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華棠醒來的時候,意外的發現胸口竟然沒有絲毫的痛感。

她抬手一摸,感覺有些怪異,什麼傷口也沒有。觀察四周,竟是在一處甚為雅緻的閨房裡。

「我這是還魂了?」她嘟囔著,正要翻身下床。

「郡主!你可終於醒了,奴婢去打水伺候您梳洗!」她才要穿上鞋子,就發現床邊蹲了個正在打盹兒的小姑娘,被她下床的動靜驚醒了。

「郡主?哪門子的郡主?」華棠很是不解。有人叫她的大名華棠,有人叫她的小名昭昭,她的一群狐朋狗友喊她女魔頭,也有人顫顫巍巍的喊她大小姐……

但就是沒有人叫過她郡主,她自己本身也與郡主這兩個字不沾邊。

她茫然的看著小姑娘屁顛屁顛地跑出去,再茫然的站起來打量了一下周圍的陳設。

還好,還挺熟悉的,她滿意的點點頭。

不對!

熟悉是熟悉,但這不是她家啊!華棠的心猛的顫了顫。

她到庭院中走了幾步,顫得更厲害了。

她為什麼對這裡熟悉?因為這裡是趙明翰在汴京城的老巢啊!

「我不是死在飲馬川了嗎?怎麼會在他的家裡?」華棠心裡咯噔了一下。

剛剛那個小姑娘她也想起來了,是趙明翰那個飛揚跋扈的程度可以和自己一決高下的妹妹,趙明妍身邊的小丫鬟飛霜。

越想越不對勁,剛剛那小丫鬟叫她「郡主」,她叫得出名字的郡主並不多,叫得出名字的那幾個她也不大喜歡,尤其是……

簡直越想越恐怖!

「郡主!郡主!你在哪呢?」飛霜端著盆找了過來。

華棠應了一聲,急忙走回房屋。

「郡主剛剛是去哪了?讓奴婢一頓好找。」飛霜一邊擰毛巾一邊說道。

「我自己來。」華棠將飛霜一把推開,走到盛滿溫水的銅盆跟前,將自己的臉湊了過去。

待她看清楚倒映在水面上的那張俏臉時差點氣得昏死過去。

華棠像看見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一樣,一下子從水盆旁邊彈開了。

飛霜:「?」只見她家郡主哀嚎一聲捂著臉一頭悶進被褥之中。

飛霜試探性的叫了聲:「郡主?」

頭悶在被褥之中哀嚎的郡主懨懨的說:「我有點不舒服,你把水擱那兒吧,去準備一下午膳。」

飛霜一臉茫然的點頭應下了,她總覺得今天的郡主有些不對,但又說不上哪裡不對。

腳步聲漸遠,華棠才從床上爬了起來。她顫抖著抬起雙手

這不是她的手!

華棠悚然,她從小舞刀弄槍,一手都是繭子,而她面前這雙手卻是白白嫩嫩的,十指白皙而柔軟纖長。

華棠還是不信命,走到水盆旁掬一捧水使勁擦了擦臉。

觸感溫熱,氤氳的水汽帶著餘溫往她臉上撲,無論她如何的揉搓,她的臉還是那張臉,如假包換。

她走到一旁的梳妝台前,銅鏡里的姑娘杏眼含情,澶如秋水,眉若遠山,鼻似瓊脂,臉蛋有些圓,顯出幾分稚氣來。

雖然還未完全長開,但不難看出這張臉長開了之後該是何等絕色。

華棠學著印象中那個醜惡女人的模樣對著鏡子做了幾個鬼臉,她自己看了都覺得噁心。

得,任命吧,她這是借屍……不對,是借身還魂到她的死對頭——儀安王之女,趙明翰的親妹妹,儀安郡主趙明妍的身上了。

華棠要被氣哭了,她這不爭氣的魂魄,附到誰身上不好啊非要附到趙明妍這個小祖宗的身上!趙明妍這張臉再好看也沒有她原來那張臉看著順眼啊。

這張臉原本的主人趙明妍的惡行還歷歷在目,如今這具身子卻被華棠搶了過去。

華棠對著鏡子里的那張臉,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老天爺,您這是和我開多大的玩笑呢!」她在戰場上被趙明翰一箭穿心,睜開眼睛他卻變成了仇人的親妹妹?她痛苦的閉上了眼,不敢在多想。

她還沒搞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出現在了趙明翰的家裡。

她轉過頭朝著門外呼喊:「飛霜!」

穿著鵝黃色衫子的小侍女一陣風似的出現在她的面前,「郡主有何吩咐?」

「現在是什麼時候?」

飛霜恭恭敬敬的答到:「現在是未時一刻。」

華棠攥拳:「我問你何年何月何日!」

飛霜被她嚇得抖了抖:「安豐二十八年六月初九。」

華棠愣了愣,她隨趙明翰一起出征離京那日是安豐二十八年二月二十,她被趙明翰一劍刺死那一日……她偏頭想了想,是了,六月初二,今日離她「死」的那天,正好七天。

來不及多想她為什麼會用趙明妍的身體醒來,「我……兄長他可回來了?若是還沒有回來,可有家書?」

飛霜搖了搖頭:「世子還在前線追擊敵方殘部,歸京應該還要些時日,家書么,就算有,也是送到王爺那裡了,奴婢確實不知。」

華棠一把揪住飛霜後頸的衣領將她從地上糾了起來,「儀安王在哪裡!帶路,我要去找他!」

飛霜被她這麼一亂整懵了,沒有注意到趙明妍稱呼她的親爹為儀安王,沒來得及多想,只得一臉茫然的起身帶路。

二人一路小跑到儀安王的院子,氣喘吁吁的衝進正堂里,卻不見半個男人的影子。

全是女人,華棠數了數,坐在座位上的有四個,一旁站著的有十六個,一屋子滿噹噹、珠玉滿頭的女人。

別的她不認識,但此時此刻端坐在主位上皺眉看著她的美婦人她是認得的,趙明翰與趙明妍的生母,儀安王的正妃李氏。

李氏微微蹙眉:「明妍你在鬧什麼,多大的人了還如此莽撞!」雖是責備的話,從李氏口中說出來卻帶著寵溺之意。

趙明妍這個名字華棠聽著很是不爽,但也只得硬著頭皮應下,「是,母妃,孩兒知錯了。這不太心急了嗎~」她努力學著趙明妍的樣子撒嬌。

華棠勾著頭,用眼睛餘光偷偷瞟了瞟其他三個坐著的夫人,她們看上去都要比李氏年輕些,生的都還不錯,不過有個穿墨綠色羅裙的夫人引起了華棠的注意,到不是因為那位夫人長得好看,完全是因為她看到華棠活脫脫出現在眾人視線之中時一副見了鬼的樣子,一張臉蒼白如紙,襯得她唇上塗抹著的鮮紅口脂詭異的無法言語。

華棠倏地轉身對著那位夫人,婦人被她驚得不著痕迹地往後縮了縮。

華棠努力攢出的溫婉微笑中帶著幾分猙獰:「這位姨娘怎的臉色如此慘白?可要叫醫官前來看看?」

李氏低聲呵斥:「明妍!不得無禮!」

華棠裝作委屈的退後幾步,但李氏的注意力已經被她成功的轉移到了墨綠色衣服的婦人身上。

李氏一臉關懷的看著那婦人:「吳側妃可是身子不適,怎的面色如此蒼白?去叫來醫官看看,你先回房歇著吧。」

吳側妃煞白著一張臉,看向華棠的眼中帶著遮不住的驚恐,她向李氏行禮之後便由侍婢攙扶著匆匆離開,邊走還不忘邊回頭看看華棠。

記住一個,穿綠衣服的是吳側妃,華棠暗暗算著。

「明妍今日急匆匆的跑來這裡,可是要找你父王啊?」李氏招了招手示意華棠過去她身旁。

華棠依言走了過去,乖巧的蹲在她膝旁:「母妃,我兄長何時才能回來呀?明妍可想他了呢。」

李氏輕輕揉著華棠頭頂的髮絲,那隻手很是柔軟溫暖,「臭丫頭,明翰走之前你還和他吵了一架,現在知道想你哥哥啦?」

華棠嘴角抽了抽,當然想,想他立刻下地獄。

嘴上卻溫順的說:「哥哥一向對明妍視若珍寶,那日是明妍太任性了,不曉得體諒哥哥的辛苦。對了,母妃,哥哥有沒有寄家書回來?他在前線的戰況如何呀?」

李氏很是欣慰的看著華棠,眼角的細紋倒是讓她看起來更祥和了幾分,「近幾日明翰很忙,前線出了一樁大事,都沒有寄家書回來,不那一樁大事,我卻有所耳聞。」

「什麼事?」華棠的心立刻懸了起來。

「華家通敵叛國,你哥哥已經在飲馬川將華家的獨女斬於劍下,在敦州指揮作戰的崇德將軍夫婦及其部下已被緝拿歸案,待你哥哥清理完殘敵就將他們帶回汴京處置。你哥哥這次可是立下大功了……」

「那……胡人呢?此去不是擊退胡人的嗎?怎麼弄成捉拿叛賊了?」華棠心下悲涼。

「你哥哥一馬當先,斬了胡人其中一員大將的頭顱快馬加鞭送回京城,胡人沒了一個首領便亂了陣腳,你哥哥此刻應該在圍剿餘孽罷。」

李氏後面的話她已經聽不進去了,華棠努力剋制著顫抖,她垂眸,以免李氏看出她的情緒,「華家世代忠君愛國,怎麼會通敵呢?會不會是哥哥弄錯了?」

李氏笑了笑,將她鬢邊的簪花輕輕扶正,「你哥哥做事一向穩妥,再說了,通敵叛國這樣大的帽子,是要誅九族的,沒有十足十的證據誰敢亂扣呢?朝堂之上的事情,不是我們這些女人該討論的。」李氏笑著伸手點了點華棠的額心:「好啦,等你哥哥回來不就一切都知曉了?他去了西境那麼久,一定給你帶了許多有趣的東西。」

華棠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擠出一個笑來,「女兒突然想起來還有些事情沒做,先退下了,改日再來跟母親請安!」便提起裙裾匆匆的跑了出去。

「郡主!您慢點,當心摔了!」飛霜也跟了出去。

李氏含笑看著飛奔而出的兩抹身影,側頭對一旁的侍婢說:「雅芙,今天吳氏見了明妍就跟見了鬼似的,你不覺得奇怪么?」

一旁的侍婢有了些年紀,很是溫順穩妥的模樣,一雙眼睛卻閃爍著精光,「奴婢也覺得,該不會她又對郡主下手了吧?今日郡主一驚一乍的,莫不是聽說了什麼。」

李氏面色冷了下來,「她倒是敢,你去查一查,看看這個吳氏到底要搞什麼鬼,如意算盤竟然打到我女兒頭上來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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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枝驚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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