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出關

第1章 出關

思過崖。

昏暗的山崖洞裏別無他物,只有寒冰融化成水滴落在地的聲音。

一女子身着青色衣裙,盤坐在石床上,閉目打坐。

「嘀嗒——嘀嗒——」

白池長睫微動,輕輕睜開了眼。

她看着膝上手,愣怔許久,直到被水滴聲驚醒,才反應過來似的,緩緩抬起玉手探到眼前。

指如削蔥,手如柔荑。

這是她的手,卻又不是。

此時的左手白皙細膩,指腹上還有着她長年練劍形成的薄繭。

完好無缺,形如美玉。

再不是經年之後,那副斷了手的殘缺模樣。

真好。

白池揚起了嘴角,她笑着笑着,忽然抬起手捂眼,淚盈於睫,忍不住哭出了聲。

「真好。」

她是白池,但又不是。

或許,稱她為融合了上一世記憶的白池更為合適。

白池又哭又笑,若有人在此,定會覺着她走火入了魔。

可不是走火入魔嗎?

若不是走火入魔后,再醒來時腦子裏多的這些記憶,她是怎麼也想不到,這一切的一切,只是一個話本子。

她堂堂劍尊之女,歸元宗的長老,竟是這話本子裏不值一提的女配,勞什子女主愛情路上的踏腳石。

怪不得,怪不得被白池救回來,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道侶,日後會為了小徒弟對她拔劍相向,斷了她的手。

怪不得,從小養到大的三個徒弟,會因為小徒弟與她反目成仇,下毒謀殺她。

原來只因這小徒弟,是女主。

道侶受了重傷,是白池剖心頭血來救,道侶違誓受天罰,是白池以命相護,道侶護著小徒弟,白池也從未為難。

大徒弟寒錦州本是被拋棄在冷宮的皇子,終日裏受下人磋磨打罵。被幾個同父異母的弟弟當眾推下水,生命垂危之際,是白池救的他。

二徒弟雲溪,本是與狗搶食的小乞兒,整日縮在昏暗的角落,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就要凍死在寒冬臘月的街頭,是白池救的他。

三徒弟宴琮因體質特殊,被邪修捉去煉成了蠱人,整日關在陰冷的地下,飽受萬蟲啃噬劇毒鑽心之痛,是白池救了他。

白池不禁想起了被斬斷手時的疼,毒發后的慘痛,和她躺在冰冷的地上等死時的心內所想。

如果有的選,她一定,一定,任由他們在各自的不幸人生里腐爛發臭。

被水淹死也好,被寒冬凍死也好,被蠱蟲啃噬至死也好,隨他們怎麼死。

總之,就是不要再與她有任何的牽扯了。

白池閉上眼下定決心的這一瞬間,忽然感覺到,有一道無形的桎梏,被打破了。

她似乎明白了什麼,她驀地下了石床,快步走到洞口,抬頭望去。

天色一派晴朗,毫無異常。

偶然間有飛鳥掠過,留下幾聲啼鳴。

不管了。

總歸,不是什麼壞事。

白池收回目光,轉身回洞裏收拾東西。

算算日子,也該是她出去的時候了。

白池拎起一柄青色長劍慢慢的看,伸手撫過冰涼的劍身,眼裏帶着懷念。

這是她的本命劍,這個節點,還沒有被道侶搶走送給女主。

白池垂下眸,嘖了聲。

她覺醒的這個節點,道侶已成,徒弟已收,女主也順利拜入了白池道侶門下。

不過也還好,不算遲。

*

春寒料峭。

「恭迎師尊出關。」一個身穿藍色道袍的秀氣弟子早已等候在外,見白池出來,連忙抱拳行禮。

「怎的只有你一人?」

白池拎着劍出來,見只有一個二徒弟雲溪來迎,便問了句。

青色道袍的年輕弟子憋紅了臉,眼神躲閃,支支吾吾,「……雲溪不知。」

白池本也是隨口一問,結果這樣簡單的一句問話,卻得到這種回答,她往外走的腳步不由得一頓。

「是不知,還是不願說,合起伙來欺瞞我?」白池兀的便笑了。

雲溪幼時流離失所,身上常有傷,是白池一道道給他治好的,雲溪性子懦弱,也是白池既當慈母又當嚴父矯正的。

雲溪天資聰穎,修鍊也勤快,心軟,性善,卻沒想到如今會幫着他幾個師兄弟們欺瞞她。

雲溪被師尊這一眼看的有些驚慌,心裏惴惴不安。

但是也不好出賣幾位師兄弟的行蹤,便只好咬咬牙,低頭不語,一瞞到底。

白池看着雲溪,這個她昔日曾引以為傲的二弟子,她沒有錯過他臉上的種種糾結,和最後咬牙隱忍的模樣。

山崖上本就凄清,如今又是寒冬臘日,

一陣寒風吹來,白池不由得咳了兩聲。

她初入思過崖閉關是四個月之前,沒想到出來時已然是初春。

春寒料峭,冷風吹過,白池臉色有些白,不由得攏緊了單薄的外袍。

早知會如此了不是么?

「走吧。」

白池頓覺索然無味,轉身朝崖下走去。

思過崖上風大,此時還下起了小雨,不宜御劍飛行。

「是。」

雲溪拱手應聲,起身跟在白池身後。

瞧師尊衣衫單薄,時不時咳的樣子,便知她舊疾發作了。

他忽然有些懊悔,來時沒放心上,以至於忘了師尊進崖時是是秋日,未帶足厚衣的事兒了。

到了崖底,山風漸小,白池這才喚出本命劍來,踏上劍身,向山下飛去。

某處山峰人潮洶湧,一看是擂台,白池便找了一塊靠後的位置停了下來。

雲溪看見擂台,心道要遭,只能默默的跟在她身後。

「這位道友,你也是來看沈初初師妹的擂台賽吧?」

「哎?難不成你也是?」

「哈哈,原來是同道中人啊。」

「道友可否與我仔細講講,我才歷練歸來,對這些事不太了解。」

「好說,好說。這沈初初師妹啊,是楚珩劍尊首徒,可了不得了,才入歸元宗五個月便築基,你說說,這修鍊速度,還有誰?」

「嘶……那這麼一說,是挺厲害的。」

白池立於人潮之後,兩位藍色道袍的弟子身側,聽着他們如何吹噓這位女主。

是的,女主。

她上輩子臨死之前,腦海里突然多了一本奇書。

那奇書里寫的,便是歸元宗一女弟子重生回到了剛入門之時,她憑藉前世的記憶成功拜師,一步一步接近心上人楚珩,最後成功修成正果的故事。

這個女弟子,就是沈初初。

看樣子,此時故事情節應該發展到了沈初初拜楚珩為師后,不忍師尊被別的女弟子糾纏而怒上擂台比武這裏。

果然。

擂台上,一粉衣女子和紅衣女子兩相對立。

擂台下擠滿了人,都等著吃第一手的瓜。

「冉秋,你是否真如你所說,如果敗在我手下,便不再糾纏我師尊?」

「是,我冉秋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好,那便立誓吧。」

「等等,那你呢?」冉秋似笑非笑,「若只我一人立誓,那未免太不公平了些。」

「我……」

沈初初沒想到冉秋這般難纏,不免有些慌,「我是不想師尊被你這等人糾纏,我何須立誓?」

「哦?聽起來,你可真是個好徒弟呢,你當真沒有私心?」冉秋挑眉再問。

沈初初鎮定下來,大聲道,「並無。」

冉秋哈哈一笑,心道要的便是這樣,「那你立誓吧。」

「我立何誓?」沈初初心裏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你便立誓,」冉秋一身紅色勁裝,英姿勃發,她慢悠悠的說,「你對劍尊只是師徒情誼,並無私情,否則,天打五雷轟。」

沈初初腦海里錚的一下,如同自己最幽暗的心思被人扒了出來,瞬間臉色煞白,咬唇不語。

她不敢立這個誓言。

修真界講究因果,她若真立了這個誓,只怕天雷當場便會劈下來。

擂台很大,離的又遠,眾人也看不清二人神情。

便只是催促着,「沈師妹快些立誓吧,還等著看你二人過招呢。」

「是極,我都等了半個時辰了。」

「就等你二人切磋呢。」

「一個五個月築基的劍道天才,一個是一刀開闢一山的刀客,我還是想看看她二人誰更厲害。」

「冉秋,你何必咄咄逼人。」忽然有一男聲響起,眾人紛紛望去。

認出何人後,擂台下有些騷動,畢竟那人,也曾是年少成名的天才。

白池也跟着望了過去。

原來是她那大徒弟寒錦州。

寒錦州的身旁,還站着她的三弟子宴琮。

怪不得都不見人,原來是來這兒為女主撐腰來了。

她哈哈哈大笑,笑得狠了,不由得又咳了起來,咳的面無血色,眉眼間卻是異常的平靜。

寒錦州是她的第一個徒弟,她耗費了諸多心血,才培養成才。

宴琮生性偏執,也是她一手教養的。

白池收他們為徒時,他們尚是小兒,少不更事之時,是白池,亦師亦母,把幾個徒弟帶大。

他們病了傷了,是白池衣不解帶照顧著,他們修鍊無門時,是白池陪着鼓勵著一步步教導的。

十幾年的情分,竟比不上一個入宗不到半年的師妹。

「原來如此。」白池感嘆。

上一世她出關時有些晚,三個徒弟都來迎了她,所以她並未懷疑。

原來這個時候,他們便已經和沈初初勾搭上了。

雲溪面似火燒,耳垂紅的滴血,低着頭不敢說話,心中尷尬的緊。

早在師尊來擂台時他便心中暗道不好,沒想到師兄弟們如此沉不住氣,這麼快便自個兒跳了出來。

寒錦州沉聲道,「是你糾纏劍尊有錯在先,為何還要咄咄逼人,威嚇沈師妹立誓?」

台下觀眾竊竊私語,竟有認同冉秋咄咄逼人之感。

「究竟是我咄咄逼人,還是沈初初心虛了?」冉秋笑的張揚又肆意,「不過是立個誓,倒像是要了你的命似的。」

「扭扭捏捏,浪費時間。」

擂台下瞬間嘩然,恍然大悟,也是,立誓罷了,要不是心虛何必如此拖拉。

沈初初氣的俏臉寒霜,胸脯起伏,她斥道,「你不要太過分。」

「嘖……這就過分了啊。」冉秋哈哈一笑,「我冉秋敢做敢當,喜歡楚珩劍尊我認了。」

「那你呢?你以什麼身份來驅逐劍尊的愛慕者?徒弟?哈,真是第一次見徒弟管到師尊頭上的。」

冉秋樂不可支,「楚珩劍尊的道侶都未曾說話呢,你這就急着上位了?」

是了,師尊還有道侶。

沈初初心下一沉,她這些時日被師尊寵著慣着,見冉秋當着她的面給師尊送禮物,當時便打翻了醋罈子,哪裏還能想得到這個未曾謀面的師母。

沈初初咬唇,似再也受不了這等言語似的,冷著臉,倏然間便提劍便刺了上去。

冉秋收了笑,沉眸接招。

擂台下看客有些爭議。

「噫,我覺著這沈道友,似是……」一黑袍女弟子蹙著眉想了半天,有些一言難盡。

「……先不說楚珩劍尊那事,單隻她偷襲這一事,我便不大喜歡她。」

兩個女弟子相視一笑,無奈的聳了聳肩。

白池身前的兩位男弟子又交流了起來。

「這……我都快忘了劍尊還有位道侶了。」

「想必沈師妹也是無心,不知劍尊已有道侶吧。」

「我瞧未必。她入歸元宗已有四個月了。」

「白池長老久負盛名,要說她不知,我可不信。」

兩弟子嘖嘖感嘆。

雲溪聽的越多,臉色越白。

他心下一沉,突然想起,師尊正是楚珩劍尊的道侶。

怕師尊為難沈初初,雲溪忍不住開口,「師尊,沈師妹生性單純,又活潑可愛,料想她對劍尊一定別無他意………」

說到最後,他驀然住了口,因為自己都想不到該怎麼解釋,沈師妹連誓都不願立……

明明立誓是證明清白的最好方法了,可沈初初連立誓都不願意,雲溪實在想不到任何辯解之詞了。

他低下頭,面色蒼白。

台上打的難捨難分,終於以冉秋揚手一刀斬斷沈初初的劍大獲全勝。

台下看客歡呼雀躍。

有喜歡沈初初的,自然也有看不上她,支持冉秋的。

此時正是正午,冬日的暖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擂台上,冉秋一身獵獵紅衣,相貌明艷,英氣逼人。

白池在台下看着。

她都快忘了,冉秋斷手前,也曾有過這般明媚的模樣。

「怎麼樣,」冉秋的刀已經橫在了沈初初的頸上,她挑眉而笑,「沈初初,你可服?」

沈初初半跪在擂台上,心下一沉,她着實沒想到,竟然輸給了冉秋,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

「是我輸了。」她閉上眼,臉上一陣火辣辣的似有火燒。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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勘破無情道,冒天下之大不韙另修一道的清冷劍尊從身後攏住她,修長的指撫上她蹙起的眉,語氣親昵又繾倦,「眠眠一蹙眉,我這心便疼得發緊。」

呵呵,昨晚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一統六國,萬人之上的人間帝王不顧群臣勸阻,執意立她為後。燭火明滅,殿內曖昧氣息蔓延,一隻慘白的手抬起她下頜,面容森冷,「眠眠,說你愛孤。」

匕首都在脖子上橫著了,我敢說不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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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茶反派總想攻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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