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羊城泥潭
次日羊城縣城府邸
昨夜段清風的熱情款待讓陶方此時仍然心有餘悸，宴會上說是酒池肉林不足為過，其間自然少不了各大官員的相互引薦，這些上下官員的盤根錯節關係網遠超陶方的想像；確實萬萬沒想到小小的羊城，上下十六名官員竟占齊了六部名額。
宴會後段清風差人把陶方送回了縣衙住館，臨走時還不忘給陶方安排了兩個絕色佳人，一夜間的翻雲覆雨，陶方早上起來仍然覺得有些腰酸背痛。
陶方洗漱一番穿好官服就直接去了縣衙，另他吃驚的是羊城的縣衙竟然出奇的冷清，除了一部分日常訓練的小兵，連主薄、巡檢、教諭一個也沒看到；羊江水患朝廷急如火，羊城不應該如此閑才對啊，陶方暗道。
轉了兩圈都沒找到了，直接去了縣庶，裏面除了兩名雜役，文案處空無一人，陶方直接找了張椅子，在方案邊坐了下來，順便招呼了下那名雜役，雜役朝他看了一眼，像沒事人一樣竟然不理采他；陶方心裏暗笑：算是明白了，這羊城官員沒一個把他當回事的；自從自己入京以來皇帝一直涼着自己，甚至讓自己在太和殿外淋了一夜的雨，後來直接任命自己為治水欽差，當然不會讓自己來走個過場這麼簡單。
冷哼一聲，還是極有耐心地朝雜役招了招手，淡淡地說道：「你，過來。」
誰知道那名雜役朝他瞥了一眼，居然冷哼一聲，繼續做着自己的事，完全沒把他放在眼裏。
「靠。」陶方怒從心起，河道總督不把自己放在眼裏給個下馬威還說得過去，什麼時候縣城一個小小的雜役也敢如此猖狂。
陶方站起身，直接走到練兵場上，大聲叫道：「周信，出來。」
場上那群訓練的士兵都嚇了一跳，羊城的人除了昨天宴會上的那些官員，下面的人並沒有多少人認得他，所以也只是瞥了一眼，繼續訓練。
周住本來正在整理着什麼，聽到陶方不悅的叫聲，放下東西，火急火燎地跑出來，：「大人。」
「跟我來。」陶方沒有廢話，直接領着周信進去，指著空無一人的方案：「這羊城的官員都去哪裏了？還有，這羊城真成了第二個皇室了嗎？使喚個人都使喚不了？」說這話的時候，目光瞟向了一傍無所事事的雜役。
周信見陶方臉色不悅，也是朝那名雜役喝道：「你，過來。」
那雜役不認得陶方，卻是認得周信，點頭哈腰地跑過來：「周大人，有什麼吩咐？」
「這位是陛下派來治水的欽差陶大人。」周信指了指陶方介紹道。
那雜役禮貌地笑了笑：「小的見過陶大人。」
陶方見那雜役面不改色，頓時火起：「我剛才叫你的時候為何不睬？」
「大人息怒啊，小的從小耳朵不好，可能沒聽到大人剛才喚小的。」說着還一臉委屈地擠着眼淚，滿臉驚慌之色。
陶方了不想計較，也想到是這些人想給下馬威，：「現在聽得到了？我來問你，羊城的主薄、巡檢、教諭都去哪裏了，為什麼縣署一個人也沒有？」
「回陶大人，黃知縣一早就出門說要體查民情；縣丞唐有緊急公務要處理；肖主薄也有要緊事要處理；還有…………」雜役仔細的彙報著情況。
陶方不耐煩地打斷了：「行了行了，就是都有事來不了，是這樣嗎？」
雜役點了點頭：「縣衙人手不夠，如此也不奇怪，不過黃知縣出門之前跟小的交代了，交接文件都已為大人備好在文案；羊城有多少人口，男女各多少，毀了多少農田，多少屋舍都有做好賬目，大人自行查閱便可。」
聽着雜役的彙報，陶方臉色越加難看，雖說自己也是一介平民，好歹也是皇帝親封的欽差，這小小羊城竟沒有一個人把自己放在眼裏，這樣下去還治個屁的水患。
周信也是滴溜着眼珠子看着陶方。
「你，馬上去通知縣署巡檢以上的所有官員來此議事，違令者斬。」說完從身上取皇帝的詔書：「把這個帶上。」
「可是他們都有事在忙。」
「就算他們老媽死了也立即跟我滾到這裏來。」
雜役吃驚地看着陶方，又看了看周信，卻見周信閉口不言，只得接過詔書，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還不快去？」陶方怒喝道。
雜役這才飛也般地逃了出去。
周信也是沒想到陶方竟這般做法，等到陶方在方案前坐下才低聲說道：「大人，羊城這些官員可都是六部的人，大人還是三思啊。」
陶方淡然地看了眼周信：「周郎中覺得陛下讓我來羊城是幹什麼來了？」
周信一時啞口：「啊，這…………」
「所謂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陶方既然被陛下封為治水史，那就要做治水史應該做的事；要為我大新王朝計，要為陛下計，要為羊城受難的百姓計；周大人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周信這一刻臉色變化很複雜，沒有知道他在想什麼：「大人心志下官佩服，不過正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大人如果真的要治水，更是要三思。」
陶方輕笑一聲，輕輕拍了拍周信的肩膀：「我知道周大人擔心什麼？昨晚我去赴宴就已經給足了總督府面子了，面子歸面子，該做的事還是要做，天下的百姓是命，羊江的百姓也是命。」
「大人，」周信欲言又止。
「周大人有什麼話不妨直言，我看得出周大人為人還算正直，不然陛下也不會選擇讓你與我同行。」
周信感激地點了點頭，這句話竟說得他心頭一曖：「大人只怕還不知道羊江水患的真實原因吧？」
聽到此言，陶方也是心頭一震，又想起當日和金不散等人初進燕京，路過羊江看到那些撈屍人，當時聊到羊江水患的時候，陳百強他們也是欲言又止，莫非這其中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原因，現在見周信這副表情，看來其中的事情並不簡單。
「周大人，還請賜教。」陶方認真地說道。
周信也不拘泥，拉張椅子坐了下來，將方案上的文件推到一邊，直接從邊上取出縣署地圖，指著羊江一帶：「大人請看，這是羊江，而這南北兩邊都是田地，南邊均以沙田為主，是羊城附近老百姓們種的田，包括他們的地產房產。」
陶方也拉過地圖，雖說是不開化的古代，不得不說大新朝的地圖製作確實算得上精準無比，連官道和樹林都標記得很清楚，心裏不禁想道：莫非當年建興帝真的如傳言般是從現代穿越回來的？
不過只端詳了片刻，陶方就臉色驚疑，指著上面的兩處標示：「周大人，這應該是羊江的水庫吧？」
周信看了一眼點了點頭：「沒錯，這兩處水庫基本能存夠一年水量，除非是遇到大水災的時期。但是今年的雨量太大了，所以…………」
陶方點了點頭，指著兩處水庫兩邊：「周大人說這南面是沙田，我看北面並無房舍標記，如果將水引入北面這些空田，水災不就解決了嗎，何故會讓這些羊江百姓流力失所？」
周信眼角猛跳，盯着陶方：「大人，此事萬萬不可。」
「哦？」陶方不解。
「大人，這北面三千傾良田雖然無人耕種，卻是有主之田，這也是為何多年來羊江百姓雖苦，卻無人治水患的原因。」
「有主之田？」陶方更加疑惑：「就算是有主之田，比起羊江百姓的生命那也是微不足道啊，為何不能在北面決堤？」
「決南面之堤只讓讓百姓不滿，死一些人；可如果決北面之堤，怕是十個腦袋也不夠啊。」周信震驚地說道。
「莫非這三千傾良田的主人是個大人物？」
「大得不能再大的人物。」周信咬牙低聲說道。
「莫非是陛下的田產？」頓了頓道：「就算是陛下的田產，為了羊城百姓，陛下應該…………」
「不是陛下的。」周信收起地圖說道：「這些良田基本的主人就是六部的各位尚書和他們族人，其中最大塊頭就是安國公黃家和禮部尚書唐家的。」
陶方默默地站起身來，摸著下巴，來回渡步，「難怪，這就難怪了，這就不奇怪了。那依周大人之見，這水患治是不治呢，如果不決堤，水庫的水即將滿了，到時候羊城怕是有更多的百姓會遭殃了。」
「其實羊江水患朝廷的人都知道是那麼回事，大人如果要明哲保身倒也不難，等到戶部撥的銀子到時，在南面決堤，讓羊江附近的百姓撤離，等水退之後，再讓他們搬回來。」周信建議道。
「搬回來？那他們沖跨地田地怎麼辦，今年的收成都沒有了，吃什麼，那可不是一兩家的事。」陶方臉色冰冷「況且你覺得陛下是讓我這個泥腿子來羊城做這樣的事？」
「那大人意思是？」周信臉色微變，一個不好的念頭在他腦中閃過。
「這事兒啊，確實有些棘手，我再仔細想想，等他們到了聽聽他們的想法。」他們自然指的是羊城的地方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