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風既起人亦何安
胤祥未曾想到蘇若琉是如此鄰牙利齒，竟聽得入了迷，還覺得她說得甚是有理，心中更是對蘇若琉有了另一番看法。
「諸位阿哥，小女無知，不懂禮數，是卑職教女無方，還請諸位阿哥不要放在心上，擾了興緻。」
蘇景年才從正廳隨着他們一行緩緩走出，便正好瞧見蘇若琉同十三阿哥辯說的時候，眸中不禁冷了幾分，但他並沒有厲聲斥責，而是立即行禮賠罪，畢竟這幾位若是怪罪下來，受罪的可不只是蘇若琉一人，而是整個蘇府。
「蘇大人莫不是以為我等是小肚雞腸之人？」胤祥微笑着反問道。
在他的眉宇間看不出任何情緒，但他深如黑洞的雙眸中，卻有着不羈環繞下的王者之氣，讓人不禁為之一顫，卻似又有一種平易近人的錯覺。
「十三阿哥說的是，只是小女無知，讓諸位阿哥見笑了。」蘇景年雖怔了怔，但立時也反應了過來。
他轉而對着蘇若琉微微呵斥道：「還不快來向十三阿哥道聲歉？」
蘇若琉心口一驚，蘇景年作為父親，不應該是維護自家女兒的清譽么？怎麼竟是這般畏懼強權？
「阿瑪，二姐做錯了什麼？姐姐不是一直在這裏嗎？」蘇澄眨了眨那雙俏皮的眼睛，惹得阿哥們不禁一笑，就連一直緊皺着眉頭的胤禵也揚了揚嘴角。
沒有人會不喜歡小孩子。
可是蘇澄還是被蘇景年冷冷地瞪了一眼，連忙躲在胤禟身後，抱着他的大腿，畏畏縮縮地探著腦袋，還不忘心疼地朝着蘇若琉的方向瞟了幾眼。
蘇若琉心中自是明白蘇澄對他的擔憂，也是在這一刻，她才知道蘇澄不同於其他家的孩子，儘管從小體弱，卻是心細如髮，似是連她如今這點小委屈，他也能察覺得到。
蘇若琉收起自己的思緒，朝着蘇澄輕輕上揚了嘴角，餘光又瞥見胤禟對着她極輕地點了點頭。
此刻，她亦不在猶豫，收斂了之前的針鋒相對，乖巧地對着胤祥行禮，頷首低眉，柔聲道：「十三阿哥莫怪，若琉初學禮儀，尚且愚昧無知，方才衝撞了您，實屬不該。您大人有大量不予追究，若琉心中自是感激，日後定以此為鑒，絕不再犯。」
日後定當以此為鑒，若再遇十三阿哥，退避三舍仍不夠，便是讓她退上五六七八舍，她也絕無二話，免得讓人以為是她的不是。
只是這話，她亦只敢放在心中自語。
「若琉，蘇……若琉，嗯，本阿哥記住了。本阿哥大人有大量，自是不會予你計較。」胤祥笑了笑，殊不知一旁的某人微微擰緊了眉頭。
「嗯……多謝十三阿哥。」蘇若琉怔了怔，也不知十三阿哥的話里，於她是福還是禍？
眾人心照不宣，自是聽出了胤祥的言外之意。
「十三哥，別逗蘇姑娘了，身邊那麼多姑娘還不夠么？」胤禵一向看不慣胤祥在宮外風流，處處留意，卻處處不留情。
他從不會碰女人，若是碰了，便會一輩子對她好。可他的十三哥，怕是身邊沒了女人，便會活不下去了罷。
要知道，眾阿哥中，可謂是不分伯仲，無論是長相還是才華，可唯獨十三阿哥——愛新覺羅·胤祥，偏偏只愛美色，最屬風流。
「怎麼？十四弟這是看上蘇姑娘了？不，蘇若琉了？」胤祥將手搭在胤禵的肩上，極自然地說出了蘇若琉的名字，也不知避嫌。
「拿開你的手。」胤禵不耐煩地抖落他的手，閃到一旁空餘之地，「十三哥莫說笑了，蘇姑娘好歹是清白官家女子，我只是看不慣你的作為。」
「是是是，既然十四弟喜歡，那哥哥我便不再同你爭搶了。」胤祥一臉不懷好意地看着他。
胤禵瞪了他一眼，隨後便轉身離開。胤祥見狀，連忙邊叫邊跟了上去，惹得身後眾人一陣嘩然，卻又立時戛然而止。
鬧劇結束，胤禟一行也知時候不早，是該離開，便紛紛同蘇景年又客套了幾句，方拜別離開。
「若兒。」離別之際，胤禟趁著此刻眾人離去，才叫住了蘇若琉。
「九阿哥，是還有何事？」蘇若琉聽見聲音，便蹲下身，靠近蘇澄附耳了幾句，瞧著蘇澄跑開，方緩緩轉過身問道。
「若兒，我……」胤禟欲言又止。
馬上就到三年一次宮中選秀的日子了，到時，若是蘇若琉能夠以漢軍旗下秀女的名義的進宮，那他們便是能天天見着了。
只是，秀女進宮，向來是作為皇帝妃嬪的備選，只有未入選的幾位，可能會被作為賞賜，與皇親貴胄相婚配。
可也有一些，會被分配到不同的宮殿，服侍妃嬪。
他的若兒是那般如琉玉無暇，興許真能入得了他皇阿瑪的尊眼，到那時，他便是無可奈何花落去，即便伸手，亦是空無。
「若兒，我只想喚喚你，而你正好在這，真好。」胤禟苦澀地扯出一個微笑，陽光灑在他的側臉上，映得他的笑容變得溫暖。
若兒，請再等等我，不會太久的。
「九阿哥，莫讓諸位阿哥等急了。」蘇若琉提醒道。
其實，今日她見到他，心中很是歡喜，只是，她想說的話，她卻說不出。
她被禁足的時候，他未來；她同秦氏相對之時，他亦未來。在她想他的時間裏，他從未出現過。
而今，她算是在蘇府之中有了一席之地，她算是有了千金小姐才有的待遇，她算是有了一個完整的家的生活，他卻來了。
來得猝不及防，來得大張旗鼓，來得恍如夢境。
「九哥，馬車來了！」胤?在門口朝着裏頭催促道，可胤禟卻仍是站在原地置若罔聞。
「九阿哥可還有什麼吩咐？」蘇若琉面不改色地問道。
胤禟只搖了搖頭，默然張了張嘴，終是又多看了幾眼，方邁著大步離開。
這時，起風了，似載着蘇若琉的思緒，捲起了遠去的胤禟的衣衫。
蘇若琉伸出手，觸摸著這無形的和風，有些暖，又有些冷。
「起風了。」她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