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總有未見恍惚時
「小姐，去哪兒？」
「一會就知道了。」蘇若琉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狡黠。
熟悉的商鋪，熟悉的街道，還有來來往往卻從不記得的人群，但依然可以在其中找到幾張熟悉的面龐。
茶樓之中，茶客滿座，依舊是她離開時的歡聲笑語。
掌柜低頭不停地打着手中的算盤，小東還有一兩位她從未見過的小二，在席間來回穿梭，四處奉茶。
蘇若琉帶着小町剛踏進茶樓，便有人立即迎了上來，問道：「這位客官，幾位？」
她只擺了擺手，那店小二便扭頭離開。
「小姐，您說的地方，就是這裏啊？」小町附耳詢問道。
「是啊，就是這裏。」
「可是小姐……」小町正想說，方才的店小二一見蘇若琉擺手，便不再理會她們，着實是沒禮貌了些。
可隨後，小町便見蘇若琉徑直走到掌柜面前，以為要同他理論上幾句，可誰知，蘇若琉只喊了聲「掌柜的」。
掌柜先是一愣，旋即放下手上的事情，走到蘇若琉的面前，細細打量，笑道：「可是姑娘？姑娘回來了！」
「掌柜，可否需要我來幫您算上一算？」蘇若琉輕挑了雙眉。
「不用不用，姑娘快些去裏頭坐坐，婆婆可想你得緊，一會兒，可別忘了給我們剩點。」
二人相視一笑：「掌柜，難不成我不在茶樓了，婆婆還不給你們做好吃的了？」
蘇若琉和掌柜的連番打趣，聽得小町一愣一愣，許多瑣碎的信息在她的腦中交織，最後得出一個結論：小姐不僅與掌柜相識，還與茶樓中其他人相識。
她驚訝地望了望自家小姐，自小姐來到府中，她從未見過小姐出府幾次，又怎會認識茶樓中的人？
思索間，她聽見蘇若琉說「我們去裏面」，便木木地跟在蘇若琉身後。
茶樓的院中，唯有一棵高至屋頂的若榴樹，正值初夏，枝葉茂盛，青翠欲滴，還有零星的幾朵早開的若榴花點綴其間。
適逢微風拂面，枝葉搖曳，正好掉落一朵若榴花於蘇若琉手中。
「小姐，我們到這兒做什麼？」小町眨著疑惑的雙眼問道。
蘇若琉微揚嘴角，含着挑逗意味，將手中的那朵若榴花放在小町的手上。
「一會兒，把這畫下來。」蘇若琉又指了指后廚的方向，「走，我們先去那兒。」
茶樓似乎來了一批新人，后廚之中，有一大半的人，蘇若琉並不認得，還未想通其中緣由，便被人打斷了思緒。
石婆婆起初奇怪后廚怎會有閑人靠近，走近一瞧，一眼便認出了蘇若琉，連忙拉着她的雙手，到沒有油煙之處，方開口道：「姑娘回來了，怎麼也不說一聲？我這便去做些點心，給姑娘嘗嘗。」
「婆婆，婆婆。」蘇若琉連忙將石婆婆拉住，「婆婆不急，若兒想問，可還有若榴餅？」
石婆婆一愣，忽然輕拍腦門，笑道：「有有有，瞧，這人老了，記性也不好了，倒是還有幾個，放在冰窖中，姑娘稍等，我這就去拿來給姑娘。」
「小町兒？」蘇若琉雙手相交，再一次微揚嘴角，故作正經地囑咐道：「去找筆墨，記得把這朵若榴花，絲毫不差地畫下來。」
小町面露難色，哀求道：「可是小姐，我不會畫畫。」
蘇若琉邊嘆氣，邊拍了拍小町的肩，無奈道：「這可沒辦法呀，誰讓我家的小町兒認花只知顏色呢？」
「小姐……」
蘇若琉憋笑着點了點頭：「好了好了，快去吧，一會接你回府，乖。」
「知道了，小姐。」小町垂頭喪氣地轉身離開。
蘇若琉望着她遠去的背影，不禁掩面而笑，這時，石婆婆在她身後叫住了她，遞上茶樓中僅剩的若榴餅。
「嗯，好吃。」蘇若琉咬上一口，頻頻點頭，「婆婆，沒想到冰鎮的若榴餅更好吃些。如若烈日當空，還能去去暑氣。」
「姑娘喜歡便好，待院中若榴花開時，我便多摘些，到時給姑娘多做些。」石婆婆溫和的聲音，宛如蘇若琉早已離去的外婆仍在當時。
蘇若琉順着石婆婆的視線，看向院中的若榴樹，許多往事一如此刻浮現眼前，她的喜怒、她的打鬧，全藏在這棵若榴樹的樹蔭之下。
她淡淡一笑，乖巧應聲：「好。」
「對了，婆婆，如今我也是蘇家小姐，不在宮中了。」蘇若琉面朝著那棵若榴樹，好似是漫不經心地提了一句。
「原來，前些日子說的，蘇府尋迴流落在外的女兒，便是姑娘。」石婆婆並沒有詢問其中緣由和細節，而是繼而望着蘇若琉平靜的側臉，喃喃道：「不在宮裏了，也好，也好……」
似有水氣氤氳，輕染了雙眼，石婆婆用衣袖拭去眼角多餘的憂愁，隨後只道自己還有事，便離開了。
蘇若琉亦是再站了一會兒，便去找小町，看了她手中的畫，掩笑道：「小町兒，畫得如何？」
「小姐，我本就不會，您還讓我畫，分明是在為難我。」小町委屈地坐在台階上，看着手中所謂的花，是一朵花的輪廓也看不出。
蘇若琉走到她身旁坐下，笑道：「日後見到所有紅花，便全是若榴花，就是你手上的這朵。」
「知道了，小姐。」小町的眼珠忽然轉了一圈，興奮問道：「小姐，那您之前繡的紅花，是不是便是若榴花？」
蘇若琉本以為小町開竅了，正欲欣慰地點點頭。
誰知她冷不丁地又說了一句：「不過小姐，小町這畫畫的技藝，應同小姐差不多，不然今日見到若榴花，小町在如何蠢笨，也會記起小姐此前繡的紅花會是若榴花。」
蘇若琉垂下眼角，嘴上苦笑道：「你無葯可治了。」
說完，她立即起身離開，任憑小町如何叫喚，她也不曾回過頭。
「姑娘這就走了，怎麼不……」掌柜一見蘇若琉從院中出來，便開口問道。
誰知她仿若未聞，徑直而去，害得小町小跑跟在身後。
掌柜只笑着搖了搖頭。
茶樓外似有一陣涼風拂過，掠去了她所有的煩躁，卻難除她身後的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