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

俗話說，三十而立，四十不惑。

王寶山剛剛度過三十歲生日，也遭受了這一生最沉重的打擊。

王寶山文化水平不高，也就混了個初中畢業，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在底層混跡多年。後來有了些積蓄，做起了小生意。

2019年，王寶山投入了五六十萬，加盟了一家連鎖快餐店。

剛開始，憑藉著品牌知名度，生意紅紅火火，不到一年，純利潤居然有近二十萬。

這讓王寶山禁不住暗暗得意，自己這是時來運轉了，正當他憧憬著未來時，疫情來了。

之後兩年時間，店裡的生意一落千丈，王寶山苦苦維持，自己的錢虧完了就去借。

最後落得個關門的下場，因為他連房租都交不起了。

…

深夜三點，城市已經漸漸安靜下來，馬路上車流稀疏。

王寶山搖搖晃晃的往家走，生意破產，還欠了十幾萬的外債，苦悶之下王寶山喝了個大醉。

雖然醉了，可王寶山的腦子此刻清醒的很。

醉過一場，明天一切重來，男人嘛，怎麼能被這小小的挫折擊倒。

他已經下定決心，大不了去送外賣，辛苦幾年先把外債還上。

迷迷糊糊間，王寶山走到十字路口。

他可沒打算闖紅燈，即使是深夜，路上沒什麼車輛，王寶山還是等待著綠燈亮了才走。

「轟……」

我怎麼飛起來了？狗曰的闖紅燈！

……

1990年，6月，21日。夏至。

鄂北省荊市松河縣縣城，建設路建國餐廳。

中午十二點，正是飯點兒，小小的建國餐廳忙碌一片。

六張木桌，攏共能坐二三十人的小飯館。

「山子，愣著幹什麼，快收拾桌子……」

「知道啦！」

「山子，上菜！」

「來啦！」

「端穩咯！」

……

下午三點，客人漸少，小飯館也慢慢安靜下來。

餐廳門口放上了兩個大木盆子，裡面都是油膩膩的碗碟。

一個中年婦女，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埋著頭在清洗。

「山子，后廚里還有個西瓜，等下殺了吃咯！」

一個光著上身，只圍了條圍裙的中年男人，臉跟脖子熱得通紅，正頂著風扇吹風。男人看起來面相忠厚，嘴裡叼著煙杆子，樂呵呵的沖著少年說道。

「唉，知道啦，師傅！」

少年沒抬頭，應了一聲。

「咳！咳！一張破嘴就特么知道吃，也不知道多幹活！」

中年婦女身材發胖，抬起一張大圓臉，沖著中年男人瞪了一眼，開口就不是什麼好話。

話是沖著中年男人說的，可腦子靈活些的都知道話裡有話。

「呵呵呵呵……」

討了個沒趣，中年男人也不惱，乾笑幾聲，坐到靠里的凳子去了。

少年好似沒聽懂一般，毫無反應，低著頭繼續幹活。

在飯館幹活，整天接觸的都是吃的，但是吃飯時間可趕不上飯點兒。

清洗完碗碟，又將店裡擦擦洗洗，幾人才坐在一起吃上了午飯。

小飯館就仨人，看著年紀倒是挺像一家三口，可只要來店裡吃過飯的，不用問，就知道這不是一家人。

九十年代初，老百姓的收入水平雖說相比改革開放前大為改善，可收入水平還是不高，生活水平自然也低，對平常百姓家來說，葷菜也不是頓頓都捨得吃的。

開飯館的，自然伙食會好些。

桌子上三盤菜，一盆子飯，裡面有一盤辣椒炒肉片。

「漬漬…吃啊，都吃！」

建國餐廳老闆兼大廚王建國，端起面前的小酒杯輕輕咪了一口，一臉的享受。

「喝喝喝，一天到晚喝，早晚喝死你。」

中年婦女，也就是王建國的老婆劉翠，應該是更年期到了，真是見啥懟啥。

王建國早已習慣自家婆娘的性子，只當聽不見，一口菜一口酒的，不亦樂乎。

劉翠懟了一句，見王建國不搭理，嘴巴干張了幾下，將視線轉向了王寶山。

說來離奇，被車撞了之後，醒來居然到了這陌生的1990年。

重生一個月了，王寶山適應能力很強，既然無力改變，只能接受這個新身份了。

王寶山今年才14歲，去年小學畢業，成績不好沒考上初中，家裡人想讓他學門手藝，就將他送到同村的王建國這裡學廚。

說是學廚，可王寶山來了快一年，連鍋鏟都沒碰過，整天乾的都是洗碗拖地的活兒，整個一免費工。

師傅王建國跟王寶山還沾了些親，對他還算不錯，至少沒動手打罵。至於劉翠這個女人，就讓王寶山恨得牙痒痒了。

這婆娘慣會沒事找事，大題小做。哪裡做的不順眼了，張嘴就罵，一點小事能罵半小時街，要是打壞點碗碟可能還動上手了。

原本的王寶山只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村孩子，雖然覺得委屈，但是心裡還謹記著父母的交代，要好好學藝，以後才能掙大錢。

王寶山家在農村，家裡兄弟姐妹六個，女孩還好，男孩結婚就是個大問題。父母也是考慮到這點，沒點手藝，家裡又沒錢，以後娶媳婦不好娶。

他在家裡排行老五，上面三個哥哥一個姐姐，如今最小的哥哥都快二十了，都到了結婚的年齡，都還單著呢。

建國餐廳的伙食確實比家裡開得好，雖說經常挨罵又不給工錢，王寶山來了這一年可長高長胖了不少。

半大小子吃窮老子，十四歲的王寶山胃口大好，也不挑食，只要是吃的就能往嘴裡塞。

桌上有一盤肉，這對曾經的王寶山來說可能是好東西，可對來自後世的他來說也就是吃厭了的。

盛了滿滿一大碗米飯，夾了幾筷子菜，王寶山埋頭猛吃，多少年沒這麼好的胃口啦。

呼嚕呼嚕的，一碗飯到了底，王寶山才有功夫抬起頭咯。只見一雙眼睛惡狠狠的盯著自己。

王寶山熟視無睹，開玩笑，混跡江湖這麼多年，要是被這婆娘嚇住了還得了？

再說，他可對這門手藝沒什麼興趣，只想著找個機會離開了。

開飯館的，店裡整天用大蒸籠蒸著米飯，時常有吃剩下的，都是倒掉的下場。

要是碰上大方點的老闆，王寶山多吃點也沒啥，可這劉翠就喜歡那這來說事兒。

給自己盛了滿滿一碗，用眼神一撇，見劉翠的眼睛正瞪著自己手裡的飯勺子，故意氣她一般，將滿滿的米飯用勺子壓了壓，又盛了一勺。

「真特么飯桶！」

劉翠低聲罵道，聲音不大，可屋內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吧唧吧唧…」

王寶山聽得清楚，又狠狠夾了幾大筷子炒肉，吃得滿嘴流油。

飯後，王建國搬了幾隻凳子合起來，躺著歇會。

「山子，去把廚房裡的菜洗乾淨咯！」

「知道了。」

「別特么整天只知道吃，菜洗乾淨點。」

說完，劉翠雙手抱胸，出去串門子去了。

松縣縣城不大，就那麼幾條街，建設路在裡面算很偏僻的了。

不過王建國很有生意頭腦，挑的位置極好，門口即是大馬路，順著這條馬路能直達荊市市區。

建國餐廳位置顯眼，王建國的手藝也不錯，自然是生意興隆。

90年，人們的觀念還不夠開放，不少人還認為端鐵飯碗的才是人上人，做生意的都是混不下去的。

松縣如今飯店還不多，競爭對手也少，飯點的時候店裡還不夠坐呢。

生意好，消耗的蔬菜也就多了。

后廚的地上，幾竹筐子裝得滿滿的都是菜。

建國餐廳原先就是一民房，屋主將房子改成了三間門面出租。

後面有個小院子，圍著院子還蓋了一圈低矮的平房，分給了三家租住的商戶居住。

所謂的院子不大，蓋了小平房之後就更小了，基本成了一條過道。

走廊一頭有個水龍頭，房東還專門在水龍頭下修了個小水池子。

堵住排水口，將蔬菜一股腦的倒進去，放水泡起來。

…

六月下旬，夏天的威力初顯，即使是下午五點，氣溫也接近三十度。

王寶山清洗完蔬菜，已經渾身濕透，索性光著膀子，只穿一條大褲衩子，露出一身排骨。

馬上就是晚飯的飯點兒了，王寶山一刻不得閑，要將各種菜削皮切好，分門別類的放到灶台邊。

這時王建國也休息好了，叼著煙杆子悠哉悠哉的走進廚房。

「山子，辛苦了，弄完了去歇歇。」

說完，自個忙活起來，開始收拾晚上要用的各種肉類。

一時間，建國餐廳的后廚里一陣菜刀砍砧板的聲音。

王寶山翻了個白眼，休息？能休息才有鬼了。

不一會，串門子的劉翠回來了，自從王寶山來之後，這婆娘立馬擺起了老闆娘的派頭，有事就喊山子。

劉翠手裡捧著把瓜子，一邊嗑著，一邊監工。

「山子，這蘿蔔絲切細點，你這切的糊弄誰呢！」

「嗯！」

王寶山隨意應了聲，沒太當回事，站著說話不腰疼，這麼大堆菜，要真是仔細切，得切到什麼時候啊。

晚飯時間到了，建國餐廳又忙碌起來。

送走最後一桌客人，清洗碗筷，搞完衛生，已經是夜裡十點。

王建國兩口子早已洗澡躺床上去了，隔著窗戶都能聽見屋裡辦事兒的聲音。

王寶山也不害臊，脫個精光，站在水龍頭邊沖了個冷水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