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交換
許勁知今天請假不上班,反正最近也沒什麼事,卻他一個不缺,去了也是打完卡就聊聊天喝喝茶等著下班。
門開著,建國又從屋裡跑出來了。
他彎下腰把它抱起來,自然而然地往屋裡走,像進自己家一樣,「它這是吃飽了?」
「它饞得很,給多少吃多少,不能給它吃太多,不消化。」孟妍隨手把門關上,跟著進去。
早上起來還沒吃飯,又不想下樓,孟妍把冰箱里自己做的那些點心拿出來給他墊墊肚子,等著中午再好好吃一頓得了。
她做的東西賣相很好看,放在一次性環保食品盒裡,看著像是外面買來的。
許勁知拿起來吃了兩塊,隨口問她,「在哪買的。」
「我自己做的。」孟妍拿了兩瓶豆奶,給他一瓶,「平時閑著沒事,喜歡做一些甜品和點心,盒子是我專門買的。」
他看著這盒子上的標誌,覺得眼熟,這個標誌像卡通太空人,很獨特,跟外賣常用的那個盒不太一樣,他腦子還算夠用,忽然笑了一下說,「粥很好,我吃完了。」
上次秦遠非要讓他吃了那碗粥,還說他不吃絕對會後悔,最後又扯到他和孟妍的關係上,當時覺得奇怪,秦遠大大咧咧,就算他發燒快燒死了秦遠也只會想到退燒藥,根本想不到其它。
原來那碗粥,背後真的另有其人。
孟妍在心裡暗念一句「叛徒」,「他告訴你了?」
許勁知指尖點了點紙盒,「一樣的標誌,他說那話差不多算是告訴我了,當時沒反應過來,再說我平時點外賣也沒見過這種盒。」
說曹操曹操到,秦遠給他打電話,說換了新工作,叫他中午吃飯。
許勁知說完掛了電話,剛放下手機,「建國」就跳上沙發,體態安詳地卧在他腿上,盤成一團取暖。
他從自己屋裡出來就穿了一件單衣,她倒是比硬漢還硬漢,沒鋪地暖,空調暖風也開的不高,他抽了張紙把手擦乾淨,側頭問了聲,「你這兒冷不冷。」
孟妍還在吃,聲音有些含糊,「我還想問你那兒熱不熱。」
她剛到南方上學的時候,覺得冬天陰風入骨,冷的不行,可能她適應能力超強,過了幾年就覺得還行,好像也不那麼冷。
昨天去許勁知那兒,對比之下,有地暖確實舒服些,讓她也考慮著要不問問房東,允許的話,她也鋪個地暖。
某人順著貓背上的毛,毫不留情地拆台,「熱你還把被子全捲走就給我剩一個角。」
她睡覺習慣把卷子全往自己身上卷,忽然多個人她肯定改不過來,能給他留個角估計都是昨晚潛意識裡的良心發現。
她咽下嘴裡這一口桃酥,扭頭看他,無意識眨了下眼睛,「有嗎。」
她睡完就忘,真不記得。
她早上起來發現被子全在自己身上,還傾情腦補了一下許勁知比她先起,然後細心把被子幫她蓋好才走的溫馨畫面。
事實是她分毫不讓不管他死活,全是她自己給自己的,這說明瑪麗蘇小說不要看太多,容易翻車。
許勁知對上她一雙無辜的眼睛,他還能說什麼,只能說自己先見之明,還有一條毯子。
中午許勁知吃飯,帶著她一起去了,秦遠也算是武堯的老熟人,不用見外。
地方是秦遠挑的,是那家顏值至上的烤魚店。
到了地方,許勁知剛停車,就見她轉過頭,盯著對面烤魚店看,門口發傳單的還是那個兼職男大學生。
就算他年老色衰也用不著這麼明顯吧,許勁知話里話外都透著股酸,「孟妍,男大學生好看是吧。」
「你是醋精嗎,我看的是他後面那副海報,遊樂場的。」她回頭看他眼,隨口說,「反正你今天也不上班,下午去遊樂場吧。」
他手搭在方向盤上,指尖有一下沒一下的輕點著,表情有些犯愁,「遊樂場,是不是有點遠。」
孟妍手裡正好拿著手機,打開地圖搜了一下,最近的2.5千米,她拿給他看,「不遠啊。」
他當然知道不遠,就是沒想到她真去查,頓了幾秒說,「要不,換個地兒。」
「為什麼?」她稍微想了一下,似乎不難猜,「你恐高啊?你竟然怕高。」
許勁知拔了車鑰匙,極不願意承認地應了一聲,「嗯。」
他自己也覺得納悶兒,許勁知,你這什麼毛病,恐高,真不爺們兒。
很小時候孟妍對他除了「小胖」這個稱呼,其餘幾乎沒印象,從高三那年她在芝麻衚衕再見到許勁知開始,少年時期的他就已經是完美無缺,刀槍不入。
從沒想過他也有怕的東西。
當年覺得他高不可攀自持矜貴,到現在才感覺這個人是活在現實中,食人間煙火的,他和身邊很多直男一樣覺得塗唇膏很娘,認為恐高影響他的硬漢氣質,此刻被揭穿又不願意承認,帶一點彆扭的樣子跟平時那份清冷淡漠形成鮮明反差,真的很幼稚可愛。
她忽然試圖驗證,有點使壞的意思,「許勁知,你真可愛。」
如她所想,他輕蹙了下眉,更彆扭了。
孟妍勾唇笑了一聲,開門先下了車,他在車裡後知後覺,伸手鬆了安全帶。
他這是,又被調戲了?
秦遠到的挺早,見倆人一起來的,還驚訝了一下,他這種中間人一時都不知道該站誰那一邊。
許勁知過來順手拉開把椅子,接著往旁邊又拉開一把,才自己坐了。
孟妍就在他拉開的那把椅子坐下,聽見他問,「點過了嗎?」
秦遠默默看著,思緒很快轉過彎來,自己站自己這邊就好了,狗糧管飽,「點過了。」
許勁知往杯里倒水,苦蕎茶,倒了四杯。
秦遠看了眼表,覺得時間不太對,「怎麼這麼早,宋詩瑤還沒下班,你早退不扣錢嗎?」
許勁知說,「起遲了,請假沒去。」
秦遠不像他組長有那麼旺盛的求知慾,這會兒一心等著宋詩瑤下班,沒工夫問他閑話。
大概又過了十分鐘,宋詩瑤就到了,事先不知道許勁知和孟妍這倆人會來,現在看著他們坐一起,還有點在狀況外。
秦遠看著宋詩瑤坐下,手在桌子底下拉了她一下,倆人相視一眼,信息交匯,像諜戰片裡面傳消息的接頭暗號,然後換上一副心領神會的表情。
孟妍看著宋詩瑤的表情變化,心想你倆能再明顯一點嗎。
自從高考完那個暑假過後,他們四個人就再也沒坐在一起吃過飯,大學階段宋詩瑤秦遠和許勁知他們三個偶爾會一起聚一下,關於這個武堯二中四人組,她缺席了好多年。
下午孟妍還是想去遊樂場,許勁知依了她,她倒也沒選那些很刺激的項目,就是閑的無聊,想選個熱鬧場所,逛一逛。
到傍晚暮色沉沉,她買了杯奶茶,付錢時候店員說送惡魔角的發箍,只有這一種款式沒得挑,她拿了一個戴。
隨即聽見有人手機發出的拍照聲。
許勁知站在旁邊,拿著手機,懶散笑了聲說,「不行啊,你這不上相。」
她站這個角度,身後正是晚霞,他拿著手機心血來潮隨手拍一張,結果把人給拍丑了。
孟妍不放心他手機里有自己丑照,奪過去看,其實還行,沒有太丑。
照片上她帶著一個發光的惡魔角發箍,角度和構圖和當初她拍許勁知的那張,意外有點像。
像是二人隔著時空的對話。
對話的那一頭,是穿著二中校服,十八歲的許勁知。
車停在外面,等她拿到奶茶,兩個人沿著這條路往回走。
沿途越走人越多,走至人聲鼎沸處。
她握了握溫熱的奶茶杯,忽然停下腳步,側頭看他,頗有幾分鄭重,「許勁知,這些年,辛苦了。」
他也跟著停下,還沒察覺到她忽然的認真,「不辛苦。」
有件事,孟妍知道了,始終沒辦法釋懷,「你去師大找過我多少次。」
他想都沒想,隨口便說,「不記得了。」
本科四年,有空就去,他本來不打算讀研,卻還想守著這塊地界多待幾年,三不五時還能去看看,便改了注意。
後來讀研的時候就去的少了,再到收拾東西離開學校,回家前,又去了師大最後一次。
作為交換,她也告訴他一個秘密,「我其實,也找過你,我跟我爸媽說是去找宋詩瑤的,時間很緊,就一天,你那天沒在學校。」
她當時沒想著要和他怎麼樣,就遠遠看一眼,看他好不好,就夠了。
「第二年高考報志願,清華和國美,我選了國美,錄取完我就後悔了,其實後來想想怎麼選都會後悔。」她看著許勁知,語氣難得帶著一點小驕傲,「我很厲害的,我是那年清華美院設計第一名。」
清華這兩個字,在復讀那一年彷彿成了她的執念,滿腦子就是想拿到那張藝考合格證,去不去讀不一定,就是想考,如果能拿到,起碼說明她配得上許勁知。
他一時詞窮找不到合適的言語,從她的話里挑了句說,「真厲害。」
不是敷衍,是許勁知也認為,她真的厲害。
她從一個破爛小城出去,家裡有事四處輾轉,從北到南,從前完全沒去過的地方,陌生的環境,陌生的同學,不適應的氣候。
她放棄了到手蓋著紅戳的錄取通知書,以復讀生的身份,去跟一群起點就站得比她高的應屆生一起備考。
武堯二中升學大榜上全是她認識的同學,只有她前途未卜,看不到方向,復讀那一年她還學會了抽煙。
這不是個好習慣,她現在雲淡風輕的說出來,許勁知聽著只覺得心疼。
她說他辛苦了,誰又不辛苦呢。
許勁知沒說別的,只有最直觀的一句,「下回吧,別再讓我找不到。」
半天沒聽到回應,他偏頭去看,她喝著奶茶,像是走神了。
許勁知也是沒脾氣了,藝術家上一秒認真下一秒走神,這麼精分的嗎,他不輕不重地彈了下她額頭,好氣又好笑,「聽到沒。」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