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雙搶

午飯是用兩隻碗合起來送過來的，滿滿一大碗米飯，菜就是鹹菜，大白菜，最上面蓋了只煎雞蛋。

剛才幹活時沒注意到，突然閑下來，陳志安只覺得渾身發癢，特別是脖子只覺得火辣辣的疼，而且整個人都發燙。

陳志安也不害臊，脫得只剩條褲衩，往水渠里一跳。

「爽啊！」

整個人泡在水裡，陳志安忍不住舒服的s吟出聲兒來。

「哞！」

原本躺在樹蔭下，悠閑的甩著尾巴驅趕蚊蟲的母牛，見主人下水了，它也來了興趣，撲通一聲。

「走開，哈哈哈哈…」

母牛馬上就要當媽媽了，沒想到還有些調皮，在水裡不停的用背拱著陳志安，這是它從小就愛跟主人玩的遊戲。

「你接著泡吧，我上去了！」

水牛體型大，而且渾身黝黑，在夏天是要經常泡水的，而且這也是它們的天性。

一整個上午大概割了三四分地，按這個速度三畝田要割五六天。

拼了！

……

起風了！

陳志安突然感覺身上多了些涼意，抬頭看去才發現太陽已經西下。

放下鐮刀，用稻草搓成繩，將一摞摞的稻穀捆好。

一整天下來，大概割了七八分地，等到將所有稻穀捆好，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將稻穀一捆捆的碼上板車，給母牛套上車轅。

「起～～」

母牛四肢繃緊，牛頭往下使勁，拉著滿滿的收穫往家的方向走去。

不遠處的村子里已經能看到燈光點點，陳志安經過時不少人家已經吃完晚飯，洗完澡在門口乘涼。

「唉，這安子也是個可憐孩子哦！」

「呸！活該，這狗曰的從小就是個壞種。」

……

身後的議論聲陳志安聽不見，聽見了也只能充耳不聞，他現在真正的在為生存而奮鬥，哪有心思搭理這些破事兒。

陳志安家在左鄰右舍的一片襯托下顯得格外低矮，實際上他家的房子算得上全村最差的，如今條件好些的人家已經蓋起了磚瓦房，他家這房子都搖搖欲墜了。

堂屋亮著燈，老太太坐在大門口，望著路口的方向。

「哞～～」

到家了，牛兒也高興的揚起脖子叫了聲，人未到聲先到，陳志安隱隱約約能看清老太太板著的臉舒緩了許多。

兒子歸來，老太太即使高興，也沒露出張笑臉，甚至沒句問候的話，待陳志安停穩車，就打算過來幫手。

「娘，我來就行了…」

老太太人瞎但是卻能準確的判斷位置，穩穩的扛起一捆穀子，陳志安的話她好似沒聽見。

「唉！」

陳志安先將牛牽回牛棚，給它扔了幾捆草，又餵了一瓢子糧食。

這在平時是捨不得的，只是農忙時節，牛要出大力氣，而且母牛還懷著孕，讓它吃好是很重要的。

……

收完尾，吃過飯，洗澡，躺到床上時，陳志安只覺得渾身酸痛，眼皮打架。

可是陳志安卻怎麼也睡不著，翻來覆去的，突然猛的驚醒，坐起身。

今天早上到棉花地里看了，蟲害很嚴重，隨便掰開幾顆花蕾就能看到蚜蟲，要是等稻子割完又種上，只怕棉花產量要大減。

想到這裡陳志安就更是沒法睡了。

悄悄的走出卧室，到后屋裡翻出噴霧器。

臨走時，老太太屋裡沒什麼動靜，陳志安才鬆了口氣，以為沒吵醒她。

只是他忘了，老太太眼睛瞎了，一雙耳朵卻比常人更為靈敏，他剛起身老太太就醒了，後面他拿了什麼老太太都能聽出來。

待陳志安走遠，老太太這才起身。

黑漆漆的屋子裡傳來一陣嗚嗚的哭聲，一邊哭還一邊罵，在這大半夜的要是有人經過，沒準嚇個夠嗆。

……

打完農藥回到家，陳志安也不知道幾點，只覺得眼皮撐不住了，倒頭就睡。

「艹…」

第二天一早，陳志安睜開眼睛，只覺得陽光刺眼，他立馬意識到自己睡過頭了，匆匆忙忙的套上衣服，從堂屋正中掛著的鐘上才看到時間，6：30。

後院，老太太跟往常一樣坐在那剁豬草。

陳志安也沒問為什麼沒喊自己，囫圇著扒完飯就往地里趕。

又是一個晴天，對於農民來說是個好消息。

……

正午，已經有人扛著鐮刀往家走了，陳志安還在埋頭幹活。

「安子…」

來人是本隊隊長劉威，三十齣頭，屁大點兒官，架子倒是擺得挺足，只是那身農民打扮太破壞劉隊長的形象了。

「怎麼了？」

陳志安沒向大多數人那樣，熱情的迎上去，拍幾句馬屁，給人家點根煙，直起身，大聲的應了一聲。

劉威皺皺眉，顯然對他的態度相當不滿，所以態度就更冷淡了。

「後天地里就要放水，你家要是割不過來，耽擱了放水可別怪我沒提醒。」

說完，不等陳志安回應，直接就走人了。

「mgb，跟那瞎婆子一個德行！」

順著風，陳志安又聽到一句，握著鐮刀的手緊了緊，又陡然鬆開，將這一切藏在了心裡。

三畝水稻才割了一畝出頭，時間真的很緊，抓緊時間應該趕得上，今天大姐託人帶了話，說是明天跟姐夫要過來幫忙。

傍晚，陳志安看了看天色，有昨天的教訓在先，陳志安早早的就將稻子捆好碼上車。

天色微黑，陳志安也捨不得回去。

不覺間，陳家的地里多了幾個黑影，彎著腰，經過的地方只留下一片片割倒的稻子。

陳志安努力的看清每個人的臉，牢牢地記在心裡。

……

「轟隆轟隆～娘～」

遠遠的就能聽見拖拉機的轟鳴聲，跟著就聽見一道響亮的喊聲。

陳志安連忙迎上去，來的果然是大姐跟大姐夫，開著輛拖拉機，正轟隆隆的往外冒黑煙。

大姐陳志芬，三十齣頭左右的年紀，近一米七的大個頭，身材幹瘦骨架子卻不小，剪了頭齊耳短髮，整個人看起來風風火火，利落的很。

大姐夫魏建國，個頭反而比大姐矮點，面相忠厚，沖著陳志安憨厚的笑笑。

「姐，姐夫！」

「愣著幹啥，快把東西拎屋裡！」

大姐是個直脾氣，嗓門也大，從拖拉機車斗里拿出只蛇皮袋就扔給了陳志安，是個活物還在裡面蹦噠。

「大姐，這…」

打開蛇皮袋，陳志安有些遲疑，他們是來幫忙的倒自己帶了只雞來。

「啰嗦什麼，我拿來孝敬我老娘的不行啊。」

說完也不搭理陳志安，手裡拎著只網兜就往屋裡走，裡面裝著些罐頭紅糖什麼的。

陳志安瞥了眼姐夫的臉色，沒見著什麼不快，這才將蛇皮袋提進屋。

看著兩人不怎麼搭的背影，陳志安只能說婚姻碰到合適的人很重要。

當初大姐結婚之前，不少人說閑話魏建國配不上她。確實，從外貌上倆人不是一個檔次的，陳志芬那時可是紅光村長得最好看的幾個姑娘，魏建國呢，又矮又壯。

可是人家兩口子的日子，現在村裡人誰不羨慕？

魏建國父母都是老實人，大姐嫁過去之後就給蓋了新房子分家出去過，婆媳之間也就少了些齷蹉事。兩口子都是能吃苦的，辛苦了多年攢到些錢，借著村裡集資辦磚瓦廠的東風，買了輛拖拉機幫廠里拉磚，賺的比種地多得多。

老太太早就準備了早飯，家裡有客自然不能蹲廚房門口吃了，堂屋的正中擺上了飯桌。

「老二就沒來句話啊？」

大姐習慣直來直去，當得知二姐那邊也沒帶信來，立馬就不滿了。

「大姐，沒事兒，二姐也過的不容易。」

二姐的情況陳志安知道，不來他能理解。

「放屁，他們一家七八口子幹活的，屁大點地早tm弄完了。不容易？再不容易能比你們不容易？」

說著說著，還來了火氣，筷子狠狠往桌上一趴。

「志芬…」

魏建國連忙勸了起來。

老太太沒什麼表示，面無表情的吃著飯，好似沒聽見，陳志安更不好說什麼了。

人多力量大，多了兩個壯勞力，干起活來快多了。

陳志安原本割了差不多一半，下午剛過半，剩下的稻子已經割完，魏建國用拖拉機拉了幾趟，繁忙的雙搶這才過了第一關。

屋門口的空地上曬滿了稻子，接下來就要曬兩天，等晒乾了些用石碾子將谷打出來。

「安子，插秧的時候讓人帶個信來。」

大姐兩口子也是大忙人，不光種地，還有拉磚的生意，能來幫一天忙純屬不易。

「哎～」

目睹著拖拉機漸行漸遠，陳志安才轉身回屋。

老太太閑不下來，手腳並用的搓著棕繩，陳志安屋裡的床年代太久遠，棕繩散了，一直也顧不上修，只能拆了門板睡。

「你去歇著！」

一把扇開陳志安想來幫忙的手，精準的可怕。話說，老太太這耳朵真是靈敏的很，要是不熟悉的非要懷疑這老太太是裝瞎。

看了看時間，晚上九點剛過。

陳志安洗了澡，躺在床上，腦子裡過了一遍明天要乾的活兒，很快就進了夢鄉，三天下來他也累壞了。

「轟隆～～」

猛地從睡夢中驚醒，陳志安立馬意識到打雷了，飛快的竄出屋子，拖著油布就往屋外跑。

抬頭看去，不少黑影動作都跟自己一樣啊！

蓋好油布，四周用磚塊壓好，老天爺好似打開了水龍頭，大雨嘩啦的就下來了。

老天爺真是好人，剛剛弄髒了身子，立馬就放水幫你洗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