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神並立
此時此刻，陌爾只想把自己的畢生所學化作一句句優美的問候，親切地招呼在那條藍毛鯊魚臉上。
「大爺的，又是這樣……」但現在，他只敢在心底大聲罵街，任何人直面一位被認證的邪神時，都會斟酌自己什麼該說，什麼能說。
此刻，他正站在一片虛空之中，腳下沒有任何可見的物體，卻傳來了實實在在的觸感，如同踩踏在大地上。眼前是漆黑的天空，除此以外空無一物。
但是……正前方的空氣正傳來完全無法忽視的存在感，昭示著……那就是邪神。
聲音的邪神，冠以「邪」的名頭，自然指望不上對方是那種樂善好施的存在……根據前面的經歷，心之距可以切實抵抗其造成的影響。
這也許是他在這種情況下活下去的唯一手段!
「煲大人給我加特效！」陌爾嘴唇微不可見地動了動，擠出細若蚊囈的一句話。充胖子都還得打腫臉，如果邪神壓根不把他當回事兒隨手把他弄死，跟打蚊子似的……沒有多大殺意，心之距也就無法發揮多大作用。
簡單地說，他需要開個帝王引擎。
煲大人反應也是不慢，立刻就猜到了陌爾這小子要幹嘛，當即虛擬投影全力打開，陌爾周身的空氣立刻變得模糊!
後者見狀適時地冷笑一聲，眼神是目空一切的高傲，這種高難度表情讓他臉疼：「看看，現在站在我面前的是誰，哼……」
此話是標準廢話，他當然不知道那是誰，但這樣顯得很有閱歷。
與此同時，他的腦子也在一刻不停的轉動，想著這位邪神目前發出的唯一一段聲音。
聲音的邪神發出的聲音，在普通人聽來只是恐怖的嘶吼，但是在陌爾耳中，性質可就不一樣了……
得感謝蘇格拉底那複雜的成分，身為鍵盤俠的他幾乎各種東西都涉獵過一點，而那段聲音不巧也在他的記憶里，在那個世界，這只是一個惡俗的爛梗，時常被拿來抖機靈，但並不討喜，在某些場合甚至會遭人厭惡。
一個屬於「地球」的梗，卻出現在了這裡，成為了邪神的武器。
陌爾維持著表情，抬手捏了下下巴，似乎是對現狀感到玩味，同時表露出某種一切盡在掌握的、強者的餘裕……
……這傢伙怎麼還沒動作？
他以為自己在被扔上來的那一瞬間就會被各種不可名狀的攻擊糊臉，可現在都過去五六秒了，他還好端端地站著，頭不疼腦不熱。
按理說，邪神應該「存在本身都屬於一種災害，光是直面其都會使身體異變，精神陷入瘋狂」……現在啥事沒有，搞得陌爾有些尷尬。
難道攻擊早已完成，而心之距已經全部擋下了？南無三……感覺小看了這能力。
剛這麼一想，陌爾突然表情一變，他感到自己腦袋裡突然多出來什麼東西，一股陌生的、類似於情緒的波動。
「困惑，以及……善意？」
不屬於他自己，也不可能是煲大人，也就是說明這股情緒來自……
陌爾差點沒繃住表情，邪神的善意……何等的沉重，可是為什麼？因為煲大人給他加的特效？
他低頭一看，發現自己忽略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煲大人覺得很嚇人的東西，和他覺得的並不一樣。所以此刻，他看到的自己……像是一個饑民版的賽博坦星人。
「也有長成這樣的機異啊……有點帥……」陌爾機械工匠本性發作，但很快被他壓制下來。
這樣子對邪神估計是起不到什麼威脅作用，那為什麼……
嗡——
再熟悉不過的聲音，空間被扭曲的聲音。
陌爾聽到了，卻來不及做出反應，轉眼間，他就被捲入了一團粉碎的空間之中，威力比起摩卡那次更有過之而無不及！
下一瞬間，那團帶著無邊存在感的虛空突然暴動起來！無形的觸手肆意伸張，向著突襲者奔涌而去！
那個地方就在陌爾身後，在緘默之中一切都無聲無息，所以他沒發現自己背後，有一位更早的來客。
「還是要親自出手啊……」佩斯托陸抬起手抹了一下鮮血淋漓的臉，沒有進行任何閃避，「真是百聞不如一見，竟然連邪神都不敢對他動手……」
謎底揭曉了，邪神沒有立刻對現實發動攻擊的原因，就是有位舊神上前抵擋，佩斯托陸作為空間之神自然能不引起任何注意的接近幾乎所有人。
他一開始只是為了自己的車而行動，誰曾想本以為跑路不見的樞機司莫名其妙的出現在眼前，甚至生生壓制住剛準備下殺手的邪神，並且還變身成了機異人，多麼恐怖如斯……
再這樣下去會發展成什麼情況只有天知道……本可以趁機逃走的佩斯托陸想到這一點，然後嘆了口氣。
決定動手之後，一切都無可挽回了……但至少算是完成了一個目標，另一個實在無能為力，還有就是……他剛提的新車，虧他還廢了老鼻子勁兒從馬路上扛下來藏好……
他打不過眼前這位邪神，之前能撐將近兩分鐘已是極限，那就這樣吧……只不過是回去而已。
佩斯托陸看得很開，他一直看得挺開。
就在他閉眼等死之際……又一個出乎他意料的狀況發生了，這倒確實是……只有天知道會發生什麼。
那個男人，毫髮無傷的走出了那片破碎的空間！
邪神瞬間停下了動作，而佩斯托陸無法自制地倒吸了一口涼氣兒。
剛才那一下已經是他全力施為，如果把攻擊對象換成這座城市沒準兒能整個將其抹平，同時附加上永遠無法抹除的空間傷害，將直徑數百公里的區域變成生命禁區……這樣的威力被壓縮在一具人類身體的大小，竟然只是抹除了他的衣服！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他打包票就連那位獵殺司都不可能從剛才的攻擊中全身而退！樞機司……何等令人恐懼的存在……
「搞什麼……一個兩個成天撕男人的衣服，能不能做點正事兒？」陌爾雖然身上還是那套汽車人的虛擬投影，但皮膚的觸感告訴他現在又成了裸男，那套衣服超貴的啊他喵的……
他按住蠢蠢欲動的煲大人，憤然轉頭看向了呆若木雞的佩斯托陸，後者嚇得往後一縮。
「老子等會兒再找你算賬……」陌爾並不認識這號鳥人，他再次轉過臉，看向那片虛空。
驚喜的情緒出現在了他的腦海，這下可以確定了，這位臉都沒有的邪神，對他抱有友善的態度。
這倒可以說明為什麼前面這傢伙毫無動作，估計是壓根兒沒有對他展開攻擊。
「應該……大概……不是看上我了吧……」陌爾開始自戀，但接著腦袋裡又傳來了厭惡的情緒，邪神似乎對他的想法表示否定。
這種交流模式……腦交，神交？他開始揣測，因為他一句話都沒有說出口，邪神就能對此做出反應，而且還能把情緒直接輸送進思想里……
邪神：「壓力馬斯內！」
「……原來能說話啊！」突然出現在腦子裡的原聲大碟讓陌爾嚇了一跳，嗯……兩次開口都是這種惡俗的梗，這傢伙不會只能發出這樣的聲音吧……
下一刻，邪神又來了一句：「就，就是啊……」
陌爾內心突然升起一絲悲涼，聲音的邪神只能用惡俗梗來講話，「邪」這個字眼是這個意思嗎……這槽該從何吐起啊，與其叫聲音的邪神還不如叫聲瓜蛋子得了……
又一個外號，但邪神沒什麼反應，似乎還隱隱約約流露出喜悅的情緒。
這個樣子陌爾也沒法兒問它為什麼會知道這些梗，於是他把目光投向了在場的另一位。
佩斯托陸見那位煞星把注意力轉向自己頓時出了一身冷汗，雖說死亡對於他們來說不算什麼，但是……對方可是樞機司，指不定就有本事徹底讓他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陌爾喊了一聲：「喂。」
「是！」佩斯托陸下意識大聲應道。
他的反應讓陌爾有些意外：「你是什麼人，為什麼攻擊我？」
「我是不會說的，你這惡棍！」佩斯托陸一聽這問題心說要死，死到臨頭不如裝一次硬漢。
啥啊這傢伙……陌爾捏了捏下巴，意識到自己的裝腔作勢意外的在這位身上非常成功，於是他擠出一張冷若冰霜的臉：「你搞清楚，我沒有對你進行過任何干涉，是你一聲招呼都不打就打過來的，論理是我佔優，而且……你沒辦法傷到我，而我，一根手指就能摁死你。」
這時煲大人往他懷裡撞了一下，但陌爾無視了它。
他接著說道：「你攻擊我在先，我有充足且合適的理由這麼做，而避免這個情況發生的方法，就是你配合我回答一些問題，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不會損害到任何人的利益，然後我就放你走，這是以樞機司的名義立下的誓。」
樞機司的名義關陌爾什麼事？再說我放你走，我旁邊這聲瓜蛋子就另說。
「呃……」佩斯托陸聞言考慮了兩秒，道：「我是一位舊神，名為佩斯托陸，攻擊你是因為你是個混蛋，你要問什麼？」
「真好搞定……」陌爾眨了眨眼，收起心之距，正常來說這種顏色接近黑色的情況沒這麼好忽悠，這次算是對方先入為主了……但撒謊的幾率非常高。
他把早已準備好的問題說出：「你怎麼看待我這個人？」
樞機司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他一直想找機會搞明白。可是能解答這個問題的傢伙不是想要他項上人頭就是謎語人……眼下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只要清楚了這個名詞所代表的含義，未來他就能更好的應用這層身份。
「怎麼看待……他為什麼要這麼問？他想聽到什麼答案？」佩斯托陸絞盡腦汁地思考著怎樣的回答能使眼前的男人滿意，同時又不會觸犯舊神們的利益，「要我誇他么……誇他帥還是誇他髮型新潮別緻，還是說他想聽點實話，罵他兩句晦氣……」
邪神這時突然開口：「非常的新鮮，非常的美味。」
陌爾一聽這話差點伸手捂臉，心說不是問你……對面佩斯托陸倒是渾身一顫，心想難道樞機司並非和邪神達成了共識，而是邪神不得不暫時屈服於他，果然邪神的惡性不會輕易消失，而樞機司更是完全不把威脅放在眼裡，對自己的力量竟然如此自信……
他再一次調整了本已準備說出口的話語，把姿態放得更低。
就在他終於準備開口之際……
啪，啪，啪，啪。
有節奏的鼓掌聲，由遠及近，還伴隨著一個醇厚磁性的淺笑聲。
「樞機司，所有司的協調者，也是引領這個世界向著美好前進的先鋒，歷史上最為殘虐的暴君，拋棄了所有相信著希望的人的叛徒。」第五位不速之客笑道，「我們可都是聽著您的故事長大的……前輩，您的打扮可真是別具一格。」
「……何其離譜的稱謂，這能跟我扯上關係……」陌爾聽完當即心裡猛吐一槽，扭頭看去，那是個黑衣黑髮，相貌普通的男子，最大的特徵就是脖子上圍了條巨大的圍巾，「你又是哪位？」
「請稱呼我為『D』，或者鐵械之神，樞機司先生。」來者笑著回答，看了看一臉震驚的佩斯托陸，「你還是老樣子，空間，如此的……令人作嘔。」
「……彼此彼此。」佩斯托陸終於緩過神來，毫不客氣地回敬了一句，「果然動靜鬧得太大了嗎，竟然惹得你老人家親自到場……」
「不對，你和聲音玩，還不需要我過來。」D說完這句直接看向陌爾，後者這會兒正在攔著聲瓜蛋子衝過去，「樞機司先生，還請你解除恁與我的信徒的契約，不要把她牽扯進來。」
這句話立刻讓陌爾意識到，當時簽訂「雙邊關係」產生的被注視感確實來自那位鐵械之神，也就是眼前的假笑男，沒想到會在這一刻將對方引來……
「當時我還真是嚇了一跳啊，沒想到竟然會是那個傳說中的樞機司，還努力觀察了好久……」D露出有些苦惱的微笑，「得虧那個傻子把拰扔到破碎的空間里，不然我可沒法完全確定呢……」
煲大人這時又頂了陌爾一下，似乎是想說什麼。
但陌爾實在沒工夫搭理它，他心想這位神為了信徒親自跑一趟，再加上心之距顯示的那比那位舊神還黑一點的線，基本說明這就是位偽君子，言語和目的表裡不一，絕對存在別的意圖。
那是要跟他撕破臉皮還是暫且答應下來，這樣的傢伙就算當面罵他個狗血淋頭也不會有任何動搖，背地裡再使陰招暗算。鐵械庭是多爾貢的國教，信徒遍布全國，一旦他宣布與我翻臉，接下來我在這個國家寸步難行……
答應下來么？可是這個魔法的解除……我不會啊。
D見陌爾沉默下來，臉上的笑容逐漸變得深邃。
佩斯托陸左看右看，想著是不是要趁機開溜。
聲瓜蛋子揮舞著無形的觸手，憤怒和厭惡的情緒在陌爾腦子裡橫衝直撞。
和一開始想的完全不一樣的絕境，此刻正呈現於陌爾面前，一旦處理不好，場面立刻就會變成一場混戰，先不說他能不能活下來，下面的城市肯定是會立刻消失，
「結果這還不是讓我去當英雄了嗎！」他在心中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