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露西亞10

第113章 露西亞10

街道人潮攢動,密密匝匝地擠在你的視線里。

西索對上你的目光,那股壓迫感極強的念驀地放大一瞬,又被他緩緩收回去,然而嘴角的笑容卻扯得更開,無形間流露出幾分森然的味道。

原本縈繞在周圍的嘈雜談話聲,以及汽車鳴笛聲,忽然從世界剝離出去。

你的心裏漫出一股古怪的感覺。

上次看見西索這種眼神還是在枯枯戮山的森林裏,他的周身圍繞着危險的氣息,剛見面就用撲克牌把你釘在樹榦上,然後伸手扣住你的脖頸。

而現在……

他越過擁擠的人群朝你走過來。

被青年撞到的路人面帶惱怒,扭頭就想理論,但看見那雙暗潮湧動的金瞳時莫名感到一陣退縮,埋怨的話已經冒到喉嚨口,又默默地吞回去。

看着西索離你越來越近。

你輕輕拍著琳娜,心裏疑惑更濃。

為什麼突然就開始生氣了,難道是因為你沒看完他的比賽就直接出來了?

這個想法沒過三秒就被你否決。

不可能,西索不在意這種事,更何況之前你問他要不要買飲料的時候,他的回復相當正常,甚至還能從文字元號里看出他當時的好心情。

與其在這裏瞎猜,還不如直接問他。

這樣想着,你還微笑着朝他小幅度揮了揮手,並不擔心他臉上近乎寒冽的冷笑。

忽然,把臉埋在你肩膀里的琳娜抬起頭,緊緊摟住你腰身的雙手非但沒有放開,反而更加用力,碧綠的眸子裏浸滿恐懼的情緒。

「為什麼……」

女孩盯着你,連眼睛也不敢眨,想對你笑,最後只是失敗地露出一個哭都不如的笑容。和煦的陽光落在她的臉上,眼角似乎閃著光亮。

她的聲音微微顫抖:「為什麼您剛才會消失?」

「……」

你臉上的笑容微淡,揚起的手臂也放下來,無聲地嘆息一聲,手指放到琳娜的眼角,輕輕蹭去那抹濕潤晶瑩,然後溫柔地摸了摸她的臉。

「別哭,沒關係的。」

琳娜的嘴唇一顫,又要繼續開口,卻被身後響起的熟悉又討厭的聲音驀地打斷——

「消,失?」

不知道什麼時候,西索已經來到你的面前,恰巧聽見琳娜的這句話,並將這個詞在唇齒間反覆琢磨,忽地抬起眼,泛著冷意的金瞳直視着你。

離的這麼近,你徹底看清他的表情。

就和你遠遠看到的一樣,儘管他的臉上掛着笑容,但笑意不及眼底,甚至藏着隱晦的森冷。

你有種感覺,他原本想問的可能不是這個,但在聽見這句話后,西索直接放棄了剛才的想法。

他抽出一張瘋狂的鬼王牌,緩緩抵住自己的嘴唇,眼裏的神色卻如同風暴般席捲起來。

說話速度放得很慢,幾乎是一字一句地問。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你看見西索平靜下的沸騰,也看見琳娜笑容下的害怕,手指微動,最後再次落在女孩的另一邊眼角,同樣抹去殘餘的眼淚。

「……我有一件事想要告訴你們。」

旁邊的小診所有人推門出來,帶着葯匆匆走過你們身邊,牽起一股熟悉到極致的消毒水氣味。

你的目光落在那個人的背上,幾秒后又收回。

再若無其事地勾起笑容,眼睛彎彎的,看着琳娜和西索,聲音柔軟,比飄在空中的雲絮還要輕。

「我從爆炸里消失,去到另一個世界的事。」

聞言,琳娜瞬間驚愕地瞪大眼睛,連哭都不顧上,碧綠的瞳孔里映出你溫柔的表情。

而西索……

面無表情地揉碎那張撲克牌。

……

當初你再次睜開眼睛時,就已經躺在研究院的病床上面,周圍全都是精密複雜的儀器,戴着口罩的研究人員通通聚在房間里。

他們語言的發音很奇怪,和大陸通用語差別很大,但部分辭彙又有一些微妙的共通點。

短短几個呼吸間。

你辨別出兩個出現頻率極高的詞——

「精神力3S」「絕佳實驗體」

你倚靠在酒店房間的沙發里,拉着委委屈屈的琳娜在自己身邊坐下,抱住她輕輕拍著安慰,說話時,聲音裏帶着淺淡的笑意。

「長大了還這麼愛哭啊。」

女孩把頭埋進你的頸窩,聲音悶悶的,摻雜着格外明顯的撒嬌:「琳娜不可以哭嗎?」

「可以的。」

你慢慢撫摸金色的長發,任它像絲綢一樣劃過你的指間:「琳娜在我這裏可以永遠當小孩子。」

她開心地蹭蹭你,然後抬起頭,困惑不解的語氣中夾雜着認真:「大小姐,當初是怎麼回事?」

你的動作微微一頓,思考着是否要隱瞞真相,但靠坐在牆角的西索驀然朝你看過來,璨金色的瞳孔泛著危險的光,像一頭蓄勢待發的野獸。

「……」

最終你選擇了說一部分實話。

中途差點逃離又被抓捕回去的事情你沒有說,兩次的記憶清洗你也沒說,簡短略過實驗過程,重點放在其他還算和平的事情上面。

「實驗是開發精神力相關的,因為它我才能學會製作媒介、通過它讓靈魂回到這個世界裏,否則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你們。」

但即使是這樣——

琳娜的眼眶仍然迅速地變紅。

「那您的記憶……」

她的聲音有點發抖,雙手像鐵箍似的死死固定住你的手,深吸一口氣:「為什麼會消失呢?」

你垂下眼帘,細密的眼睫擋住眸里的神色,只能從罅隙里看見沙發純白色的布料——那個足有半個病房大的清洗記憶機器也是這樣的顏色。

或許是幾秒,又或許是短短的幾個呼吸。

你朝着琳娜眨了下眼睛,溫和地笑起來:「那個啊,我猜……應該是實驗的後遺症吧。」

「……」

琳娜沒有再說話,猛地低下頭,哪怕髮絲遮擋你也清楚地看見有晶瑩的水珠不斷落下來,心裏泛起苦澀的難過,抬手捧住她的臉。

「沒事的,我沒事的。」

但恰巧是這句安慰的話,讓琳娜的情緒驟然崩潰,她仰著臉看你,眼淚仍像珍珠一樣撲簌撲簌地掉個不停,聲音裏帶出無法控制的哭腔。

「嗚——是我沒用,我太沒用了——」

她放開你的手,哭叫着,不斷打自己的頭。

這是和小時候發現西索的天賦更好、害怕自己會被你拋下時同樣的動作,下手卻更重更狠,就像恨不得把所有怒氣全部發泄在自己身上。

「我什麼都做不到——」

「琳娜!」

你陡然提高聲音,等她被你嚇住后立刻把哭個不停的女孩攬進懷裏,低聲而堅定地說:「沒有這回事,我的琳娜很棒,去了很多我喜歡的地方,還會在以後當我最信賴的導遊……」

「最重要的是,你一直都在努力地等我。」

你鬆開她,想要抹掉女孩臉上的眼淚,但那對漂亮的綠寶石始終濕漉漉的,怎麼擦都擦不完。

「這樣就很好了。」

琳娜嗚咽一聲,像脆弱的小獸伏身趴在你的腿間,抽抽噎噎地訴說着恨意:「我想殺了他們,大小姐,我好想殺光那群利用你的噁心傢伙——」

但這卻和毀掉莫羅家族完全不一樣,這是她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的事。

——可惡!

「對不起,沒辦法帶你一起過去。」

你明白她的心意,動作極輕地撫過她順滑的金髮,唇角含着微笑,聲音卻帶着刺骨的冷意:「放心吧,我會這樣做的。」

突然,房間里響起大力的摔門聲。

「砰——!」

懸在壁柜上面的摺紙被風吹起往上盪起,又輕飄飄地落下來,緩慢地來回晃動着。

忽然意識到什麼,你抬頭看向西索的位置。

那個角落早已經沒有他的身影,只有堆放在地板的背面朝上的撲克牌,其中有幾張被他翻起來,無一不是舉著鐮刀或其他兇器的恐怖圖案。

放在琳娜頭髮上的手稍稍收緊,又慢慢鬆開。

西索他……

知道你被清洗記憶的事情。

當初在枯枯戮山的時候你對他提起過,但他那個時候並沒有相信,甚至還把它當成是你的借口,對你說話的語氣冷冽又尖銳。

但剛才你講述被關在研究院裏的生活時——

他什麼都沒說,一句話也沒有。

紅髮青年只是盤腿坐在角落的暗處,緩緩伸手翻開地板上的撲克牌,一張又一張,每一張都裹着濃郁的暗色,象著着鮮血與殺戮。

……

琳娜哭過以後變得更粘你,你乾脆陪她躺在床上聊天,和她分享一些異世界的見聞。夜晚很快來臨,女孩的眼皮開始上下打架。

等她閉上眼睡熟后,你從房間里走出來,忽然注意到牆角堆放撲克牌的地方變得乾乾淨淨。

你移開視線,唇角勾起一抹笑容。

手臂上面再次出現皮膚乾裂的跡象,但你並沒有泡進那間浴池裏,只是安靜地坐在落地窗前,倒了一杯水慢慢喝着,半晌,輕聲問。

「為什麼下午那麼生氣?」

「……」

你身後的黑暗裏沒有傳來任何回答。

哪怕現在是深夜,城市中心也亮着各色的霓虹燈,天空競技場的周圍更是煌煌通明。

如水的澈藍月色透過窗戶流淌進來,地板漾開一層波光明滅的漣漪。這層熠熠生輝的漣漪隨着月光鋪滿客廳,最後隱沒在牆面投下的暗影里。

沒得到回答你也不在意,不疾不徐地喝光杯子裏剩餘的水,輕輕將它放在身旁的地上,玻璃杯底與地板碰撞出一聲清脆的響動。

你笑着問:「現在都不願意和我說話了嗎?」

幾秒鐘后,黑暗裏響起撲克牌嘩啦啦灑落的動靜,緊接着出現的是高跟鞋踏響地板的聲音,由遠及近,最後停在你的身後。

但是他仍舊沒有開口說話。

一股濃烈的血腥味驀然闖進你的呼吸。

你微微一愣,因為西索的身上很少會把這麼重的血腥味帶到你面前來,下意識轉頭看他。

瑩澈的清輝落在紅髮青年的身上,緊實馬甲濺起暗紅的痕迹,就連紫色的臂環也摻雜着刺鼻的味道,就像燒得通紅的鐵被放進水裏。

張揚的紅髮微亂,那雙宛如野獸的金色瞳孔在夜晚裏會變成暗金色,就像現在這樣。

他居高臨下地看着你,臉上沒有任何錶情。

「……」

你的笑意微斂,意識到他的狀態不太對勁,徹底轉身面朝他坐着,抬手握住他垂在身側的手。

「怎麼了?」

你以為是因為研究院的事情讓他情緒不穩,不輕不重地握了下他的手,然後對他說了和琳娜說的同樣的話:「我會毀掉那個地方的。」

但是出乎意料地,他並沒有提起這件事。

裹着暗涌的眸光極快地掃過你的手,忽然,青年的唇角扯開一抹嘲諷的笑容,然後緩慢蹲下身,手臂隨意地搭在自己的膝蓋上。

「嗯~這種事我知道。」

那股極其濃郁的血腥味頓時和你靠得更近。

下一秒,輕挑的語氣乍然消失。

暗金的深海里彷彿有浪濤在翻湧,轉瞬又迅速被壓制下去。狹長的眼睛彎成半月的形狀,他手腕翻轉反握住你的腕部,寒意從眼角流淌出來。

「露西亞。」

西索的指腹正好摁住你的動脈血管,隱隱能感覺到內部的搏動,呈現出一種鮮活的生命力。

但越是這樣,他眼裏的那抹暗色越是陰沉,手裏的力道更是下意識收緊,卻又克制地放鬆。

「在另外的那段記憶——」

青年低下頭,貼在額角的紅髮忽然滑下來,垂在耳側,暗金色的瞳孔微微睜大,像一頭可怖的凶獸,無數粘稠晦暗的顏色從裏面溢出來。

臉上的笑容毫無變化,聲音陡然低涼下去。

他甚至沒有用任何疑問的語氣。

「你最後死在水裏。」

你的目光出現片刻愣怔,又很快恢復如初,立即意識到西索應該和琳娜一樣得到了部分記憶,但你沒想到他會看見你的死亡畫面。

是因為他最後毀掉那具人魚身體嗎?

而這短暫的愣神被西索抓住,他突然笑出聲,低沉的聲線里透出一股難以言喻的荒謬感。

如果說剛才只是詐你,那麼現在你的反應就讓他徹底肯定那段簡短的畫面是真實存在的。

太可笑了——

他甚至抑制不住地笑了起來。

斷斷續續的笑聲從他的喉嚨里溢出來,就像是老舊的琴弦,發出喑啞古怪的聲音,而後卻戛然而止,只剩嘴角那抹森冷諷刺的笑意。

「差點又被你騙過去了啊~」

西索抬手按住臉,唇角詭異地越揚越高,掌心下方的暗金色瞳孔驟然放大又收縮。

就像是瘋狂小丑登場演出前最後的壓抑。

你驀地察覺不對,想要叫住他。

「西索……」

食指倏地堵住你未完的話。

屬於青年的冰冷溫度頃刻間傳遞過來。

「噓——」

他忽然貼近你,精緻的面容一半暴露在澄澈的月光下,另一半隱沒在陰晦的黑暗裏,這條明暗交界線如同將他分割成兩半。

「我看見,你的身體上沒有任何傷痕~」

西索靠得很近,你甚至能藉著窗外的月光數清他睫毛的數量,但你更在意他現在的狀態。

當他因為刺激的對手而興奮起來時,腎上腺素分泌激增,瞳孔會驟然放大,就和此刻的他一模一樣,但他現在根本沒有興奮的情緒。

那麼只有另一個可能——

他想殺人。

渾身濃郁的血腥味足以證明他剛殺過不少人回來,但現在他的胸腔里再次燃起沸騰的殺意,甚至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這是相當不對勁的。

你的眉頭慢慢皺起來。

看着西索的笑容一點點變得詭譎。

青年左手握緊你的手腕,右手仍然抵在你的唇前,眼裏翻湧著粘稠的惡意:「那你是因為什麼而死亡的呢?下毒,特殊的念,還是別的東西……」

「不,不對。」

你還沒開口,他直接打斷自己的話,上挑的唇角陡然壓下去,聲線里浸滿陰鷙的惡意。

「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壓逐漸從他的四肢百骸鑽出來,周圍的空氣瀰漫着一股粘稠的沉重感,但他的念壓並不是襲擊你,反而撞向周圍的傢具。

桌椅發出難聽的吱呀聲。

彷彿下一刻就會徹底粉碎在這裏。

「是什麼人做的?」

西索的聲音很低,聲帶震顫帶出古怪的響動,像指腹一點點劃過粗糙硌人的紙張,又像是陰毒的蛇扭動着慢慢碾過鋪在森林裏的凋零落葉。

然後盤踞在暗處,身軀隱藏在幽深的陰影里,金色的瞳孔冰冷地注視着獵物,吞吐蛇信,所有鱗片同時蠕動,等待襲擊的最佳時機。

「名字,身份,長相……」

每說出一個詞,他的語氣就更沉一分,最後甚至聽不見聲音,只剩下氣音從他的喉嚨里冒出來。

「呵呵……」

西索發出幾聲低笑。像螞蟻密密麻麻地爬滿背脊,讓人頭皮發麻。

突然,垂在落地窗邊緣的窗帘因為一股無形的力量高高盪起,客廳里的陰影徹底消弭,清透的薄光將青年隱藏在黑暗裏的半張臉也照亮。

——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森冷。

他看着你,抵在你唇前的右手緩緩挪到你的腦後,冰涼的五指不緊不慢地扣住脖頸,動作親昵,聲線浸著冰冷刺骨的寒意。

「告訴我吧,露西亞?」

繚繞在周身的念壓驟然沸騰,客廳里的裝飾品劇烈地顫動起來,櫥櫃搖晃不停,嵌在天花板里的吸頂燈發出滋滋滋的哀鳴。

在這個瞬間,你突然朝他再度靠近。

雙手捧住青年的臉,指腹按在他眼角的位置,然後移動手指,從眼角慢慢劃到耳根,原本覆滿冰霜的視線立刻投向你的動作。

「冷靜一點。」

此刻你們之間的距離和前幾天同樣近,但你沒再伸手擋在他的臉前,五指陷進那頭像火焰獵獵燃燒的顏色,一動不動地凝視着他的眼睛。

「我會全部告訴你的。」

傢具的顫動倏地戛然而止。

空氣里仍舊充斥着令人發怵的念壓。

暗金的瞳孔里包裹着晦暗不明的情緒,寒芒從中穿透出來,悄然無聲地蟄伏在角落,伺機而動。

「我沒有騙你,只是隱瞞了一部分事實。」

飄蕩起的窗帘重新落回去,西索的半張臉再次歸於黑暗,柔軟的紅髮從你的指間穿梭而過,有一種難以用言語形容的幽暗。

你緩緩開口:「我的確不是被人殺死,但……」

想到從鏡子裏看到的畫面,手指驀地一顫,控制不住地發冷:「琳娜被殺死了。就在我眼前。」

你閉上眼睛,腦海里浮現出漫天的紅霞,充斥着尖叫哀嚎的城市中心廣場,爆炸后的廢墟,以及被突然襲擊后緩慢倒下去的身影。

「這具身體是名為深海人魚的魔獸,就連深諳其習性的幻獸獵人也不知道,它會被負面情緒殺死。」

心臟深處存在着一種特殊的物質,負責監測人魚的情緒狀況,一旦負面情緒超過某個臨界點,那種物質就會一點一點殺死深海人魚。

觸碰到紅髮的手忽地收緊,頭皮被輕微拉扯,但西索對此沒有任何反應,金瞳里只有一片沉寂,宛如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你睜眼看着他,露出一個難過的微笑。

胸口泛起酸澀的滯塞感,同時被看不見的情緒堵住呼吸,就連視線也變得模糊起來。

你輕聲對他說:「我是被悲傷殺死的。」

西索握住你的手腕,力道逐漸收緊,彷彿恨不得把你碾碎融進骨血,眸光驀地沉下去。

「……」

最後他還是鬆開手,留下微紅痕迹。

「後來……」

你的聲音忽然變得很輕:「你發現我的屍體,從那之後開始追殺與這件事相關的人員。但是……你看起來情況很不對勁。」

他突然開口:「所以你才會問我那個問題。」

聯繫到你前幾天說的話,青年徹底明白過來,語氣陡然低涼下去,額頭驀地抵住你的額頭:「你把那些事全部隱瞞起來……」

他咬着低緩的語氣:「就因為,這個~?」

你眼睫輕顫,指腹慢慢蹭過他的眼角,或許是從頭髮里沾上的丁點血跡,頓時在金瞳末端暈開,在澈藍的月光下呈現出一種妖冶的感覺。

「對不起。」

你退開些許,溫柔地摸了摸他的側臉,幽紫的眸子裏映出青年凜冽森然的金瞳,還有他的冷笑。

「我希望你能更快樂一點。」

聞言,西索按住自己的臉,沉沉地笑起來。

就像是發現什麼荒謬而可笑的事情,青年的五指徐徐下移到鼻翼,掀開眼帘,翻騰著暗沉情緒的眸子裏彷彿有洶湧的風暴正在逐漸凝聚。

你的指尖微動,想再說點什麼,視野里的畫面突然一陣天旋地轉,緊接着被咚地一聲按倒在地,堅硬的手臂瞬間牢牢抵住你的肩膀。

「既然這樣,那我就再說一遍。」

西索撐在你的上方,凌厲的氣勢從他的身體里爆發出來,就像是終於忍耐到極限的野獸,齜出鋒利的尖牙想要死死控制住獵物的動向。

「不論是戰鬥,還是追殺,亦或是別的東西。都是我自身的意志,是我願意才會去做的事——」

他扯開嘴角,神色逐漸變得危險,手掌忽然按在你脖頸處大動脈的位置,微微用力,感受到下方傳來的跳動的脈搏,眸里暗色漸深。

「而且……似乎很久之前你就不相信我說過的話呢,但我也說過,你總會相信的。」

手掌緩緩往上移動,他按在你的唇角,眼帘猛地壓下去,指腹驀然開始用力,似乎想要直接按下去,但最後只是沿着下頜線滑動到耳根。

「現在應該信了吧~?」

紅髮青年曖昧地俯下身,把頭埋在你的耳畔,咬着粘膩低緩的語氣,一字一句地叫出你的名字。

「露、西、亞?」

你的呼吸驟然收緊,目光直直地望着天花板,華麗複雜的紋路沿着牆角繪製到落地窗上方,但空隙處又像是鏡面,投射出你們現在的姿勢。

「……」

沉吟片刻,你溫聲說:「再等等。」

抬手搭在他腦後的軟發里,下意識地將手指纏繞在髮絲裏面,無奈地輕嘆著,對他作出承諾。

「等我真正回來后,會給你一個答案。」

西索低聲笑起來,聲帶的震顫清楚地通過接觸傳入你的耳畔,無端牽起一股陌生的癢意,你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按住他的臉推遠。

他也不反抗,順着你的力道抬起臉。

然後重新變回單腿支起的姿勢坐在你的旁邊,手指不緊不慢地輕叩地面,笑得意味深長:「呵呵~我明白了,原來是這樣。」

你翻身側躺着,疑惑地看他:「怎麼?」

「嗯~其實你早就相信了吧,應該就就在你剛獲得那段記憶……也就是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

西索垂眸注視着你,唇角的弧度從嘲諷變成愉悅,指腹按在自己唇角,撐起笑容,人為地讓它越揚越高,慢條斯理地說:「所以,到底是為什麼~你好像一直都在刻意迴避這個問題~」

「……」

被戳穿心思,你徹底放棄掙扎:「因為……」

忽然,你有點難以啟齒地偏了偏頭,然後又把視線移回來,遲疑道:「我好像有一種背德感。」

西索狐疑地挑起眉毛:「嗯哼?」

你拉開他的手,重新坐起來,理了理凌亂的頭髮:「當初你才到我這裏。」

手掌放在自己胸口的位置,你比劃了一下,表情格外糾結,然後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我總覺得,這樣好像有點禽獸……」

他單手托著臉,突然嗤地一聲笑起來。

剛才圍繞在身體周圍的戾氣一掃而空,肩膀抖得停不下來,看上去就像是越笑越開心,怪異的聲調不斷從他的喉嚨里溢出來。

「是嗎~你在擔心這種事啊。」

紅髮青年的五指按在自己的臉上,尾指曖昧地從眼下劃到嘴角,笑容扯得更開:「呵呵,背德嗎?這樣說起來的話,不是更刺激了嗎~」

你竟然無言以對:「……」

西索不慌不忙地繼續補充:「而且——」

他托住你的腰站起來,但他自己還是保持坐在地上的姿勢,你正疑惑著,就聽見他說:「嗯~這樣身高差就又出現了呢。」

現在他的高度只到你的腰部,你愣了下,隨即好笑地看着他,正想再說點什麼,西索似乎突然注意到什麼東西,神色有點奇怪。

下一秒,他露出發現新大陸的表情。

「這個高度……」

青年收回放在你腰間的長指,若有所思地搭在自己的下頜,片刻,曖昧地拉長嗓音。

「嗯——好像很適合做點別的事呢~」

他的眼帘微闔,唇角的笑意漸深,暗金的眸光頗具暗示意味地掃過你的腰,然後緩慢往下移。

「如果……」

你立刻打斷他的話:「不可能。」

忍了又忍,最後你還是忍不住捏着他的臉往外扯,語氣里難得帶上少許崩潰:「你在想什麼,腦子裏難道就沒有正經的東西了嗎?」

「是嗎~但我覺得很正經呢~」

「給我適可而止啊!」

你瞪他一眼,幾秒后又噗嗤一聲笑起來,鬆開手,張開雙臂抱住他的肩膀,在已經習慣的濃鬱血腥味里尋得一絲半點的甜味。

就像是他常常吃的那個牌子的口香糖。

「你們要乖一點。」

骨子裏埋藏着凶性的惡狼有着冰冷的金瞳,四肢矯健遒勁,齒爪尖銳瘮人,總是習慣性隱匿在黑暗裏尋覓優質的獵物。

熱愛戰鬥和鮮血。

同樣也全心全意地沉浸其中。

只是偶爾,偶爾——

「然後,等我回來。」

熟悉的溫度和氣息縈繞在呼吸間時,他會慢悠悠地按住垂在指間的黑色長發,薄薄的眼皮微垂,按耐住胸腔里翻騰不止的慾望。

在這個靜寂的夜裏,像貓一樣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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