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犯什麼事

第12章 犯什麼事

要問這些有心人為什麼說他爺倆是惡棍,一個大惡棍一個老惡棍,與他們早年的作風脫不了干係。

早年堅剛子家裏買豬肉,他老娘死的早,老爹是個技術精湛的屠夫,常常殺豬時只在脖子處輕輕捅一刀,便能讓豬老老實實趴在地上嘩嘩流血,壓根不用請什麼幫手。

這也讓他一個「堅大屠戶」聲名遠揚,村上人和鎮上人為了少請人按豬,紛紛要請他來,久來人飄了,家裏也囤積了不少財富,家境算是殷實。

後來他兒子長大了,老堅要堅剛子繼承他的手藝,堅剛子不肯,老堅就發火打了他一頓,堅剛子不怕打,但還是哭哭唧唧地跑出門。

這一頓讓堅剛子恨透了老堅,發誓一輩子不繼承他的衣缽,也不願意回家,在街區當了個二流子,與他老爹一個德行,四處搗亂,調戲良家婦女,深得人們厭惡。

老堅惱羞成怒,但無奈他不能怎麼樣,兒子長大了,自己想管也管不了,只能讓他愛咋咋地。

沒了兒子繼承家業,老堅乾脆自己也不幹了,家財與其留給這不孝子,還不如自己瀟灑,他於是成天揮霍家財用來引年輕婦人,成天泡妹子,把腎臟都給搞壞了。

但他還是不知足,在藥店買了不少補品,便常常跑到鄉野農家尋找年輕漂亮的女子上床。

老來六十來歲才消停,被村裏人戳脊梁骨,但他偏偏又一臉兇相,誰也不敢招惹他。

在他騙女人那段時間,清涼村與外村的不少人告官府說自家女兒找不着了,還說就是老堅強行玷污了自家女兒,為了銷毀證據就把她們給殺了,簡直是人間惡魔。

老堅一聽不樂意了,官府和親屬找上門來,他都理直氣壯地告知他們是那些人自己回家了,失蹤一事跟他沒有任何關係,官府的人聯合村民在他家找了一陣子,確實什麼也沒找著,那些人也只好哭喪著臉回去了。

至於老堅是真的殺人還是冤枉的,當地人管不著了,因為造成這樣的影響與他實在脫不了干係,都對他孤立起來。

老堅六十歲,不知道得了什麼報應,陽體不遂——通俗來講就是陽器崩裂,當天晚上就化了膿,連夜跑了好幾家醫館都不起作用,最後還是他自己操刀給割下來。

老堅自此一蹶不振,成天待在家裏那也不去,堅剛子也回來了,這位畢竟是他的父親,接下來幾年全由他照料,也沒出什麼大毛病。

如今人們得知他死了,高興還來不及,至於安慰堅剛子的那些人,有些婦女之仁,有些做做樣勢罷了。

堅剛子拿了個背簍將他「老爹」背回家裏,朱福忙着在外邊把風。

堅剛子找來早就準備好的石磨,摻水,把屍骸一點點丟進石磨里,看着骨頭噼里啪啦變成粉末。

他笑了,笑得很開心。

磨完屍骨,他納悶自家父親怎麼沒有動靜,他返身回屋,卧室客廳找遍了,半個人影都沒見着,他也不太擔心,畢竟那麼老個人了,想跑出去散個步也是情有可原。

堅剛子抱着一罐子骨灰跑到驢圈,和在草料里,眼看着驢一口一口把余大福的屍骨吃完,吃凈,樂得跟什麼似的。

回到家躺下,腦子裏滿是燈油對他投懷送抱的情景,他傻傻的笑了,卻被一句「爺爺」打斷了美夢

他怒斥朱福

「你丫的有病啊,大半夜的不睡覺!」

朱福顯得很委屈

「爺爺,現在是中午啊。」

堅剛子愣了一會神,

拍拍腦袋,好像還真是白天,這傢伙整的,精神太放鬆了,白天黑夜都分不清了。

朱福站在門口,搓着手

「爺爺,您好像說過,事成之後,請俺到大酒店喝酒來着……」

堅剛子拍拍腦門子

「哦哦,還真有這麼一回事,給忘了你看,等會,俺去拿晶珠袋子。」

朱福大喜,在院子裏晃悠等著堅剛子出來,目光卻停在了一口被石頭封住的井上,他走近井旁,伸手摸了摸摩擦掉落的石粉。

堅剛子出來了

「你小子幹什麼呢。」

「爺爺,您這井開過呀,是有啥寶貝嗎?」

堅剛子走近一看,確實有打開的痕迹,他扣了扣腦門

「嘶,寶貝什麼的俺不知道,只知道俺老爹告訴俺,這口井絕對不能打開,不然就要打死俺。你今天這麼一說,有寶貝的可能……不小!」

朱福慫恿道

「要不……俺們打開看看?」

堅剛子堅定地搖了搖頭

「不成不成,俺老爹回來了不得打死俺。」

「嘖,爺爺,您那老爹六十好幾了吧,又缺了陽,俺說句不好聽的,跟個陰柔太監不相上下,就您這體格,一個干翻他十個不成問題啊,俺不是說您不孝,俺是說人不能活在規矩里,人生來不可能是被恐懼嚇倒的。」

堅剛子摸著鬍子

「你小子說得還有幾分道理,今兒又逢俺老爹不在,難得的機會……」

「那還等什麼,掀了吧,裏邊指不定全是些晶珠呢!」

堅剛子猶豫片刻,還是下了決心

「掀他丫的!」

兩人合力把石頭移開,迫不及待地往下瞅,裏邊黝黑一片,隱隱有些白色的東西

朱福顯得很興奮

「俺去拿油燈來!」

堅剛子繫上麻繩,親自提着油燈下了井,腳下軟乎乎的東西,他知道到底了,踩在上面,打上油燈,滿懷期待地照了上去……

井內傳來一陣比鬼哭還刺耳的慘叫聲。

——

天守到處跑,夜襖城是離這裏最近的城,周邊還有着幾十個大鎮。

高山郡最不缺的就是山,區區一個元灣,就有大大小小四十來座山體。

元灣算是高山郡最偏僻的地域之一了,就連找到通往夜襖城這座小城都要費儘力氣。

行了半天,遇上一個老媼,天守便問她夜襖城該怎麼走,老媼一臉震驚地看着他

「小夥子,你要去夜襖城?」

「是我說的不夠清楚嗎?」

「這夜襖城可不容易去啊,要在這裏翻過四座小山,六座大山,還有七條河,一條江……」

老媼手指著一個方向,講得清清楚楚,連該在哪裏轉彎都告知了他。

天守聽得迷迷糊糊,自己剛剛跨過一座山就幾乎耗光了他所有力氣,所帶的乾糧也差不多吃完了。

這還是離他最近的城市,如果憑這具身體從元灣抵達岩城,那不得走死了都達不到啊……不行,絕對不行!天下無絕人之路。

他辭別了老媼,到隔壁的村子找了幾個上了年紀的人,答案幾乎都是如此。

天守失望透頂,正欲往回走,路途中卻遇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那個到修甲店買罪鍛鐵的女人,她依舊穿着白衣,頭上頂着黑紗斗笠,正與他擦肩而過,一眼都沒看他。

天守認為異士難得,便遙遙跟了上去。

女子到了他原先問路的那個村子,在問那些老人什麼問題,她手中多了許多禮品,許是因為這個,她倒是與那些老人挺聊得來,與天守問路時的態度截然不同。

天守縮緊了眼瞳,這女子不簡單,方才手上還沒有東西,這些禮品不能憑空而來,定是用了什麼法器。

異士這職業強大而又神秘,普通人一生都難以見得一面,如今還能遇見擁有楚頁紙的異士,那真是走了大運了。

所謂楚頁紙,是高級異士八異十二符中的一種,其中被異士們注入無上法力,擁有縮物成畫的功用,神奇之極。

這種異士已經可以不用稱作異士了,直接跨越異士與命師,稱之為「窺道」。

不同等級的窺道也有特定的叫法,初入窺道便叫做一猜窺道,以此逐步往上,到九猜為止。

一旦被天道認可,超越原本的命師(即四異六符),有了窺道這一稱號時,便會獲得八異十二符的飛躍。

但世間的異士本來就少,能達到窺道級別的更是鳳毛麟角,天守可不認為這窮鄉僻地會出一個窺道級別的異士。

女子詢問過後,將手中的禮品遞給老人,後者不好意思地收下,天守猜測這些人沒有告知她一些有用的消息。

她站起來走了,天守急急跟了上去,遠遠望着她的身影,女子有些時刻會轉過身來,嚇得天守一個激靈,立馬躲起來,好在跟得遠,暫時沒被發現。

直到女子拐入一條巷道,天守追過去,連影子也看不見了。

女子神情陰沉,緩緩將一張符紙貼在天守腦門上。

天守腦子忽然一涼,身體肌肉開始緊繃劇烈的疼痛感隨之襲來,連動根手指都萬分艱難,他第一時間想到了女子,這是異士常用的禁錮符。

身後傳來雄渾的男聲,顯得十分霸氣

「你是誰,為何一直跟着我?」燈油

天守咂了咂嘴,用儘力氣也無法說話

「你不說,我只好殺了你。」

天守極力掙扎,發出「嗚嗚」的聲音

女子這才反應過來,忙撕開了符紙。

天守靠在樹上大喘氣,倒不是埋怨女子貼他符紙,而是對這具身體的羸弱的失望。區區一個禁錮符,居然都能讓他半死不活。

緩了好久,天守才道

「我……俺是這裏的村民,偶然聽見先生要找罪鍛鐵,就跟了過來。」

用屁股想也知道,這種級別的人物在這窮鄉僻地值得費這麼大力氣找什麼。

女子身體一抖,忙道

「小兄弟知道哪裏有?」

天守賣了個關子,啞著嗓子說

「俺……喉嚨痛,不知是不是剛才先生施法導致的。」

女子立馬把他扶坐在樹下,告知他不要動,自己去去就回。

天守剛想掏出地圖研究策略,她居然就回來了。

「她用了引水符……」

這是天守的第一個想法,即使級別達到窺道,也能隨意使用這些低級別的符術,暫時無法確定女子的確切實力。

她手上多了芭蕉葉,天守驚得眼睛都快瞪出來了,山上會有芭蕉?

芭蕉葉上的水,喝起來冰涼甘甜,口感不錯。

天守抹了抹嘴,有些懷念以前的生活,以前都是靠異士幫他引水喝,他覺得這樣的水是天底下最純凈的。

「小兄弟喝夠了嗎,不夠還有。」

「夠了夠了,嗝,好久沒喝到這麼好喝的水了。」

「只要助我能找到罪鍛鐵,我的水你想喝多少就有多少。」

天守滿意地點點頭,站起身來

「有山非凡山,吾遠觀之其如龍脈,近觀山頭如蟒蛇,乃是絕佳的產礦寶地,有那珍稀的罪鍛鐵也不足為怪。不過此間毒物環繞,大凶大惡之物無窮盡,想要得到此間的寶物,是得付出代價的。」

女子當即道

「再大的代價,我也要去,煩請小兄弟帶路!」

「不急不急,此間山脈極隱蔽,普通人根本找不到,而且距離這裏……足有千里遠。如若先生還想去,不妨讓我回家整頓一些事物,畢竟遠途遙家,親人朋友多有不舍,待我做妥當,再去也不遲。」

「我與你同去,準備這些日子,我與你同在!」

天守不解

「這又是為何?」

「小兄弟有所不知,我受師尊指引,在這元灣遊盪了三年之久了,始終得不到罪鍛鐵的半點消息,我質疑過師尊的話,但又不敢違背,久來細細品味,或許她的話裏有話,她不止讓我在這裏尋找罪鍛鐵,也有可能是讓我尋找能找到罪鍛鐵的人。

今日好不容易有人得知罪鍛鐵的消息,我怎能輕易將你丟失?」

天守長長哦了一聲,雙手搓著朝女子說

「我若是能帶你找到罪鍛鐵,你能給我什麼好處?」

「晶珠十萬可好?」

天守一臉不屑,剛想拒絕,但又念起這具身體早已無權無勢,若是想再翻盤,的確離不了晶珠這東西。他

只得哀嘆一聲,答應下來。

女子就這般跟在了天守身後,跟他翻過山來又踏上了商道

女子有些警惕:「小兄弟,你不是本地人?」

「不……不是,當然不是,前些日子在清涼街上的修甲店見過你,才聽說你需要罪鍛鐵,就跟了上來。」

「哦~」

天守微微轉過頭看她的側臉,什麼也看不清。

到了熟悉的小巷,天守敲了敲門

燈油聞聲而來,打開門有些詫異

「餘子,他是……」

天守:「她是我的一個朋友,前來投靠我的,想借宿幾晚。」

燈油依舊詫異:「投靠……你?」

女子開口了,語氣有些漠然

「我會付賬,你不必憂慮。」

燈油坐在門口板凳上剝毛豆,眼睛不時朝屋裏瞅

女子:「你的妻子很漂亮。」

天守擺了擺手

「哪裏,她是我嫂子,大哥死了,現在是個寡婦。」

「你與寡婦住在一起?」

天守被噎住了,小心朝門口一望,索性跳過這個話題。

燈油抱着篩子進來了,笑着說

「今夜,你們想吃些什麼?」

女子:「我從不食鄉野之物。」

燈油表情一滯,有些惘然。

天守連忙打圓場

「我吃毛豆飯就成,燈嫂子做的毛豆好吃。」

燈油於是又歡喜地去準備了。

女子:「你不是要準備後事么,怎麼到現在都沒見你動?」

天守抽了抽嘴,什麼叫準備後事,但還是舔著臉笑道

「其實我與燈嫂子相逢未久,也沒什麼好準備的,只是有些仇怨放不下。」

「你說,我幫你。」

天守一楞,自己還未請求,她居然就答應了,這人能交朋友啊。

「哎,其實……也沒什麼」

女子:「帶我去!」

兩人來到堅剛子門外,天守貼著大門傾聽着什麼

女子聲音卻無忌憚

「就是這家?殺進去便是,你這是幹什麼?」

天守:「其實我也做過一點點有愧於他的事,總覺得有些對不起他。」

女子:「婦人之仁,你這樣能成什麼大器?」

語罷她居然抬腳踹入門內

堅剛子與朱福正對躺在竹席的老爺子哭得稀里嘩啦的,被這一聲巨響嚇得精神一震。

女子操著雄渾的男聲大喝道

「賊子,拿命來!」

眼見符紙將要貼在堅剛子腦門上,卻被天守一聲喊停。

女子:「你又要幹什麼?」

天守:「你有沒有一種叫幻符的符紙?」

女子:「有啊,怎麼了?」

天守:「那你只管將他捆綁,剩下的交給我。」

天守拖拉着堅剛子到衙門,請女子下了幻符,他立馬變得暈暈乎乎的,他一試,果真問什麼答什麼

「咚咚咚」三聲正義之聲環繞在清涼村,一些吃完飯的老小都圍了過來看熱鬧。

出來兩個穿官差服的,瞅見又是天守,還拖拉個人,正想打發走,但細細一看那人,居然是街上出名的混子堅剛子,忙進門彙報去了。

「客進~」

瘦得跟竹籤的衙管,剔著牙質問天守

「又是你個窮酸秀才,上次沒被打夠是吧?」目光一晃,又看見了他身後不遠處的女子

「喲,還帶幫手來了,你小子行啊。讓俺看看,喲,堅剛子,你還能把他給捆嘍,快快鬆綁,別勒著。」

天守:「別急,衙老爺,我這次來,就是為了告他的。」

衙管不屑一笑:「告他?那得看你有沒有這能耐。你說,人家犯了什麼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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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守鑒妖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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