馬腹，胯下閃電白龍駒嘶鳴一聲衝下了山丘。

不一時七人到了軍營大門前，聽見裡面清晰嘹亮的馬蹄聲和刺殺聲，竇建義和那五名護衛都有些激動，唯有羅成依舊是一臉平靜。

大門后八名手持長槍，身著皮甲的士卒見到是羅成，趕緊打開大門放他們進去。

「少將軍，可要小的去通報史統領？」

「不必了，某自去尋他。」

史統領？想必就是騎軍統領了！竇建義把這個名字記在心裡，跟著羅成向里走去。

進去后現整座軍營一分為二，西側是一排排整齊的木質房屋，東側大片空地都被平整出來，劃分為好幾塊校場。此時在最大的那塊校場上蹄聲如雷、塵土飛揚，幾百名披甲騎軍正在一個穿著黑甲，披散著長的大漢帶領下，高舉手中兵器，輪番呼嘯著沖向前方一排排的草人，轉眼間大量草人就被劈砍成了一堆亂草。

『這些騎軍用的刀頗有些怪異，不過看起來倒是十分鋒銳……』竇建義直勾勾盯著那些閃爍著寒光的騎兵刀，心裡嘀咕不已。

這些騎軍們手中的刀刀身頎長，刀背顯得很薄，刀柄上還用黃銅鑲嵌了一個護手，從外形上看大異於此時隋軍騎兵使用的制式橫刀，和突厥人使用的彎刀更是有天壤之別，也難怪竇建義會覺得怪異。不過竇建義哪又豈會知道，這種刀在後世有個威名赫赫的名字——雪楓刀！

雪楓刀提前千多年面世，當然是羅成所為了。

這支八百人的騎軍及其裝備，耗費了羅成全部的心血。當然，這裡面也多虧了羅藝的鼎力支持——優良的戰馬、從涿郡軍中抽調來的八百jīng銳騎軍，以及盔甲馬鞍等裝備。為此事，羅藝沒少被麾下將領們在暗地裡埋怨。

雪楓刀的鍛造卻讓羅成頭疼了很久，他幾乎調集了涿郡所有優秀的鐵匠，花費了大量時間，這才勉強掌握了失傳數百年的炒鋼法，弄出來了合格的鋼錠，再經過數十次的加熱摺疊鍛打，終於鍛造出了硬度和韌xìng都不錯的百鍊雪楓刀。

其實炒鋼法最早在西漢初年就被明了出來，後來張騫出使西域又帶回來了胡人的一些鍛造方法加以完善，霍驃騎鐵騎縱橫草原時使用的，就是炒鋼法製造的jīng良兵器。只可惜後來技術逐漸失傳，掌握炒鋼法的匠人寥寥無幾，令人扼腕嘆息。即便東漢《太平經》里有雲『使工師擊治石，求其鐵，燒冶之，使成水，乃后使良工萬鍛之，乃成莫邪耶』，看似說出了方法，其實卻沒有幾個人能真正掌握。羅成也是屢次失敗后，無意中把兩組風橐（即風箱）連在一起，這才獲得了足夠高的冶鍊溫度，鍛造出了合格的鋼錠。

羅成見竇建義的目光停在騎軍刀上一動不動，微微一笑自顧邁步向前走去。

「竇統領！」一名護衛趕緊推了一把竇建義。

竇建義回過神來，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快步跟了過去。

這時正在cao練騎軍的那名黑甲大漢也看見了羅成，對旁邊幾名手下交代幾句，跳下戰馬迎了過來。

「史大奈見過少將軍！」黑甲大漢到了近前，對羅成臉上的淤青視而不見，只是躬身行禮，其聲如洪鐘。

竇建義抬眼打量此人，見其身高和自己差不多，長披散肩頭，滿臉鋼針般的虯髯鬍須，獅鼻闊口，臉上還有七八處細長的疤痕。

『好個凶漢！』看清史大奈的相貌，竇建義心頭暗贊一聲。

「騎軍統領史大奈。河北竇建義，從今rì起為步軍統領。」羅成扶起史大奈，替雙方做了簡單的引見。

竇建義不敢怠慢，上前抱拳一禮：「河北竇建義，見過史統領！」

「竇統領客氣了！」史大奈打量了下竇建義，粗粗拱了拱手，不過眼中明顯有些不以為然。

羅成把二人的神sè看在眼裡，卻故作不知，向史大奈問道：「某不在的這兩rì可有什麼事情生？」

「不曾有。」

「秦二，秦三！」

「喏！」兩名護衛躬身上前。

「你二人暫且跟著竇統領，幫助他儘快熟悉軍營。」

「喏！」

「竇統領，有不明之處就問他二人。」羅成指著秦二秦三對竇建義吩咐一句，想了想又道：「你初來乍到，遇事不妨多向史統領請教一二。」

「請少將軍放心，屬下領會的！」

羅成點點頭，帶著另外三名護衛向西面那片房屋群走去。

「竇統領，請隨我來。」那名叫秦二的護衛伸手延請。

「史統領，得空再向你請教了！」竇建義笑著對史大奈拱拱手。

史大奈點點頭也不還禮，轉身大步走向校場。

竇建義尷尬的笑了笑，跟在秦二秦三身後，向最西側擺著石擔子和石鎖等物的那塊校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