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 5

模擬戰場中，甜美的聲音響起。

「各位參賽選手注意一下哦~」

「主辦方臨時決定公佈死亡榜選手所在位置，希望各位生存榜選手努力狩獵，也請死亡榜選手死出精彩，娛樂你我他喲~」

話音剛落，生存榜選手就看到自己的縮略地圖上，出現若干代表死亡榜選手所在處的紅點。

高額獎金無疑刺激著這群選手的神經。

地圖發生改變短短六十秒內，已經有十來個死亡榜選手慌不擇路逃出，在沒有掩體的街道上狂奔，然後被迅速追來的生存榜選手擊殺。

彈出時，他們的眼睛瞪得很大，滿滿都是不可置信。

因為擊殺他們的人，就是他們的隊友。

路法將一切看在眼裏，微微皺眉沉思。

因為她的地圖上，有一個標有78號字樣的紅點。

而路法報名時，正好領了77、78兩個號。

這下頭比賽就是故意的。

這是路法的第一反應。

倒是省了她找人的力氣。

這是路法的第二反應。

路法將過來主動挑釁的參賽選手一拳送走後，就朝78號紅點位置趕了過去。

而觀眾席的人看到她的表現，均鬆了口氣。

——看來77號和78號的隊友情也沒那麼穩固。

「我就說嘛，他們這些下等民怎麼可能不想獨吞獎金！」

「喂杜杜，你跟77號說，要虐殺！越刺激打賞越多！！」

「虐殺的話，78號就算彈出也活不下去了吧。」

「哈哈哈哈78活到現在也夠本啦，也該做一點兔子該做的事。」

.

同一時間，頌晨正蹲在一塊廣告牌後方，杵著一根從廣告牌上卸下來的鋼管，腳下踩着一位正在變透明的幸運兒。

她聽到聲音后掃了一眼自己的地圖，發現沒有任何改變。

再聯想到比賽剛開始時聽到的幾句話，頌晨就知道自己被分在了所謂的死亡榜。

頌晨於是果斷放棄遊走策略。

因為沒意義了。

遊走的目的是盡量避戰，拖延時間，等待匯合。然而以現在的情況，無論頌晨怎麼避戰都是不可能的。

生存榜選手會優先解決已知目標，而隨着死亡榜人數的驟減，盯上她的參賽者只會越來越多。

更不論比賽開始到現在，賽場上本身也不剩幾個人。

頌晨現在需要做的，是找一棟結構複雜的樓體守株待兔，然後等路法找來。

這麼想着，頌晨抬起頭看向不遠處的四層環狀樓。

這棟樓破敗之前應該是這座城市的購物中心，正好符合她的訴求。

頌晨快速進入樓內，發現所有樓層的樓梯已經全部斷裂，每一樓層的地板也多有斷裂之處，很適合偷襲。

頌晨思索片刻，找到已經墜毀的升降梯，用右肩和右手將電梯門擠開，然後順着電梯殘餘結構往上攀。

由於左臂已經報廢，頌晨爬得有點吃力。

到最高點后，頌晨先是站在邊緣往下觀察，確定這個高度能輕鬆燦爛對手后，便拎着鋼管找了個地方坐下。

雖然理論上精神體是不會有疲憊感的，但這不妨礙頌晨抓住每一個帶薪摸魚的機會。

只不過屁股還沒坐熱，頌晨就聽到樓下傳來陣陣腳步聲。

聽腳步聲的數量，趕來狩獵頌晨的人遠不止一組。

看來死亡榜選手的減少速度很快。

頌晨盤著腿，有些心不在焉地聽下面幾組人談到她人頭的歸屬權后，才慢悠悠起身。

然而沒等她行動，樓下就傳來短暫的打鬥聲。

從一樓開始，而後慢慢朝頂樓靠近。

短短几分鐘時間，剛才分散進樓的小隊就被解決得一乾二淨。

說是打鬥，不如說是單方面的碾壓。

緊接着，頌晨剛才爬上來的通道有了響動，幾乎是瞬間就登了頂。

太快了。

四等星這麼卧虎藏龍的嗎。

頌晨全身肌肉繃緊，架起鋼管，無聲地往後退了兩步。

然而下一秒，一顆親切的寸頭就從通道口冒出，寸頭下面是頌晨熟悉的臉。

是路法。

頌晨放下鋼管。

路法輕鬆爬上天台，確認不遠處就是自己要找的人，鬆了口氣。

她又看到頌晨胳膊上的布條，不由抬手撓了撓頭，有些懊惱。

在這種沒有修復液的落後模擬倉進行比賽，精神體所受傷害多少都會反應到肉/體上。

更何況這人是她臨時拉來的普通群眾，沒有經受過什麼系統的訓練，出去肯定是不好受的。

路法說：「這個什麼生死榜我確實不知道，也虧你能堅持到現在……一會兒出去我再給你加筆醫藥費。」

「我沒事，」頌晨平靜地搖頭，很有服務精神地問：「下一步需要做什麼。」

「沒了，」路法皺了皺眉道：「不是，其他人已經全部送出去了，怎麼比賽還沒結束？」

像是在回答路法的疑問，之前那道廣播里的嗓音又再次響起。

「恭喜二位生存到最後一刻，不過呢……距離比賽結束還差最後一步。」

「為了觀眾能有更佳的觀看體驗，也為了更好地展示二位的真正實力，請兩位選手拿起武器，進行一場以擊殺對方為目的的決鬥。」

「大家都在為你們加油呢！」

緊接着，數十道不同的嗓音又喊起同樣的口號：

「77號必勝！」

「77號必勝！」

「77號必勝——！」

很明顯，沒人希望死亡榜選手勝出。

頌晨抬頭掃了一眼上空，感覺她這一波兼職是時候結束了。

她將鋼管往地上一扔道：「死一下還是挺疼的，算工傷，是另外的價錢，如果可以接受的話……」

路法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頌晨眨了眨眼，看路法兩手空空，便體貼道：「沒有武器的話——」

路法：「閉嘴。」

頌社畜立馬道：「好嘞。」

路法沉默片刻，忽然冷笑一聲，朝天空豎起中指揚聲道：「下頭比賽還想看互刀？可做你M的白日夢去！」

語畢，她不知從哪掏出一塊鋒利的石塊，毫不猶豫往自己大動脈上劃過。

鮮紅的液體瞬間湧出，高大的身軀徑直倒地。

頌晨看着代表路法的精神體逐漸淡去，吹了聲口哨。

現在的軍校生都這麼野的嗎。

自此，除頌晨外，全場存活人數為0。

可比賽結束的提示音遲遲沒有彈出。

放送區一片寂靜。

數十雙充血的眼死死盯着投屏，不敢相信比賽竟然以這種結局收場。

不知過了多久，一根棍棒被人徑直穿過虛擬主持人的身體，「咣」的一聲砸在了她身後的屏幕上。

有人站起來大吼：

「你們特么是故意的吧！故意安排最後這麼一出，坑我們錢是不是？！」

這句話就像是往平靜湖面扔下的石子，頓時激起一片漣漪。

「什麼死亡榜不能投票，你們是早就料好這一遭，就等我們往坑裏跳是吧？！」

「退錢！今天要是不退錢，老子就把你們這破賽場拆了！」

「退錢！退錢！退錢！」

「……」

主持人杜杜平靜地看着暴/亂的觀眾席，眼底一道道數據劃過。

片刻后，她重新揚起甜美笑容說：「好啦好啦，今天確實是賽方的失誤，我們將退還所有參與下注者80%的籌碼，請大家不要激動。」

「現在，杜杜宣佈，本場比賽到此結束，勝者——78號！」

.

觀眾區的騷動與選手候場區無關。

頌晨彈出的瞬間，就感到頭部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是精神體受創的後遺症。

【歡迎回來，S000宿主。】

【現檢測到港口處有不明星艦停靠，以防發生變故，伊甸建議宿主提前前往港口，離開β-38星。】

頌晨聞言一頓，問：「重新計算，現在距離災難發生還有多長時間。」

【正在計算——計算完成，警告：距離災難發生僅剩兩小時。】

果然。

頌晨忍不住摁了摁刺痛的太陽穴，心底騰起一股躁意。

她討厭被危及生命的緊迫感裹挾，更討厭在一片未知的情況下被動行動。

頌晨吸了口氣，壓下躁意，繼續對伊甸道：「檢索港口是否有武器反應。」

【伊甸收到，正在檢索——檢索完畢，港口具備武器反應特質，熱武預估數量為4586.】

4586，看似不多，但清繳一顆大氣層內軍備力量約等於零的四等星，已經綽綽有餘了。

本以為從戰爭體驗公司彈出是休假，沒想到這麼快就要開啟大逃殺模式。

社畜果然沒人權。

頌晨呼吸兩次，打開艙門，看到路法已經站在外面等待。

明明是自刀選手，看上去卻安然無恙。

頌晨不由再次為自己目前的身體狀況嘆息。

社畜可以暫時沒有錢，但不能沒有一具健康的身體。

比如現在，她就很有可能因為跑不動而錯失逃出生天的機會。

見頌晨出來，路法利落將尾款劃過去，然後說：「多出來的是給你報銷的醫療費，我也是第一次參加這種黑賽，沒想到這破戰場還能玩這麼花，不好意思。」

頌晨點頭，看了眼自己的餘額，發現路法除去尾款外，多給了一萬聯盟幣。

路法快速小聲道：「咱們這場肯定得罪主辦了，你是本地人，多半是待不下去了，出去以後跟緊我，我送你去港口。」

「好，」頌晨點了點頭，沒有客氣。

有一個實力強勁的隊友護送，毫無疑問會增加她的生還概率。

更何況……頌晨懷疑現在的港口，說不定已經沒有能正常出港的飛船了。

跟在路法身邊，她才有可能找到其他辦法離開。

這時，入口處工作人員拎着一個箱子走了進來。

在他真正邁進備戰區的那刻，草莓慕斯的味道頓時充斥整個房間。

頌晨的目光不由自主鎖定了他手中的箱子。

員工喊道：「78號。」

頌晨走過去，接下箱子和一張儲蓄卡。

不得不說，箱子裏的東西對她的吸引力很大。

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開始考慮要不要試試從路法手裏把箱子留下。

終究還是理智更勝一籌，頌晨迅速壓下了這個念頭。

頌晨將東西遞給路法。

路法接過箱子后，毫不猶豫打開，將裏面的一管乳白色試劑取出。

隨後，路法用隨身攜帶的儀器對其進行掃描，確認之後，她取下一直背在身上的黑色箱子。

在路法打開箱子的瞬間，大量寒氣從箱子內部撲出。

——箱子裏不是頌晨預想中的加農炮，而是一個精密的冷凍裝置。

路法將試劑鎖進箱中后，揮之不去的甜香氣也隨之消失。

緊接着，路法熟練地在黑箱表層輕點幾下，一行字快速閃過——

【回收確認。】

頌晨垂眼，掩住眸中一閃而過的警惕。

一管在四等星上看似平平無奇的試劑，卻由軍校方帶專業設備介入回收。

這本來可以解釋為軍校內部的某種學生考核，可如果再加上一個前提條件——星球即將遭遇滅頂災變——那一切就沒有那麼簡單了。

而頌晨卻能隔着試管和箱子，甚至在幾公裏外的公寓內聞到試劑的味道。

從現階段來看，這是一個可能會危及她生命的發現。

頌晨決定隱瞞下去，至少在她搞清楚原因之前，不能將這件事告訴任何人。

那邊路法已經起身，不知在光腦上看到了什麼，皺着眉道：「走了，抓緊時間。」

頌晨收回思緒，將卡放進口袋中，順勢觸碰了一下路法留下的東西——

手感像是一個徽章。

兩人快速穿過漆黑的通道，再次推開了地下戰場的門。

果不其然，離開的路已經被一群人堵住。

這群人都穿着黑色背心，手裏拎着閃著電花的長棍。

領頭人伸出手說：「獎金獎品，各一根手指，留下這些，就放你們走。」

路法聽完嗤笑一聲，往前一步說：「要打趕緊的，你爹我趕時間。」

領頭人聞言，揚了揚下巴，一群人瞬間朝路法和頌晨衝來。

頌晨側身躲過一人揮來的電棍，往後一仰，躲過襲來的飛踢。

簡簡單單兩個動作，頌晨已經開始喘了。

眼看敵人的棍棒又揮到了她的眼前，極遠處卻忽然傳來一陣尖銳的轟鳴。

幾乎是瞬間，頌晨感覺自己的腦袋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眼冒金星，還伴隨着強烈的嘔吐欲。

眼前的打手也慘叫一聲，武器掉落在地，痛苦地用手捂住耳朵。

路法快速來到頌晨身邊，放倒幾人。

她抬頭看了眼天際，而後煩躁地罵道：「玩JB蛋的，這麼快就發現了……一群喪心病狂的玩意兒。」

頌晨聞言，忍着太陽穴和耳朵傳來的尖銳疼痛，往遠方望去——

遠方的天際被火光染成了刺眼的紅，滾滾濃煙蒸騰，隔着十多公里依然清晰可見。

伊甸的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

【警告！警告！β-38星港口發生爆炸，停泊港已盡數炸毀！】

【警告！警告！檢測到β-38星出現不明超聲波，預計十秒后覆蓋星球地表！】

【現在開始倒數。】

【9、8……4…3…2——】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