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難纏

第50章 難纏

從來京畿重地就比別處更要緊,雖名義上是縣令平素接觸的都是京城權貴,不過與相府有關,還是有些出乎意料了。

萬年縣喝道:「老實交代!休得胡言亂語,攀扯當朝丞相!」

羅登的僕人卻是很有底氣的,因為確實是他們遞了單子送進陳府的。他說:「是年前為了賀陳大公子回京,特特準備的。您一問陳府便知。」

萬年縣令感覺到了問題有點嚴重,說:「本縣要核實物證,且先退堂!原告也先回家,等候傳喚。」

祝纓也無法與萬年縣令爭辯,因為金良也是個朝廷命官,六品,所以金大娘子即便告狀也不用親自到場,是祝纓帶著來福過來應訴的。朝廷對涉及到正式官員的案子通常都不會在一開始就公開審理,鄰居們都在外面等著她。如今堂上就是她和來福、羅家僕人以及整個萬年縣接案子的一干人等。

她連當堂對質都對不上正主兒!

她留了個心眼兒,交證物的時候必要萬年縣的文吏與她辦個交割,寫張條子,註明了萬看縣接收了什麼東西——對牌、短刀、金簪,另附了對三件物品的簡單描述,對牌上的「丙一」的編號、短刀上的那一行小字、以及金簪的尺寸等等。

文吏開始還不願意,祝纓將幾件證物往懷裡一揣,說:「東西給出去不寫個收條,這可不是辦事的規矩。你要不寫,我就找個肯寫的衙門去。」

文吏很驚訝:「你懂得很多嘛!」

祝纓道:「見識過嘛。」

最後拿著萬年縣開的一張條子出了縣衙。

出了縣衙,鄰居們都圍著她問:「怎麼樣了?」

祝纓道:「我將證物都交給縣衙了,他們要去核實,我先回去看看大嫂。」

鄰居們與她並不熟,知道了最新的進展不好過多詢問,都說:「那先回去吧,別叫金大娘子擔心了。」

一行人回到家裡,金良還沒回來,金大娘子已經清點了損失,除了柴房之外,其他地方只有一些救火的時候不小心損壞了的東西,家中財物並沒有失竊。

金良夫婦的人緣兒不錯,鄰居里有男子幫忙應付差役或者招攬泥瓦匠修補屋子的,也有女人陪著金大娘子等著金良回來的,祝大夫婦兩個傷還沒好,樣子又不夠體面,竟不能擠到前面去。

張仙姑因女兒去了萬年縣衙,總是擔心不已,站在大門邊兒上一直等著,看到祝纓的身影,一聲大大的嘆息:「哎喲!」一口氣呼出去,腰背彎成了個蝦米,顯得十分的放鬆。

祝纓走進了家裡,對張仙姑笑笑,而後團團一揖,對鄰居們說:「今天打攪到了各位街坊,真是過意不去。等金大哥回來,了解了麻煩,再與各位一道吃酒。」

鄰居們對她也不太熟,見她出來主持場面,又稱金良為「大哥」,也就說:「街坊有相幫之義。」

祝纓道:「案子萬年縣已經接了,正在處置,要費些時日。」

鄰居們有說「不急不急」的,也有問「衙門怎麼講」的,祝纓道:「那就要等衙門裡有話發出來了。今天真是謝謝各位街坊了,天兒也不早了,不好意思再耽誤諸位,一等有了信兒就告訴諸位。」

將鄰居們客客氣氣地送走了,張仙姑就是來把住女兒的胳膊,說:「官司怎麼樣了?」

「叫回家等著,案都報了,還是得等金大哥回來才好與他們說。我今天過去,人家都是叫僕人去的,正經主人家一個也沒見著,什麼正經話也沒說、什麼正經事也沒辦。」

張仙姑道:「你金大嫂子不敢住後頭了,帶著兒子先住前面的堂屋裡,東西都沒少。」

「我先見大嫂。」

金大娘子把家裡安排得差不多了,把後門拴好,又上了頂門杠,自己又把家私從原本的卧房搬到了前院落腳的正房裡。前院正房三間,本是金良接待重要客人的地方,她把家私、行頭都搬到了前院正房的西裡間,帶著兒子先住在那兒。她到底是覺得有點心慌。

祝纓到了正房,金大娘子就迎上來問:「怎麼樣?」

祝纓看一看,鄰居們都走了,說道:「先把門都關好,除了金大哥回來,誰都不要講,這事兒不對。興許,是我連累了大哥大嫂。」

金大娘子吃了一驚:「這是什麼話說的?」

祝纓看了一眼來福,來福把萬年縣衙的事複述了個梗概,其中有記得不太明白的地方還是祝纓補充的:「就是這樣了,羅登家說是送給陳大公子的東西,我估摸著是真的。今天這事兒,還是我招來的禍事,真是對不起大哥大嫂了。大嫂容我一日,我與大哥講明白原委,收拾一下我那屋子就搬走,不能再給大哥大嫂招災惹禍了。」

她起身給金大娘子做了個長揖。

金大娘子此時也沒個辦法,她確是不想遇著這些事兒,心裡也慌得緊!祝纓主動說要離開了,她心裡有些願意,又有些不好意思,說:「等你大哥回來,咱們慢慢說,行么?我現在心裡亂得很,我也沒個主意。」

她也不能事事都麻煩鄭侯府里,不過憑自己又沒那個辦事從與相府沾邊的事兒上乾淨利落地抽身。她支支唔唔地說:「等你大哥回來再說吧。」

祝纓道:「哎,家裡柴炭怕都濕了不能用了,我去弄點兒回來。」

金大娘子心裡有點亂,說:「鄰居們送了一些,夠用兩三天的了,不用著急弄。」

不多會兒,鄰居又有送來午飯的,金大娘子也沒心情吃,金彪又有點想鬧,被金大娘子冷著臉拽到身邊狠狠打了幾巴掌在屁股上,金彪張大了嘴要哭。當著客人打孩子,在哪兒都是個趕客的樣子,張仙姑心中非常不安,祝大也站了起來。

金良正中午一回來,看到的就是老婆在打兒子,客人站在一邊手足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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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良回到營里還沒幾天,散出去一些東西,重又與袍澤們聯絡好了感情,正舒舒服服地享受著太平盛世平安無事的悠閑時光,鄰居親自帶了個小廝過來找他,將他家招賊失火柴房被燒的事兒告訴了他。

金良趕緊請了假回家。上司、同僚們聽說他家裡失火,也都不計較他「又」要離營,都說:「快回去吧,挑匹腳力好些的馬。」

金良帶著鄰居一路狂奔,他有個經驗,凡報壞消息的,通常都會把壞消息往小了說,這讓他不得不懷疑家裡不定被燒成什麼樣了!那不能只燒一個柴房吧?

奔到了家裡,見自家房舍還算完好,金良仰臉朝天吐出一口濁氣,方才有心謝了鄰居。鄰居被他拽著一路狂奔,眼也直了,也快要吐白沫了,扶著膝蓋擺手說:「不用管我,我回家去了。」

金良大步走了進來,問道:「怎麼回事!」

金大娘子有了主心骨,說:「可算回來了!我也不明白怎麼回事兒!就,五更的時候,還沒醒,小丫她們就說柴房走水了,又救水。東西沒少,三郎說,有蹊蹺。」

祝纓就介面說了發現證物以及已經去了萬年縣的事兒,將手裡的那張收據給金良看了:「他們寫了收據。羅登說,是送給陳萌的刀子,我覺得不對勁兒。」

金良道:「這是當然!騙個二愣子還行,騙咱們,還差了點兒!」

張仙姑和祝大生恐是自己家給金家招了禍,這事兒他們沒辦法承擔,忙問:「怎麼了?不是他?」

金良道:「這栽贓得也太明顯了!我雖是個粗人,也不上這個當!陳大郎那麼有心機的一個人,怎麼會自己動手呢?派個心腹,還要帶上他的刀?一定有鬼。」

祝大兩口子心頭一松,如果不是陳萌,就是說,不是因為退親惹的禍,那就不干他們的事啦!祝大已經後悔了,親事不該那麼退。

祝纓卻不這麼想,她說:「你回來就好,今天到了萬年縣,羅登家也只來一個僕人,相府就更不會讓陳萌到堂了。我在那兒是什麼用也沒有了。我這就收拾行李,這兩天就搬走……」

金良道:「搬什麼?!」

祝纓道:「咱們都知道,你與陳萌沒什麼冤讎,要有,就是我了。」

祝大問道:「怎麼又說到陳大公子了?」

祝纓道:「就算是栽贓,為什麼拿大哥家放火栽贓?必是咱們家還住在這裡的緣故。大哥大嫂好心收留,我們不能再給你們惹麻煩。」

「胡說!」金良道,「你就住下來!就算之前與我沒關係,現在也有了!放火燒了我的屋,難道就這樣罷休了?!你住下來,他們要再來,正好抓個現行!」

金大娘子也不是討厭祝家人,她還有兒子、有家業,實在不是很期望祝家留下,但是金良回來了,拍板了,她也只好說:「那……我們再搬回後院。」

金良道:「行!我再看看柴房去。」

祝纓看出金大娘子的猶豫,說:「我與你同去,我還發現了點東西,沒跟萬年縣講。」

「什麼?」

祝纓道:「又不知道萬年縣是個什麼樣的人,你還沒回來,我怎麼能把底兒都透給他們呢?」

兩人往後院去,祝大也察覺到了金大娘子的不喜,說一聲:「我也去看看。」給張仙姑使眼色,讓她跟自己一同去。

張仙姑想的是:都走了,大娘子不是更不高興?我得陪一陪,她就算打我罵我,我也挨著了,只別趕我們走。這兒好歹是個官兒的家,他們還顧忌點兒,等到了自己家,怕不是要殺上門來?!老三年前就是被這麼抓走的!那可不能回去!

她怕。就硬著頭皮呆在金大娘子面前陪小心,金大娘子也尷尬,她的心事也不太好給張仙姑說,兩人都訕訕地胡說八道點「柴炭要買了」之類的。張仙姑搶了小丫的活計,又給金大娘子盛飯。金大娘子道:「哎,大嫂,你坐。咱們都是心裡沒底的人。等他們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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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纓帶了金良到了後院,給他看了潑了油的乾柴,又指著柴房裡說:「喏,火是從這裡燒起來的,人進了柴房裡,在這兒站住了潑的油。這個地方,救火的鄰居們給踩了,不過這兒還能看得出來,這個人在這裡站了一陣兒。」

在柴房外,又指了幾處畫的圈:「這幾個鞋印方向不對,印子也不對。救火的人來去的腳印是這幾個,腳尖是朝這兒的,他們提著桶或者腳,腳掌使勁兒的地方不一樣,腳印的深淺位置就不一樣。」

又將金良帶到牆邊,架起梯子,指著一處說:「這就是沒跟他們說的了,這牆頭上有手印,應該是翻牆的時候本事不夠,借力的時候用的。你這牆頭,積了灰,手印就留下來了。這個我沒對別人講,地上已經踩亂了,怕他們再把牆頭弄亂。你看了,拿個章程,要怎麼報上去。」

又給金良指了她發現的逃跑路線,一路到了大街上的排污渠。

金良都看了,說:「你小子,夠厲害的!唉,七郎選你到大理真是對了!」

祝大強行插了個話,對金良說:「金兄弟,要不,你去問問鄭大人?請他幫個忙?」

金良和祝纓都不願意有事就麻煩鄭熹,都說不用。祝大道:「可丞相家……」

「爹,你別擔心這個了。大不了,我去把賊人找出來。」

金良道:「你在說什麼呢?你還溫書呢!怎麼能耽誤?你現在能有什麼用?不如溫書考試,授了官才能頂用呢。我去找萬年縣!」他雖然是個六品,萬年縣未必買賬,但是天子腳下有人往朝廷命官家裡放火,還牽涉到丞相公子,萬年縣必得給他一個說法!

「就這麼定了!」金良說,「都去吃飯,外面的事兒有我!你們安心住著,好好溫書!」

一家之主拍板了,柴房的殘局收拾一下,金大娘子就得安排著再買柴炭、收拾廚房和被水泡壞的地面,重新把日子過起來。祝家又回到了前院,祝纓就還得溫書。整個家裡,除了金良,人人就都有了點心事。

金良去了萬年縣,不想他才到萬年縣不久,金宅就來了一伙人自稱是陳相府上的。這些人的衣著一看就不簡單,打頭的一個管事模樣的人穿綢,後面跟著的幾個人雖然是布衣,卻都是全套的,衣裳也不舊。還帶著車馬。

為首的先遞上了拜帖,再說:「求見此間主人家。」

金宅這裡,金大娘子就先不安,她也沒見過丞相家僕人,分辨不清真偽。祝大、張仙姑就更鬧不清楚了。

還是祝纓出面接待,她說:「咱們也不認得相府的人,實在分不清真偽,還請等大哥回來了再說。」

相府的人模樣很有禮,態度卻很堅決:「還請小郎君不要為難我們下人,委實是相公有請。」

金大娘子等人都怕她得罪了這些人,但又不知道要怎麼應付相府之人。金大娘子道:「我家官人去了鄭侯府上,你們有事,等他回來再說,我婦道人家什麼也不懂。」

管事道:「娘子何必自謙?既來請,就是有理由的。」

金大娘子沒了對策,祝大和張仙姑也沒了到馮夫人門上鬧的那股勇氣,都有點怯了。

祝纓道:「哦。來福,關門!送客!」

管事驚訝道:「小郎君,您這是?」

「為難你們下人。」祝纓面無表情地說。

管事知道遇到了硬茬子,忙陪笑道:「是小人不懂事兒了,還請小郎君見諒。」

祝纓道:「你很懂事,是我們不懂事了。你也不必與我這不懂事的說話。」叫關了門,隨便他們愛哪兒呆哪兒呆著去。

管事的沒料到世上還有這樣不賣面子的人,小兔崽子十分難纏!真是年紀越小,越不懂得畏懼!

正要強行將人帶走的時候,一班差役又趕到了門上:「京兆府辦案!閑雜人等退散!」

金宅的人都放心了,自稱相府管事的人緊張了起來,所有人都知道京兆府是王雲鶴主政,他派的人來了,事情就得由著他來辦了!

金大娘子問道:「不是萬年縣嗎?我家官人去了萬年縣了!」

差役很客氣地說:「原本是萬年縣的案子,然而天子腳下縱火,藐視法紀,王大人十分重視,就接手了。」

張仙姑也敢說話了:「那這些人?」

差役又問管事是什麼人,管事也只好說了。差役道:「正好,苦主有了,嫌犯也有了,你也與我一同往府里走一趟吧!」

金大娘子是個命婦,不好跟差役等人一路走,免教人說閑話,最後還是坐了相府帶來的車一同去了京兆府,祝纓親自趕車。相府的人陪在車邊走,管事的給個年輕的隨從使了個眼色,這小子一踮腳就跑回府去報信了。

路上,祝纓給了差役一點錢,向他打聽:「這一家老小,都害怕,不知道案子究竟怎麼樣了呢?」

差役道:「你們是原告,怕的什麼?如實說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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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不久,祝纓又見到了王雲鶴。

京兆尹相召,金大娘子這樣的命婦也來了,陳萌這樣的公子也到了,連金良都從萬年縣趕了過來。陳萌冤枉得要死,祝纓還要問候他一句:「大公子,你好。」

事涉官員,京兆尹也沒有公理審理此案,只在京兆府的大堂里,給雙方都設了座,讓他們將話說清楚。

祝家一家三口是普通百姓,沒有座位,祝纓就站在了父母身前。

王雲鶴還記得她,問道:「你是什麼人?怎麼也在案子里了?」

祝纓答道:「我是借住在金大哥家裡的,正遇到了失火的事兒,金大哥早上還在營里,我就幫忙跑個腿兒了。」

王雲鶴又問她身份、籍貫之類,必要將她的來歷弄明白——寄住在金良家沒問題,看起來也不像窮鬼,怎麼就不肯認真讀書呢?

祝纓也老實回答了,是才入京的,並沒有家產。

王雲鶴又問他與陳萌認不認識、怎麼認識的,是什麼關係。祝纓也不提花姐的事,就說跟陳萌是同鄉,一道上京來的。王雲鶴又問金良與陳萌是什麼關係,金良道:「新任的大理鄭家七郎是我舊主人家的公子,年前他領差南下,剛巧派了我同行,因此認識的。就是前頭鍾尚書辦案的時候,發現了陳相公家二公子詛咒大公子的事情。」

王雲鶴突然指著祝大和張仙姑問道:「你們的臉上,怎麼回事?」

這家兒子與父母的氣質迥然不同,父母臉上還掛著彩,王雲鶴懷疑他們是不是經歷了什麼不好的事兒,祝纓入過獄,難道父母也遭遇了什麼?

祝大和張仙姑在王雲鶴面前畏畏縮縮,話也答得不太全,只敢說:「叫人給打了。」

王雲鶴容不得京城治安不好,逼問是什麼事。祝大先頂不住了,他一上公堂腦子就嗡嗡的,舌頭都直了:「是原來的親家,就那馮家。啊、大公子他大姨!」

陳萌見狀,索性代他答了,說道:「一些誤會,三郎原是我表妹的夫婿。馮家表妹流落在外,一同上京之後想自己爭個出身,並不與馮家姨母同住,因此互相不識得。因誤會,又解了婚約。」

他將自己的辯解之詞也一併講了:「雖有這樣的誤會,我們也並沒有記恨。大人手上的對牌確實是我們府里的,府里的對牌有好些,丟失也是有的。那短刀,學生從未見過。禮單上有,也是收進庫房,並不用它的。簪子更是……丟失了的。」

這也丟失,那也丟失,張仙姑發出一聲輕蔑的冷笑,斜眼兒看他。

王雲鶴卻知道,陳萌說的,可能是實情。相府家大業大,這些東西不上心是很正常的。王雲鶴辦案卻並不是憑推斷,又或者全憑自己喜好,他又問金良:「還有別的證據沒有?」

金良道:「家裡還有些痕迹。三郎,你說吧。」

祝纓將對金良說過的又說了一遍,王雲鶴認真地聽了,問道:「這是你看出來的嗎?」

祝纓道:「是。」

王雲鶴道:「你引我去看一下。」

金良詫異地問:「大人要親自去嗎?」一般查案,縣令都未必親自到現場,多半是派差役去取了證據之類,縣令再依據證據判斷。

王雲鶴道:「當然。」

王雲鶴沒有穿官服,而是去后衙換了便衣,裝作個中年文士的樣子,出來說:「走吧。」

金大娘子和金良都起身,陳萌也很想同去,王雲鶴道:「你現在還不可以去。且在這裡坐下……」

話未完,差役跑了進來:「大人,陳相公命人帶了個帖子過來,要接大公子回府!」

陳萌忙說:「我可以留下的!」

祝纓眼珠子一轉,這相府也太奇怪了!她知道的,一般官兒、財主不肯自己過堂,都是派管事下人來。丞相來接兒子回家,她懂,陳萌不想回去,她不懂。

相府,發生了什麼事嗎?

沒等她想明白,又一個差役跑了過來,比上一個跑得還要快,在門檻上絆了一跤,趴在地上說:「大人!陳相公親自來接大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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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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