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修行境界

王詡的話如黃鐘大呂，大道綸音一般在吳為的耳邊炸響。一瞬間，吳為就想通了很多事情。

他修道至今，可謂是一路順遂，除去在君子境凝聚浩然正氣時遇到了一些麻煩，蹉跎了三十年，幾乎沒有遇到任何瓶頸。

他原本以為是儒道功法特殊，較之其他功法更適合人族修行。但聽了王詡的話，他才明白，只是因為孔聖便是大道，大道便是孔聖。儒道大道尚在人間，儒門修士修鍊起來，自然是身與道合。

再聯想到如今儒教傳名天下的那些大高手，半聖和賢者無一不是孔聖親傳的門人弟子，這其中固然也有天賦、努力的緣故，但更多的是恐怕是這些人得以長期侍奉在孔聖身前，得孔聖喜愛，自然也就得到了大道的青睞。

吳為的心中充滿不甘：「都說天道無情，到我儒教這裏卻是大道有私，何其不公！」

王詡嘆氣道：「孔丘、儒道本為一體，孔丘愛者大道亦愛之，這一點無可改變。儒道對於孔老二來說，或許是一條通天之路，但對於其他人來說，卻是枷鎖。孟獃子能夠成聖，只是因為他在原本儒道的基礎上，另立了新說，拓寬了儒道長河，得到了儒道的認可。」

「但是這樣的機會是極其有限的，或許只有兩三個，而且其成就也遠遠達不到孔老二的程度。儒道最終的結果，只能是億萬人成就孔老二一人，絕不可能造就第二個同等實力的高手。」

吳為心中仍有不甘：「就不可能有後人可以超越孔聖嗎？」

王詡搖頭道：「幾乎不可能，除非有人可以徹底推翻孔老二的學說，但是若是真有人有這樣的能耐，為何不另立道統，何必在你儒教一棵樹上弔死？」

吳為聞言，心中徹底絕望：「是啊，若是有人真有這樣的能耐，自然是另立新教，成聖做祖，何必要冒成就他人的風險！」

王詡看吳為如同霜打的茄子，心中也閃過一絲不忍，對於修士來說，大道斷絕實在是比死還要殘忍。

以吳為的資質，即使儒道沒有弊端，他也幾乎不可能成聖，但是有希望和沒希望卻是本質不同的兩件事。

王詡也不再理他，對着桌案上的山河圖屈指一彈，一道微縮版的山川地形圖便浮現在他的身前。

王詡眉頭微皺，自言自語道：「山川大地的形制雖然發生了劇變，但這片大陸整體的版圖構造與上古時期變化並不大，算來應該就在附近才對。」

一旁的風若愚湊過頭來：「爺爺，你是在找什麼地方嗎？」

王詡慈愛地摸了摸他的頭，笑道：「爺爺年輕的時候，和幾位朋友在這附近養了一條小蟲，多年沒有來過此地，倒是尋不到了！」

「我幫爺爺找找？」

王詡對風若愚的態度，可比對吳為要好多了，伸手橫空一推就將浮空的地圖送到風若愚身前，指著南北邙山之間的一道巨大的峽穀道：「此地在上古時代，原是逍遙海海底的一道海溝，當年我與幾位朋友就將那小蟲養在這海溝里。但是具體在哪裏，此地地形變化太大，時間又太久遠了，爺爺卻是看不出來了。不過應當是風雷匯聚，水火交融之所。」

風若愚聽了王詡的話，盯着那微縮版的山河圖，看了半天，也是毫無頭緒。這峽谷在山河圖上雖然看着不大，但實際上卻是橫跨了小半個越州，長達三萬六千里，最寬處也有兩千餘里，說是南北邙山的峽谷，其實根本就是一塊巨大的平原。風若愚若是隨手一指，便能找到王詡的養蟲之地，那才是真的見鬼了。

王詡原也沒有指望風若愚真的能找到那封印之地，只是順勢想要向風若愚展示山河圖的妙用：「若是看不清楚，倒是可以放大些。」

說完這話，王詡對着浮空的山河圖虛影，南北邙山的峽谷位置，又是屈指一彈，那條峽谷頓時放大了七八倍，充斥了整個山河圖虛影。

風若愚頓時驚訝道：「好神奇的地圖，還能放大？」

王詡笑道：「這可是太古時期山河社稷圖的仿品，有諸般妙用，不過你若要使用，至少也得凝氣期的修為。」

風若愚疑惑道：「凝氣？」

王詡笑道：「凝氣期是道教的修行境界之一，當年李神棍創教之時，將修行境界分為淬體，凝氣，築基，紫府，金丹，心動，元嬰，出竅，化神九大境界。凝氣期剛剛能夠調用天地靈氣，也算是勉強有了使用山河圖的資格。」

「那儒教呢？」

王詡答道：「儒教也分九大境界，門生，士子，達者，君子，儒者，大儒，賢者，半聖，聖人，與道教境界一一對應。儒道在君子境凝浩然正氣，算是儒道修行之中，為數不多的門檻之一，非正人君人，品性高潔之輩不可凝。」

說完這話，王詡忍不住偷眼向吳為看來，又說道：「咳，咳，當然也有例外！」

聽得此言，心情好不容易才略微有些好轉過來的吳為，又開始抑鬱了。

風若愚捂嘴偷笑：「爺爺，我方才不是也凝聚了浩然正氣？」

王詡笑罵道：「你那算屁的浩然正氣，頂多算是浩然氣絲！」

說完這話，他又肅言道：「若愚，你記住，儒道經典你可以繼續研習，甚至儒道神通日後也可使用，畢竟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但是，浩然正氣卻萬萬不可再嘗試凝聚了！」

風若愚疑惑道：「為何？我感覺那浩然正氣很舒服呀！」

王詡恨鐵不成鋼，罵道：「舒服個屁！浩然正氣對於儒道修士來說是仙霖甘露，但是你他日研習它道，卻猶如洪水毒藥，難融大道。」

風若愚似懂非懂，卻仍是點頭答應。

爺孫兩人一問一答，轉眼間已是過了半個時辰，少年肩頭的白狐，這才悠悠轉醒，仰天打了一個哈欠，睜開了惺忪的眼睛，表情極為慵懶。但是瞬間，它就又被眼前的山河圖給吸引住了。

足足過了一炷香的功夫，白狐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扭頭看向了一旁沉浸在夢想中，口水橫流的袖珍小蛇，眼神中頓時閃過一絲嫌棄。

而後它又轉頭看了看少年俊秀的側臉，幾番猶豫之下，白狐似乎這才下定了決心，伸出毛絨絨的前爪，一爪將熟睡中的袖珍小蛇拍落在地。

小蛇在睡夢之中，正在美滋滋的大快朵頤，突然被拍落轉醒，到嘴的美味煙消雲散，靈智不高的它頓時惱羞成怒，立時就要化身巨蟒，卻突然看到了白狐那居高臨下的兇狠眼神，頓時便焉了下去，狠狠咽了一口口水。

風若愚這才發現掉落在地的小蛇，蹲下身子，撿起小蛇，摸了摸小蛇的腦袋，哈哈笑道：「小紅你這憨貨，睡覺也能摔下去嗎？」說着，便將手中的小蛇重新放回了肩頭。

白狐仍是一副睡不醒的睏倦模樣，但那小蛇剛剛在肩頭落穩，腦海中便立時出現了一道白狐的神念。

小蛇幾乎是下意識地搖了搖頭，但隨即便撞上了白狐那惡狠狠的冰冷眼神，饒是它是冷血動物，也是打了一個寒顫。

小蛇表情糾結無比，一會偷看一眼白狐，一會又偷瞄一眼王詡，直到白狐再度舉起粉萌的前爪，小蛇這才欲哭無淚的猛然下定決心：「和這老傢伙相比，還是大姐頭比較可怕，蛇生真的是太艱難了！」

小蛇的眼神飄向山河圖，又是蠢蠢欲動，又是猶豫不決，終於是引起了王詡的注意。

王詡並未懷疑到那白狐的身上，心道：「咦，那小蟲當年就愛胡來，到處留情，生下了無數子子孫孫，這巨蟒難道是它隔了不知多少代的後代，所以對那小蟲生出了感應？」

想到這裏，王詡看向那小蛇開口道：「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小蛇心中驚懼，不知如何回答，腦海中卻又是響起了一聲清冷的神念，小蛇心中炸毛，頭立刻像撥浪鼓一般的點個不停。

王詡手指山河圖：「找出來，你若真的幫老夫找到那小蟲，老夫便送你一場天大的造化。」

聞聽此言，小蛇也不演戲了，如閃電一般彈射而起，撞向了山河圖的虛影。

山河圖的虛影之上，泛起一片漣漪，片刻之間便放大了無數倍，一幅陰冷的畫面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那是一片無邊的黑色沼澤，了無生機，無數的渾濁氣泡不斷在黑色的泥水中泛起破滅，隔着影像，都似乎能聞到一股令人作嘔的腐敗味道。

突然出現的影像也吸引到了一旁魂游天外的吳為，他走近一看，頓時脫口而出：「這不是大雷澤嗎？前輩要去這裏？」

王詡轉頭問道：「大雷澤？你知道這裏？」

吳為點頭道：「早年雲遊，去北邙山之時，曾經路過那裏，是一片絕地，裏面到處都是野獸的屍骨！」

王詡道：「此地可是風雷匯聚之所？」

吳為不知道王詡為何有此一問，卻仍是老實回答道：「晚輩路過那次，倒是無風，那地方也不像是能生出大風的樣子，不過雷應當是有的，沼澤里有很多雷擊木，一些野獸的屍骸上，也明顯可以看到焦灼的痕迹。」

王詡聞言頓時大喜：「那多半便是這裏了，甚好，也記你一功，咱們就去這裏！」

吳為問道：「那裏可以躲避掉白起的追蹤？」在他的思維里，白起依然是不可敵的。

王詡搖頭道：「自然沒有！」

吳為滿頭黑線：「那我們去大雷澤做什麼？」

王詡笑道：「老夫當年在那裏養了一條蟲子，多年不見，甚是想念，既然路過了，說不得也要去看上一看。」

吳為被氣得差點破口大罵，但仍是抱有一絲僥倖：「莫非是上古金蟬那般的異蟲？可以對付白起？」

王詡老神在在：「比金蟬還是要大上一點的。」

吳為心頭狂罵：「這特娘的是我問的重點嗎？」

但他見王詡沒有繼續回答的意思，也不敢繼續追問，只能是在心中不斷吐槽。

這時，卻聽到王詡突然開口道：「牛二，西北方向，四千六百里。」

說完這話，王詡隨手一揮，山河圖上光華一閃，一道具有引導功能的地圖虛影便穿透車廂，來到了牛二面前。

兩塊金餅在懷的牛二，幹勁十足，時刻處於打了雞血的狀態，聞言大吼道：「得嘞，列位爺坐好，嘚，駕！」

吳為聽到這熟悉的「嘚」、「駕」，心中又是升起不好的預感，看向王詡：「前輩，這似乎不是去大雷澤的方向。」

王詡點了點頭，理所當然道：「自然不是。」

吳為頓時心頭一緊：「那咱們是要去哪？」

王詡淡淡道：「西北向，四千六百里，咱們去找白起。」

吳為差點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難以置通道：「找誰？」

「白起啊！運氣好的話，咱們和白起雙向奔赴，兩三天的時間，就能遇見。」

吳為心頭怒罵：「運氣好你娘，奔赴你大爺，你這是和始皇大戰傷到了腦子了吧？」

吳為小心翼翼道：「前輩，莫不是在和晚輩開玩笑？」

王詡沒好氣道：「你是我兒子嗎？我和你開玩笑？」

吳為聞言，腳下頓時一軟，噗通一聲跪了下去，聲淚俱下道：「前輩三思啊，九州廣袤，咱們未嘗沒有逃脫的機會，現在還遠沒到自暴自棄的境地啊！」

王詡哭笑不得：「你不會是認為老夫是去送死吧？」

吳為抽泣道：「要不然呢？」

王詡嘴角抽搐，懶得再理他，轉頭看向風若愚道：「上古時代，人族內外兼修，同境界的修士遠遠比今時強大。如今這個時代，拋去頓悟流不說，功法依然不少，爺爺我一時之間，也理不出頭緒，讓你修行各種功法。不如暫時放一放，讓爺爺好好思慮一番，以你的天資，這點時間倒也不算什麼。」

「但肉身之道，在上古之時，一些天才在娘胎里就已經開始修鍊，你如今這個年紀卻已是落後了太多。爺爺如今已經有了一些想法，待得見到那小蛇之後，便傳授與你，雖然還不是很成熟，但也不打緊，咱們一邊修鍊，一邊摸索便是！」

風若愚自是沒有什麼意見，點頭道：「是，爺爺！」

倒是一邊的吳為心中瘋狂吐槽：「果真是自暴自棄了啊，連自己的孫子都開始坑了，有這樣修行肉身之道的嗎？不對，運氣不好的話，兩日之內就會遇到白起，大家一起死翹翹，也不用考慮這些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