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第6章 第 6 章

鵝毛大雪飄飄揚揚,冷白的院牆上,長出一隻名叫周瑭的小雪團來。

薛成璧無聲無息地後退一步,藏在月光照不到的暗影里,靜觀默察。

小孩蹲在院牆上,似是有些怕高,躊躇半晌,不敢往下跳。

卻不小心踩到了雪化結冰的地方,腳下一滑,摔下來,噗嘰一聲掉進了牆角厚實的雪堆里。

雪堆里有片刻安靜。

不一會兒,摔懵的小孩從雪堆里冒出頭來,小兔兔甩毛一樣嘟嚕嚕一頓狂甩腦袋,又伸出小手,細細地撣去身上的積雪。

小鼻尖凍得通紅,嘴唇抿緊,看起來是摔疼了、凍冷了。

但他沒有發出一點委屈的聲響。

整理好自己,周瑭才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揚起笑,邁開步子往廂房裏走。

廂房裏點了一盞油燈,薛成璧正盤膝坐在榻上,似乎並沒看見剛才那一幕。

周瑭湊過來,吸溜一下,笑盈盈地喚他「二表兄」。

薛成璧的視線落在他臉上:「鼻子凍紅了。」

周瑭摸摸紅鼻尖,移開視線:「……夜裏風大。」

其實那不是風吹紅的,而是埋在雪堆底下凍紅的。

他不擅長撒謊,一撒謊就從鼻尖紅到了耳朵根兒。

薛成璧面色淡淡,看向他的目光帶了些許審視。

周瑭發現,主角的瘋病時好時壞,發作的時候控制不住地笑,笑也並不代表着開心;稍平靜些的時候卻幾乎不笑,少有表情,臉上矇著一層沉鬱冰冷。

這樣的神態別有一番威懾力,有那麼點嚇人。

薛成璧驀然伸手,探向周瑭的頸窩。

濃重的葯香撲面而來,周瑭上回就被這麼抓過頸子,現下瞧見這個動作立刻就捂住了腦袋,本能有些躲閃。

薛成璧頓了頓,動作稍緩,從他的兔絨領和棉短襖的夾縫裏,摸出一指積雪。

「這裏還藏着雪。」

飄雪可不會落進夾縫裏,除非整個人都被埋在雪堆下。

薛成璧淺色的眼瞳望着他,所有謊言都無所遁形。

「我、我那是……」周瑭心虛地眨眨眼,忍不住說了實話,「就是不小心滑了一下。」

「先前為何不說?」薛成璧問。

「怪丟臉的。」周瑭鼓起包子臉,「而且,那麼一點點小事,也不想你擔心。」

怕他擔心?

薛成璧微頓。

若旁人聽了他這種瘋子也會有「擔心」這種感情,定會覺得小團團也傳染得失心瘋了。

現下,薛成璧終於弄明白了小孩身上為何有那份與眾不同的溫暖。

旁人眼裏,他是瘋子;而在周瑭眼裏,他就是他,會喜怒哀樂,會擔心。

也會覺得疼。

「給。」周瑭掏出了玉肌膏,笑着呈給他,「塗一塗,傷口就不疼啦。」

玉肌膏裝在一隻小玉瓶里,大概是被當成寶貝貼身攜帶着,瓶身被體溫捂得溫熱。

薛成璧打開瓶塞,清香撲鼻。

只是略微一嗅,他便知這膏藥千金不換,絕對不是一個落魄的孩子所能擁有的。

他頓垂下眸子,眼眸里的光芒漸漸消失,變得晦暗不明。

右手神經質地抽搐。

周瑭見他突然低頭不動,感覺自己明白了什麼。

塗抹藥膏要脫衣服,二表兄她一定又在害羞了!

「我去其他廂房。」周瑭主動道。

「無妨。」薛成璧垂着眼睛,「我想與你多說會兒話。」

「那……」周瑭又高興又為難。

他四下看了看,跑到離床榻最遠的牆角里,面壁思過一樣,雙手捂眼,乖乖站好。

「那我就站在這裏陪二表兄敘話好了。我絕對不會偷看,你放心!」

身後靜了一靜。

細微的衣料摩擦聲漸起,薛成璧褪下長衫,徐徐講述往事。

「小時候,府里有一位嬤嬤待我很好。過生辰時,她送了我一支湖筆。那是我很久以來收到的第一件生辰禮物,我很喜歡,日日隨身攜帶。」

周瑭想像出小蘿蔔丁薛成璧心愛地抱着湖筆的場景,心裏暖暖的:「那位嬤嬤可真好啊。」

「是啊。」薛成璧輕笑一聲,「我也這麼覺得。」

他繼續講道:「過了兩日,弟弟說丟了一支湖筆。全家四處翻找,最後在我身上發現了與弟弟所丟那支一模一樣的湖筆。」

周瑭驚訝:「兩支一模一樣的湖筆,這麼巧?」

「不是巧合。」薛成璧語聲淡淡,「嬤嬤送我的湖筆上,清清楚楚刻了弟弟的名字。」

「怎麼會這樣?」周瑭險些轉頭。

「父親問起,那嬤嬤矢口否認送禮一事,還說見過我在弟弟書房附近打轉,許是那時起了偷竊之心。」

薛成璧一點點、一點點地解開了右手上纏繞的繃帶。

「於是父親勃然大怒,將我認定為撒謊成性的竊賊,親手打斷了我握筆的手。」

最後一段染血的繃帶滑落,露出他骨節分明的右手。

血痕累累,傷密如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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誤以為竹馬在女扮男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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