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艾麗婭視角）

對於要不要殺死小丑一事,我掙扎過。

回到哥譚的那個夜晚，註定是一個無眠之夜。我躺在床上，想著死去的傑森,逍遙法外的小丑，無論如何也無法入睡。

以往這個時候，卡爾會在第一時間來到我的身邊,說些俏皮話安慰我、哄我入睡。但是這一次，他遲遲沒有動靜,無論我如何感受,得到的都是一片漆黑的視野,一片空白的思緒。

睡了嗎？

我不相信卡爾能在今夜入睡,猶豫了一秒,決定去他的房間看下情況。

說來不可思議，卡爾入住韋恩莊園五年時間,我竟然從未去過他的房間。明明我對他房間的每一處擺設、每一件物品都極為熟悉,張口就能不假思索的說出它們的來歷。

小心翼翼的趴在牆上，我像做賊一樣撬開房間的窗戶。翻身而入，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滿屋的毛絨玩具。

韋恩莊園的每一處設計都是大師之作,就算細節上略有不同，整體空間也能達到和諧統一。房間的裝修以深藍色為主，黑白兩色為輔，歐式與現代相結合的裝修盡顯典雅奢華。

男孩們不在意自己住什麼樣的房間,除了添加一些喜歡的物件,房間該是什麼樣子,還是什麼樣子。只有我的房間得到了阿爾弗雷德的特殊照顧,被粉刷成米粉色,還擺滿了可愛的毛絨玩具。

毛絨玩具是布魯斯送給我的，說是小女孩都喜歡，他的寶貝女兒理所當然擁有。

起初我很無奈，作為一個曾經的成年人，我對毛絨玩具沒有特別的偏好，不過時間長了，不抱著它們睡覺反而有些不習慣。

卡爾得知我的新習慣后，特意買了許多毛絨玩具放在自己的卧室，引來兩位大家長詫異的目光，以及傑森的嘲笑。雖然傑森在下一秒就被制裁了，還『被迫』和卡爾一起購買了多款少女心爆棚的毛絨玩偶。

現在，那些玩偶被分別放置在傑森和卡爾的房間。

隨手撿起滾落在窗邊的毛絨玩具，我拿著它來到卡爾的床邊，輕輕躺了上去。

「猜猜我是誰？」我用玩偶的嘴巴輕觸卡爾的臉頰，接著道：「猜對我就親親你。」

說真的，有點羞恥，但是男人顯然都吃這一套。卡爾空白的思緒很快重新活躍起來，他睜開眼睛看向我，泛紅的眼角顯得他有些楚楚可憐。

「艾麗婭。」

「答對啦！」

我俯身親了親他的眼角，希望我的卡爾能儘快走出悲傷。

男號的思緒彷彿粘稠的污泥，負面情緒快要將他壓垮，只有在女號接觸他時，能驅散少許憤怒與悲傷。

睫毛微顫，卡爾轉身將臉埋進我的懷中，放置在身體左側的手機也因此暴露在我的視線中。

一瞬間，悲傷的浪潮也快要將我淹沒。

傑森的未接電話已經成為了卡爾的心結，對我而言也一樣。但是我必須堅強，才能早日帶領身處悲傷漩渦的蝙蝠家族走出陰霾。

感受到艾麗婭的悲傷，卡爾緊緊扣住了對方的手。他有很多話想說，但是喉結上下滑動數次，也不知道應該如何開口。

「沒關係的，卡爾，你說吧。」我知道卡爾想要說些什麼，此次前來，正是為了將這件事做個了結。

「艾麗婭，我……」

「不叫我兔寶寶嗎？」我出言打斷了卡爾的話，略帶祈求道。

兔寶寶是個肉麻的昵稱，每每被他這麼稱呼，我都有種羞恥心破表的感覺。但是這個時候，我寧願一切都沒發生改變。

「……兔寶寶。」卡爾無法拒絕少女的祈求，狼狽的將臉埋得更深，他狠下心說道：「我已經決定了，我要殺了小丑。」

思緒混亂的我沒有說話，而卡爾繼續道：「我知道你不希望我殺人，但是這一次……」

「去吧。」

這一秒，我終於做出了決定。

話音落下，卡爾愣住了，他猛然挺直身體，用詫異的目光看著我，「你說什麼？我……我以為你會阻止我。」

「如果我阻止你，那一定是我不想與你分離。」我坦然道。

我不懼怕雙手沾滿血腥，也不懼怕觸及蝙蝠俠定下的規則，唯一害怕的，就是我的卡爾獨自在外流浪。

結伴而行的感覺如此美好，美好到讓我忘記了一件事——卡爾本是展翅飛翔的雄鷹，他不應該被任何人束縛。

我不想成為他的阻礙。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無論發生什麼，你的身後都有我。」我定定地看著卡爾，「別忘了，我們曾是同一個人，你有你的理想與報復，我也有我的獠牙。」

月色下，金髮少女眼神冷酷，總是含笑的碧藍色眼睛凝結成黑，彷彿一壇幽泉。卡爾的身體無法自控的戰慄起來，他突然意識到，他的兔寶寶從來不是什麼柔弱的、需要保護的少女，而是埋伏在幽林身處，等待機會給予獵物致命一擊的猛獸。

——我的兩個號達成一致后，開始商討接下來的行動計劃。從黑夜到白天，他們反覆討論，將細節逐一完善。

男女號共享記憶與情感，但是受成長環境和性激素的影響，兩人的思維方式有著天差地別之分。用計算機來比喻的話，就是兩人身處同一系統，運行程序卻需要時間緩衝才能對接。更何況他們不是計算機，而是人，是人就需要交流，需要感受皮膚的溫度，需要看清對方眼中隱晦的情感。

清晨的陽光透進窗戶照進房間，一夜未睡的兩人敲定好計劃，準備分開。

我打開窗戶，準備翻身離開時，卡爾叫住了我，「兔寶寶。」

「嗯？」我轉頭看向他。

經過一夜的商討，卡爾眼中的迷惘已經消退，他用乾淨透亮的目光看著我，誠懇道：「你從來不是我的阻礙，永遠都不會是。」

我懼怕成為卡爾的阻礙——明明只是一瞬間的想法，對方卻言辭誠懇的給予了回復。

心中的巨石落下，我重重點了點頭。

是的，我不會成為卡爾的阻礙。

永遠不會。

卡爾深入阿卡姆的那一天，我入侵瘋人院系統屏蔽了那裡的信號，但蝙蝠俠依然收到緊急通訊開車前往。焦灼的夜翼在蝙蝠洞走來走去，憤怒的罵了小丑幾句后，拿起雙棍準備離開。

「我以為你不會去。」我攔下了夜翼摩托，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你我都知道卡爾入侵阿卡姆的原因是什麼，難道你想要阻攔他，然後任由小丑逍遙法外嗎？」

「怎麼可能。」夜翼抬高音調反駁道，眉目間皆是無法掩飾的怒意，「小丑該死，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期待著他的死亡，但是殺死小丑的人不該是卡爾。」

我：「為什麼？」

夜翼：「因為他是我的家人，我無法眼睜睜看著他成為罪犯。」

作為少年泰坦的領袖，夜翼參與了無數次打擊罪犯的任務，他知道那些殺人犯的下場是什麼。沒有天生的惡人，這些罪犯往往都是因為一念之差，一步錯、步步錯，再也無法回頭。

「艾麗婭，我不能讓卡爾走上無法回頭的絕路，如果你還希望他留在我們身邊、留在蝙蝠家族，就別阻攔我。」

我無法拒絕。

夜翼摩托的引擎發出咆哮聲，帶著它的主人衝出了蝙蝠洞。我坐回蝙蝠電腦前，看著監控器上的畫面，等待故事的結局。

（卡爾視角）

阿卡姆瘋人院內紅色警報燈光閃爍，刺耳的鳴笛聲中，互為兄弟的兩人大打出手。即使我拼盡全力反抗，依然不是夜翼的對手。

逃脫失敗后，夜翼把我帶回蝙蝠洞關了起來，小丑則被送進醫院搶救。經過三個小時的漫長等待，我從艾麗婭的視野中看到了故事的結局。

小丑……依然活著。

我明明對著他的心臟開槍了，但是蝙蝠俠扔出的飛鏢改變了彈道的軌跡。就差一厘米，只要在靠左一厘米，我就能送他去地獄，而不僅僅是讓他躺在重症監護室。

艾麗婭被禁足了，蝙蝠俠命令她乖乖待在韋恩莊園，不允許她去蝙蝠洞，更不允許她來見我。

蝙蝠俠暫時無法確認我闖入阿卡姆，槍擊小丑一事有沒有艾麗婭的幫助。但是做過的事總會留下痕迹，推斷出來不過是遲早的事情。

迪克來找我，他說他理解我的心情，會去找布魯斯談談，早日放我出來。而我毫不客氣的諷刺道，說他是貓哭耗子假慈悲。

迪克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難看無比，如果我沒被關進監獄的話，我想他肯定會揍我一頓。

我知道迪克阻攔我的原因是什麼——

從艾麗婭的眼中，我看到了迪克對家人的愛。但是我無法接受，無法接受小丑活著的事實，無法接受失敗的自己。

事情的轉折發生在三天後，小丑的病情突然加重，然後死了。

蝙蝠家族成員：……

意外地滑稽。

當天的新聞報在哥譚引起了軒然大波，有無數人拍手稱讚，也有無數人謾罵出聲，但是蝙蝠俠和夜翼顧不上管控輿論。小丑死亡后，屬於他的勢力被重新劃分，凡是有點野心的都想插上一腳，而小丑幫成員趁亂大肆搶劫、無惡不作，給平民的生命安全造成了危害。

曾經的活力雙雄連軸轉了72個小時后，終於在警察的配合下，壓制了暴動的黑色勢力，將小丑幫成員送進監獄。但是疲憊的他們回到蝙蝠洞，依然沒有休息的時間。

此時，天已大亮。

蝙蝠俠徑直走向蝙蝠電腦，他還有許多工作沒有完成，而睏倦不堪的夜翼再次來到我的面前。

「小丑死了。」這是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不是很好嗎？」我回復道。

每一次會面都是對彼此的拷問，曾經並肩而戰的兄弟走向了對立面，分別站在監獄內外。

聽見我的話，迪克的情緒變得極為不穩定，他雙手握拳重重砸在鋼化玻璃上，大吼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現在是一個殺人犯。」

殺人未遂和故意殺人完全是兩個性質。

「小丑該死。」我無動於衷。

兩兄弟之間僵持不下，氣氛宛如冰窖，直到阿爾弗雷德到來。

「理查德少爺，卡爾少爺，這是今天的早餐。」萬能管家為兩人端來了濃縮黑咖啡和黃瓜三明治。

「謝了，阿爾弗雷德，我都快困死了，正需要這樣的早餐。」看到阿爾弗雷德過來，暴怒的迪克想要微笑，但是他緊繃肌肉的時間太長，用力過猛的後果就是他的表情定格成一個滑稽的模樣。

我故意發出響亮的哼笑聲，從監獄的小窗口接過阿爾弗雷德遞過來的早餐，大口咬了下去。

瞬間，苦澀的口感麻痹了我的味覺。

我：……

這是什麼！？

黃瓜？不，應該是苦瓜三明治吧！

眉頭一動未動，但我咀嚼三明治的速度明顯變快了，三兩下就把它整個咽進肚子中，然後一口氣喝完了黑咖啡。

阿爾弗雷德詫異的挑眉，似乎沒找到我能生吃苦瓜，而我的目光直直盯著迪克。

「我……噗！這是什麼東西？」果不其然，第一次吃到苦瓜的迪克大為震撼，竟然直接噴了出來。

「這是艾麗婭小姐推薦的食物，具有清熱、解毒、明目的作用，還能有效降低少爺們的火氣。」阿爾弗雷德適當解釋了兩句，然後不慌不忙道：「理查德少爺，請不要浪費食物。」

聞言，迪克再也綳不住嚴肅的表情。含淚咽下苦瓜三明治后，他暗暗發誓，有機會一定要把這道菜推薦給其他人。

兄弟之間冰封的氣氛解除，鬆了一口氣的阿爾弗雷德滿意的收拾東西離開，冷靜下來的兩隻小鳥也能端正態度好好聊上幾句了。

另一邊，蝙蝠俠還在處理未完成的工作。電腦屏幕上的字母原本清晰可見，卻隨著時間的流逝化為紛亂的圖案，代表他此刻混亂的思緒。

捏了捏眉心，蝙蝠俠還沒想好該如何處理卡爾的事情，他的通訊器再一次響起。

「吉姆。」吉姆是戈登局長的昵稱。

電話接通，蝙蝠俠聽到戈登憤怒的喘息聲，過了幾秒，對方才壓抑道：「美國人權組織跑到了哥譚，他們要求哥譚警局立案，逮捕殺害精神病患者的紅鷹，而且已經聯繫了律師，準備起訴他。」

蝙蝠俠的心沉了下去。

夜晚，蝙蝠俠來到詹姆斯·戈登的辦公室，詢問紅鷹的案件。

等到焦灼的戈登將早已準備好的資料遞給蝙蝠俠，快速說道：「小丑是個瘋子，他殺死了那麼多人，卻沒有一個人敢於給他定罪。現在他死了，倒是有無數正義之士跳出來，要求殺人償命。」

蝙蝠俠：「進展如何？」

戈登：「人權組織的要求合情合理，警方沒有理由拒絕。我們已經立案並下發了通緝令，準備逮捕紅鷹。」

「這不符合流程。」蝙蝠俠立刻發現了問題。

「流程？現在的哥譚還有這種東西嗎？」戈登重重抽了一口煙。

作為哥譚警局的局長，戈登的確有資格簽發通緝令，但是簽發通緝令的前提，是需要檢察院或者法院做出決定。

美國人權組織今日剛抵達哥譚，並提出上訴，法庭的審判流程怎麼可能那麼快。

到底是誰在幕後操縱一切？

煙頭的火光在突如其來的大風中閃閃爍爍，戈登轉頭，習以為常的發現蝙蝠俠已經離開了。

哥譚燈火通明，像是夜幕中的煙火，像是宇宙中的璀璨星雲。但是蝙蝠俠顧不上欣賞這份美麗，駕駛蝙蝠車在公路上前行。

從卡爾槍殺小丑，到人權組織走進哥譚警局要求立案。一條條線索迅速劃過他的腦海，接著被剝絲抽繭，重新整理成團。

小丑被送進醫院后，經過三個小時的搶救明明已經無礙，為何會在三天後暴斃而亡。

思緒還未理清，蝙蝠俠突然看到了一個急速到來的紅藍身影。緊急剎車后，他大步走下蝙蝠車，「克拉克，你為什麼會來這裡？」

「我……天啊，布魯斯，你還好嗎？」超人明顯想說些別的什麼，卻在看到友人面貌的一瞬間改口，詢問對方的身體狀況。

蝙蝠俠已經很久沒睡覺了，傑森死後，他與他的三個孩子不斷發生摩擦，種種負面情緒混合在一起，讓這個無堅不摧的男人出現了裂痕。此時，他的身影依舊偉岸，但是疲倦的神情，鬍子拉碴的形象，無一不在說明他最近的狀況。

「你找我有什麼事？」蝙蝠俠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

「……你總是這樣固執。」超人嘆氣，低聲道明來到此處的原因，「我收到軍方的委託，來和你談談紅鷹的事情。」

「軍方？」

「他們希望你能交出紅鷹。」

正義聯盟自成立以來，一直與美國政府有著密切聯繫，神奇女俠的男友史蒂夫·特雷弗，正是兩者之間的聯絡人。這一次，紅鷹犯下了殺人案，各界人士均有關注。美軍更是在第一時間聯繫了超人，希望正義聯盟能秉公執法，將他移交到超人類監獄貝爾立夫。

「超人類監獄貝爾立夫。」蝙蝠俠輕聲念出這幾個字，果斷回絕道：「不可能，紅鷹的事情我自有主張。」

「你打算怎麼做？」

「我會親自收押他。」

「我不同意。」頂著來自蝙蝠俠的壓力，超人沉聲道。

作為正義聯盟的主席，超人有自己的考慮——紅鷹身為少年泰坦的一員，正義聯盟的預備役，送他進監獄固然對蝙蝠俠殘忍，但是放了他，別人又會如何報道正聯的其他成員。

腐壞的正義！？私行者！？

正義聯盟致力於打擊犯罪，趕走來自宇宙的侵略者，他們處理了許多棘手的案件，同樣造成了不菲的戰損。群眾利益受損，不少人因為被戰鬥波及進了醫院，正聯在群眾間的評價本就毀譽參半。

超人無法想象，若是蝙蝠俠一意孤行，會造成什麼樣的結果。同時，他也擔心好友的心理狀態。

「布魯斯，我理解你的心情，作為一個父親，你當然想保護自己的孩子。但是紅鷹殺了人，軍方也已經介入，你已經無法控制事情的發展了。」超人試圖說服蝙蝠俠，「我和軍方談過，他們答應我不會危害紅鷹的人身安全，何況貝爾立夫監獄的典獄長是史蒂夫，他的人品你我都了解。」

蝙蝠俠：「已經不是了。」

超人：「不是什麼？」

蝙蝠俠：「貝爾立夫的典獄長已經換人了，它現在的統治者是阿曼達·沃勒。」

阿曼達·沃勒是美國政府對超人類的全權代理人，同時也是天眼會的高層領導。作為一名政治家，她與其他人一樣，認為超級英雄是潛在的威脅，暗地開展了許多針對超人類的研究。除此之外，她還招募超級反派和反英雄，干一些政府不方便出面的臟活，比如說自殺小隊，不過這就是未來的事情了。

「阿曼達·沃勒。」超人皺眉，他顯然聽說過這位女士的鼎鼎大名。

「克拉克，這件事比你想象中的複雜，別再插手了，我會親自聯繫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