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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齊照塵不可置信地向前邁了一步，寬大的袖袍劃過一陣輕風。

「高老前輩說他見你一人獨自待在南沉山最側的小峰上肯定無比寂寞，但他更不願意回來陪你寂寞，所以就給你找了個徒弟。他還說原來你們兩個在山上大眼瞪小眼着實無趣，還是小輩之間比較有話說，你有了徒弟絕對會很開心的。」

「我……所以就是說他看上了人，自己不想教，要丟給我，給我做徒弟，對吧？」

「嗯……大概就是這樣吧。」但那人轉念一想又覺得這樣說不太對:「您也不能這麼說，高老前輩也是為了您好，他是覺得您一個人在山上太過寂寞所以才給你找的徒弟。再者說，前輩講過這後生是練劍的奇才，他也是想讓您栽培栽培，萬一當真就成了才呢？那您也算是功德一件了。您也不要嫌麻煩，現在江湖上有能力的新人不少，或許他磨練個十幾年就能獨當一面了啊！」

「……」

齊照塵苦笑。

她好像知道高辭為什麼要請這位兄弟來傳信了。

明明是高辭胡鬧，他卻這麼激動地勸她收徒，認為高辭對她這個徒弟簡直關愛有加。而且其說辭不僅有理有據，還連她收徒后的未來的他替她打算了一遍，高辭當真也是碰到奇人了。

齊照塵的內心如奔騰洶湧的大海，並且在內心裏極其渴望將高辭給淹死。

「對了，高老前輩還叮囑說您要光明正大地下山去接那後生。那後生的家族不一般，也就更講究些啦，做事的時候都要講規矩，貴宗師祖傳下來的收徒之禮一步都不能少。」

此言一出，低頭默哀的齊照塵猛地抬頭。

這句話旁人可能聽不出有什麼不對，可她卻有些吃驚。江湖上一般都是渴望研習武功之人入門拜師，很少有門派之人離宗收徒，而且就算要離宗收徒，若是那一方家族不那麼講究的話便可直接將人帶入門中再行拜師禮。況且同議家中出挑子弟學武的家族不多，一般家族中數一數二的子弟都是要留來做官的。可以同意其去學武的，要麼就是家族中不賦予重望的次子，要麼就是家中的姑娘。既是次子或姑娘，那麼注重那些有的沒的的禮數也沒有大用處，所以也都不太講究。只有些真正的名門望族才會礙於臉面在意這些，讓雙方行了禮再入門學武。

好，那既然這後生家裏是大家族注意禮數，那就遵守禮數全套做一遍不就行了？可是，這規矩上定了，只有出了世的弟子才能下山收徒。

高辭這句不冷不熱的「叮囑」，就等於同意讓齊照塵出世。

江湖上傳聞是齊照塵不願出世，那真是太冤枉齊照塵了。齊照塵是何許人也？天不怕地不怕，沒有什麼事情是她不敢幹的，她又怎麼會不願下山，她甚至非常渴望下山。齊照塵久不出世只是因為高辭與葉文歲的聯手否決，而韻劍門這兩座大山發話了，也就沒有任何人可以撼動。所以齊照塵就只能這樣在南沉山上興風作浪，在江湖上默默無聞了。

齊照塵不禁挑了挑眉。可她還未開始細想就又停了念頭。

等等，高辭當年不是反對她下山嗎？

現在這算到鬧哪樣？

……

站在大殿中央的葉文歲皺了皺眉。師弟高辭這話的意思他當然明白，可是這到底是為什麼？到底是因什麼讓高辭改變主意了呢？

當年高辭的反對就讓他很不解。

葉文歲不希望韻劍門再像高辭出世后那幾年這麼招搖，當然會不願齊照塵出世。他認定了高辭會跟他對着干，已經做好了跟他好好分析其中利弊的準備。可誰知當年自己心高氣傲，瀟灑不拘的高師弟提出了反對。

難道他突然變得穩重了起來？韻劍門這近百年來唯一一個提劍出世的人反對讓他的徒弟出世，這難道不奇怪嗎？他的徒弟可算得上是他此生劍道的唯一傳承人了，是他終極一生的作品。他為什麼會反對呢？難道齊照塵並沒有像眾人所期望的那樣悟到劍意，高辭當初選錯了人？可是這些年來齊照塵神一般的悟性和天分都放在他眼裏。那是為什麼？

一切都不得而知。但他欣慰師弟這麼多年來終於跟他做了一次同樣的決定。

而現在高辭態度的轉變更讓他不解。

葉文歲疲憊地抬頭望着立在門外灑入殿內的春光里的齊照塵，清澈的日光中單薄輕盈的的身影孤傲而凌厲。雖未改平日裏的狡猾心性，但已然有了小輩們該有的朝氣樣子。

也不知是為何，此時齊照塵的身影與高辭年輕時的身影重和了。

一樣的年紀吧。

「她越來越像高辭了。」

他可能從未看清看透高辭，正如他也好像看不清齊照塵。

但果然，他是不願讓齊照塵蒙塵的。齊照塵就像是一顆能照亮整個江湖的的夜明珠，她甚至完全可以超越高辭，況且她還這麼年輕。這樣的人高辭又怎麼會放棄？又怎麼會讓她跟整個韻劍門一樣沉沒在南沉山裏？

高辭啊高辭……你是當真不懂師父當時的想法嗎？其實就算你入了韻劍門，你也從未認可過它吧。

……

袁夕聽罷心裏一沉，他迫不及待想知道葉文歲的態度，但只見葉文歲緊緊皺着眉頭，沉入到千絲萬縷的思緒中。

不行，齊照塵絕對不能下山。

他回想起了十二年前的齊照塵。

高辭當年本是已在山下遊歷了許多年，葉文歲早不指望他還能回來，誰知他還就真回來了，還是帶着小小的齊照塵回來的，沒行拜師禮就把她帶回了他那廢棄已久的小側峰。數月後才又牽着小照塵昭告全劍門的人這是他的小徒弟，並沒有再下山。

那時的齊照塵還是一個十分靈巧可愛的小丫頭，跟隨高辭上山只一年有餘，卻已大露鋒芒，早早的就提了劍。習武難得打下好基礎，再如何天資卓絕的弟子也需練習兩年方才入門。齊照塵年紀輕輕，又看上去身體孱弱，很難讓人相信她只練習了一年就可提前入門，可她就是入門了，運氣還都如此老練，就像生下來就已如此一樣。如此奇妙，眾人只能歸根於天賦，畢竟運氣功法簡直都跟她身體的一部分一樣，不是天分還能是什麼？

齊照塵的天賦值得讓高辭歸山，應算得上千年一遇。韻劍門上上下下還為此事祭拜了天神感謝上蒼賜給他們了一個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