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鶯鶯燕燕花名初定

千禧年初的這種k歌一條街，在那閃爍的霓虹燈下，在那搖曳生姿的小姐姐們婀娜的嬌軀后，在那震天動地的音響中，每一間包房的男賓，沒有自已帶了女伴的，可以在這裡邀請歌廳里的服務員一起唱。

服務員有一副老天爺賞飯吃的好嗓子，或者有其他優點，都能帶來穩定的回頭客。

在網吧經過一段時間的關注，非哥看中了本地男生，東子。帥氣陽光，很單純。還相中一位在網吧幹了一年的網管阿亮，也是本地人，忠厚老實，踏實肯干，話不多，做事也主動。非哥徵求他們的意見后，把他倆調到了西涼河機房，這樣，兩人組合的維護班子就初步定了下來。系統整個建設階段，他倆都全程參與，也很喜歡這個工作。非哥私人花錢在藝龍網吧給他倆辦了會員卡，預存的時長完全不用擔心不夠玩。

歌廳在西涼河上，網吧就在西涼河南邊，隔著五太閘橋，步行只需幾分鐘。他們平時也就經常到網吧上網，跟網吧同事關係都很好，跟網吧常客也都熟悉。有時網管忙不過來時，他們還會主動幫忙，拿自已當網吧員工。

西涼河的系統維護就由阿亮負責。

西涼河的老闆們喜歡叫他們東工、亮工。

點歌系統施工期間，東子和阿亮也慢慢認識了一些老闆和服務員們。

他們有足夠的時間跟老闆和服務員們聊天交朋友。

但這兩個傢伙都不會聊天，太靦腆。

倒是花哥和另外一個網管無心，經常來。

寒少也經常去玩，只要聽說非哥去西涼河巡街，他肯定去。以至於，久久跟他，比跟非哥還熟悉，機房和旁邊幾家的服務員都喜歡他去——哪個小姐姐不喜歡請客吃冰淇淋、吃燒烤的帥哥呢？何況，寒少還真的很帥。

服務員們除了在店裡免費吃飯，歌廳還包住。有的老闆在附近租房給她們做集體宿舍，有的自已在附近合租，只做夜間兼職的就回自已住處。但更多的都是住店裡，一般都是在三樓隔出兩三間小房做宿舍。

西涼河的服務員們，都是被叫著小名的。是不是真的小名，也不一定。但叫的名字很大眾，什麼玲玲、婷婷、阿嬌之類的。

施工期間，非哥跟五哥說，你們這條街服務員的名字得改，讓客人感覺到有文化，有檔次，願意花更多的錢。五哥問，怎麼改？非哥說，丫頭（丫頭是這條街對服務員小姐姐的稱呼，顯得親切）名字用中國文學作品里的姑娘的名字，比如司棋、入畫、香菱、憐星、邀月……或者詩詞化用，比如水清、驚鴻、江月、玉煙、裊裊……，還可用動植物花草名，比如鴛鴦、芷萱、杜鵑、子歸……總之，一切有文化內涵的好聽的名字。

非哥說，你可以在自已店裡試試，先把自已家服務員的名字換一半。五哥有6間包房，10個服務員。他蠻信非哥，把其中五個改了名字：海棠、湘蓮、碧蘿、豆蔻、綠珠，另外的五個名字不改。過了些日子，非哥再來時，五哥說，兄弟，幫我把我另外五個名字都改了吧！客人覺得有意思，還有的客人吟誦她們名字的詩句。說客人點人陪唱時一問名字，都先把改了名字的服務員挑去了，其他服務員吵著要改名字。

五哥問，這名字有文化，跟客人喜歡點她們，有么講究？非哥說，這是客人的一種心理，成語蒹葭傍玉，就是這個意思。意思是，低層次的物件，與高檔的放在一起，顯得自已都有了檔次。這條街最紅的幾個丫頭，是不是都是號稱大學生的？為什麼她們有更多的客人回頭？不是她們比其他服務員都漂亮，只是因為她們有文化，而來這裡的多數客人缺的就是文化。但他們內心是渴望跟有文化的人和物產生關聯的，以顯得自已的品位提高了。這也是客人以物化的方式獲取他們自身已經達不到的精神yy。

服務員叫有文化內涵的名字，跟這是一個道理。兩波客人嗨了一夜，第二天碰面了，一個說，我昨天跟一個叫二丫的服務員唱了一夜；另一個說，昨天我跟詩音姑娘一起唱的歌。你作為聽故事的人，你願意選哪個？其實這時你頭腦中根本沒有誰漂亮的想法，更不知道誰的歌唱得好，你就願意是詩音。

非哥說，你可以建議整條街願意改名字的，都可以改一下，但是，要在協會備案，誰家有幾個，改了什麼名字，省得重名太多，叫亂了，客人下次來，點同一名字的服務員，卻不是上次那個（客人要服務員唱歌，本店不夠或者不滿意的，店老闆會向別家借調人）。

非哥又跟五哥說，我知道有的漂亮或者有文化或者有某些明顯優勢，你們把她們叫紅人，紅人上鍾費用是兩倍。向別人借調也是兩倍。

非哥建議五哥，不要自封太多紅人，不然紅人不值錢了。應該控制在總數的20%以內，甚至在紅人上面認證少量的頭牌。

給服務員改名的事，五哥深以為然，開了個會，大家對改名和紅人備案達成共識。非哥整理了三百多個小說、詩詞、花草萬物中好聽的名字，交給五哥，讓她們自已選。因為回頭客在適應，持續了一兩個月，才基本完成過半數的改名。當然也有的服務員喜歡用自已的真小名，也有的就喜歡自已取的名字，自然有部分沒改名的。

有一家有兩個服務員用了客人給取的名字：弄玉、吹簫。非哥跟她老闆聊起過，說，不簡單，這客人還知道這個典故。老闆說，啥典故，不是那啥的意思嗎？非哥笑而不語，心說，果然是粗人。

改名的效果還是有的，在這些細節中，西涼河的名聲越來越響了。

有一次，非哥來巡查，被五哥拉到店裡吃了頓飯。非哥基本不吃西涼河老闆們的飯的，他認為，私交深了，別人提要求，抹不開面子。但五哥是個例外，五哥做人非常拎得清，他不會因為交情壞了規矩。

看著特誠心的五哥，在五哥的吹捧和崇拜的眼神中，二兩酒下肚就開始上頭的非哥說，五哥，要不，我幫你把包房名稱也改下吧，你這什麼二樓大包，二樓中包，三樓一包，三樓二包，這樣叫太沒品位。6間包房，你把二樓的三間叫：龍吟、虎嘯、鳳鳴，三樓大包叫鯤鵬，中包叫凌霄，一樓那個小包房，文藝點，叫紅袖。

五哥請教這幾個名字的意義，非哥一一解釋：三樓龍虎鳳，那都是祥瑞，不是凡物，吟、嘯、鳴都是特指它們的聲音，都不是一般人能聽到的。是對好聲音的讚美，哪個來唱歌的不希望別人說他聲音好聽呢？二樓的鯤鵬，是中國的上古神獸。莊子的逍遙遊中有：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是說鯤，是一種有幾千里那麼大的魚，他後來要飛上天，就變成一隻背脊有幾千里長的大鳥。用來夸人牛b的，說人志向遠大，就用鯤鵬之志這詞。凌霄也差不多這意思，騰在雲上的，視野寬廣。一樓小包嘛，用一個紅袖添香的典故，美女服侍相公的文藝故事，並且這典故，讀幾年書的人都知道。客人一進店就能抓住眼球，浪漫一點的，想在這遇上位丫頭聊點文化聊點人生，庸俗點的，想讓今天的丫頭端茶遞水喂西瓜，把他伺候好。管他呢！聊啥不都是買單結賬滾蛋！

五哥哈哈大笑。

下次來時，非哥還真看到他家的包房改了這些名字，做了小銅牌釘在門上。

從這時起，西涼河歌廳里的故事正式開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