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安心

【本章為彩蛋章，有粉絲讓我寫點番外小故事，那我就寫點吧~】

【不想看可以跳過這章~】

「沒關係，我用拳頭就好了。估計也會和前幾年一樣吧，雖然數量很多，其實幾天的功夫就能解決。」

拜爾瑞森相當輕鬆地回答，莉莉不由皺眉表示對青年過於樂觀態度難以苟同。

不過從某個角度來看事實也確實如此：強大的魔物如人類般擁有自己的尊嚴，不屑於同烏合之眾一起進攻。

他們倒更願挑嚴寒的冬季單獨前來「拜訪」。

所以現在雖然魔物的數量看起來很龐大，迎戰的隊伍里卻也能看到很多被師傅帶來積累經驗的新人魔法師。

「這樣吧，它歸你了。」

莉莉向身後的窗戶揮了揮手，伴隨着悉索的聲響。

幾根深青的藤蔓裹着一長條被猩紅色布匹包裹的物體越過窗枱伸了進來。

如調皮的幼獸般沒有預兆地朝黑髮的青年擲了過來，後者趕緊張開雙臂藉助，小心地托起。

布匹給予肌膚異樣的觸感，那厚重到化不開的猩紅還帶着淡淡腥味。

拜爾瑞森皺緊眉頭，有些難以置信地望向平靜的莉莉。

「Sanguine——血色之帛？」

莉莉點了點頭，朱唇微啟：因為浸滿敵人的鮮血而得名。

這份守護的意志太過強烈，只能用這樣的布包裹作為證明，把它打開吧。

拜爾瑞森看了看莉莉的眼睛，不易察覺地嘆了一口氣，閉上眼睛醞釀了幾秒，然後慢慢打開。

是把閃爍著銀色寒光的利劍，儘管被血布包裹，卻一點未染上污垢或血漬。

甚至連一點磨損都沒有，彷彿自誕生之處就未開鞘般光潔如新。

然而在手接觸劍柄的那一刻，青年就能感受到一股異乎尋常的力量由劍身竄入神經，在身體每個孔道奔涌咆哮。

「Loistava，輝煌之劍，果然……」

前額滲出細密的汗珠，拜爾瑞森不由將劍舉起，輕輕讚歎，光屬性最強的劍刃。

能擁有它的劍士都曾經利於劍技的頂峰，為了自己所要堅守的存在將自己的武藝全部展現。

放心吧，莉莉，我一定會為你守護好這座城市的。

青年露出莉莉所熟識的笑容，然而莉莉總覺得似乎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心的某塊不經意地破碎成淚。

這種不安的預感到底是什麼？

莉莉覺得好像做了一件會永遠後悔的事情。

然而青年只是拍拍自己的肩給了自己一份帶着體溫的安穩感，便揮着手告別走向門口。

身後的腳步聲驀然停歇，青年爽朗的聲線停頓了一陣才慢慢傳來：

「要照顧好自己啊，莉莉。今天對於我來說是個特別的日子，我會好好努力的。」

「要去就快點去吧，記得趕在晚飯前結束，今天我們吃烤兔肉吧，是你最喜歡的。」

莉莉也開始調整體內的氣息流動，為馬上就要開始的戰鬥做好準備。

今天她也明白是拜爾瑞森二十歲的生日，過了今天拜爾瑞森就真正踏入成年的階段。

「恩，你也要努力啊。」

即使不回頭莉莉也能想像出青年此刻臉上比陽光還要燦爛的笑容，那是能將一切憂傷與黯然掩蓋的光芒。

陽光的背後是什麼，那份笑容的下面又藏着怎樣的心事。莉莉覺得很多時候自己卻看不透陽光真正的色彩。

接下來開始的魔物抵禦戰如莉莉料想般地，雖然忙碌倒也能遊刃有餘地應付。

有時還能空出手教導幾個緊張地火球、閃電都差點打到自己身上的新人魔法師。

和往年沒有人員死亡，這一回甚至連受傷的都沒有，望着城外滿地的魔物屍體。

莉莉鬆了一口氣：戰鬥很輕鬆地完成，甚至輕鬆地反常，或許是物極必反的直感作祟。

莉莉總覺得會有什麼非常嚴重的事態發生。

像是回應莉莉的預感般，在場的所有人驀地感到一股強大的氣息在西方騰起。

然後是洪亮的低鳴，隨之而來的是席捲一切的烈風，在場的所有人不由用衣袖掩住面部。

在身前釋放結界抵擋風壓，可還是有不少人被風彈開了好幾米的距離。

待風退散了些，莉莉將手放下，緊張地望向西方。

紅色的瞳孔驀然睜大：黑色幾十米高的龐大身影張開骨質的雙翼，那是自己只在古老書籍中偶爾瀏覽到的夢魘。

Beinagrind，漆黑的骨骸之龍，亡靈的國度——中央大陸的產物。

平時在白天都潛伏在陰影中悄無聲息地移行，據說只有在攻擊或進食時才會從黑影中出現吐出屍體腐朽的氣息。

龍作為居於頂峰的四種生物之一，本身實力就遠在人類之上，更何況是來自中央大陸的種類。

幾乎只剩骨架的巨龍慢慢張大頜骨，灰紫色的霧氣不斷從腐朽的口腔溢出。

那份腐爛的惡臭即使隔了一座城市的距離仍能達到令人作嘔的程度，紫黑色的物質似乎在口腔的正中央慢慢聚集。

等等，那傢伙該不會。

雖然是第一次親眼見到這種給人巨大震懾感的龐然大物，然而對方的動作還是讓莉莉陡然繃緊神經。

「大家快……」

呼告還未說完，黑紫色的光柱從巨龍口中爆出，直撲古老的城市。

「森羅之庭！」

右手猛然劃下，從城市的周圍快速升出粗壯的藤蔓與巨木，將整座城市覆蓋硬抗下黑紫色的衝擊波。

舊的植物不斷地腐朽成灰，新的就立刻生出補上。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對方的攻擊已然未見減弱的跡象，莉莉的力量卻以快要耗盡。

終於，伴隨着徹底崩潰碎裂的聲音，莉莉頹然地倒下，眼前一半的視野被偌大的光柱籠罩。

身邊絕望地呼喊已然無法聽清，因為自己早已放棄希望。

「維斯頓先生，我果然是最弱的首領啊。」

就算實力再強，如果不能保護好城市的話，也只是被唾棄的失敗者，「馬伊克幾千年的榮耀就要到此結束了嗎？」

陷入了深深的無助與自責，嘴唇不受控制地反覆呢喃著一個名字：「瑞森，瑞森，瑞森……救……」

劃破黑紫色噩夢的是比夏晝還要耀眼的輝煌白光，沐浴在光芒中的自己有種說不出的安穩與放鬆。

隨之而來的是全無力量的疲憊襲上眼眸，卻又有訣別般的淚水從眼角滑落。

「不要，不要……」

在昏睡之前，莉莉一直重複著同樣的話語。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的時間，再醒來時城市已經恢復了往常的忙碌與寧靜。

被褥里有太陽的味道，看得出自己這段時間受到了精心的照料。

「首領大人，您總算醒了。」

一個年輕的法師揉着惺忪的睡眼急匆匆地從門外跑了進來。

許是意識到自己這樣魯莽的行為對病人的康復並不利，趕緊帶着尷尬的笑容放慢腳步一點點來到床邊站着。

「我睡了多久？」

雖然還有些無力和虛弱，不過身體沒有什麼大礙。

窗外石榴樹上已結出小小的果實，葡萄架上的顆顆綠色珠玉也染上些許淡紫的油彩。

「大概一個月的時間，首領大人。」

年輕的法師魔杖一劃，莉莉的眼前驀地浮現一個清澈的水球，莉莉將臉靠了過去。

水球有靈魂般地慢慢攤開敷上滲入每個毛孔，清新的活力也隨之滲入心脾。

「都一個月了啊，瑞森他肯定擔心壞了。對了，他在哪裏？」

腦海中浮現出青年焦慮而滑稽地洗著被單、準備食物的樣子，莉莉不由掩嘴輕笑。

年輕法師臉上的笑容卻驀地僵住，從眉梢延伸開的憂傷讓溫暖的空氣也有了冰涼的感覺。

「Beinagrind在一個月前出現在城市的西部……」

西方。

「拜爾瑞森，城西的小撥魔物就拜託你帶些人去解決了。」

腦海里響起熟悉的聲音——那是自己曾說過的話語。

「城西的雇傭兵部隊全員無一……生還。」

大腦頓時陷入空白，後面的話語只是機械般地記下。

為什麼自己要呆在這個地方而不進去，莉莉詢問著自己的內心，卻得不到任何的回應。

風中流動着令人不安的氣息，平靜的城市漸漸湧起呼喊與戰鬥的聲音，空氣中飄來淡淡血的腥味。

得快點行動起來，作為首領的莉莉急切地起身，卻發現自己被無形的力量定住，不能移動分毫。

放棄吧，馬伊克的第九任首領。

憑你們這種偏遠大陸的魔法師，是完全無法和中央大陸八帝使之一的亡靈大師——尼可洛?曼瑟相抗衡的。

陰影里浮起一個面色蒼白的年邁魔法師，頭骨形狀的黑色瞳孔閃爍著志在必得的自信暗光。

震耳欲聾的低吼響起，夜空被一個更加漆黑的龐大身影覆蓋——莉莉再一次見到了名為Beinagrind的夢魘。

「安心吧，你不需要為自己的無能自責。」

從各個方位走來無數具人類的骨骸，深邃空洞的眼眶閃爍著猩紅的光芒。

一些骨骸的武器上已經沾染著溫熱的血肉，我會先讓你死去，成為我亡靈軍隊的一部分。

這樣你就可以從這份職責中解脫出來了。

幾具骨骸走到莉莉的面前，閃爍著寒光的兵刃高高舉起。

解脫嗎？

本應被無法履行職責而慚愧的心卻在寒光撩過紅色眼眸的一瞬變得空靈，莉莉安靜地閉上眼睛。

也好，終於可以結束了。

不是因為職責的結束，到底是因為什麼，莉莉總覺得自己明白卻又並不知曉。

聽見了劍刃落下的聲音，再下一刻就會沒入自己的身體吧？

莉莉靜靜地等待着，卻捕捉到金屬相撞的清脆聲響，然後是幾具骨骸撞落在地斷裂開的聲音。

「你到底在搞什麼鬼！快點服從我的命令，喂，別，別，別過來！啊啊啊啊啊啊啊——！」

肉體被綻裂，氣體般消散的聲音。

疑惑地睜開眼睛，恢復自由的自己周圍只剩下前方一具骨骸。

一塊血紅的布掉落在地，骨骸手中的劍刃閃爍著純凈的銀色光芒，彷彿從未染上一點塵埃。

紅色的布，銀色的劍，為什麼會這麼熟悉？為什麼眼角忍不住濕潤？

骨骸面對着漆黑色的骨龍，將劍高高舉起，那個動作給莉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不，根本就是無法磨滅的回憶碎片。

是比白晝還要明亮的光輝，從劍身迸發，將莉莉包裹，將整個城市包裹。

好熟悉的溫暖，因為亮光不由閉上眼睛的莉莉伸出手想要抓住白色的光芒，耳邊響起長劍揮下的動人聲響。

眼瞼外的光芒漸漸消散，莉莉的手動作變得更加急切，彷彿再不努力，這份光芒就會再次消散。

驀地，伸出的手被冰冷的手骨握住，莉莉慢慢睜開眼眸。

骨骸眼眶閃爍著紅色的暗光，之前感覺恐怖的顏色，現在卻反而有種溫暖的感受。

骨骸慢慢放開莉莉的手，伸出右手的小指骨，移到莉莉的面前。

莉莉下意識地也伸出右手小指，勾上對方的指骨。

「約定，我辦到了。」心裏響起熟悉爽朗的聲線。

原來自己就算忘記了所有，也無法釋懷那個約定，那個二十年前星輝下的誓言。

「恩，歡迎……歡迎回來！」

銀髮的女子已經不知道改說什麼話語，只能任性地撲向骨骸的懷裏，放任幸福的淚水盡興流淌。

十年的等待終於迎來結局。

他和她的約定，永遠，也不曾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