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長輩

前面輪流駕車的是趙深和顧岳，以他們的耳力聽到馬車內的動靜輕而易舉。周澈看書看得乏了就湊過去將蘇陌猛親一頓，對他們來說着實是個折磨。

蘇陌用書擋住自己被吻得嬌艷的臉，儘可能坐在離周澈遠的地方，聲音像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你是以為沒人聽得到嗎？！」周澈露出一抹邪笑：「他們聽不到的。」馬車外的兩人眼觀鼻鼻觀心，繼續沉默。一連幾天，由於有顧岳和趙深在，住客棧時蘇陌得以一個人睡一間房。京城愈來愈近，蘇陌面上不顯，心裏卻還是有些忐忑。周澈不知道是怎麼察覺到的，他握住她的手，抵在唇邊，眸光中有溫柔和安定人心的力量。

京城，慕容府。

「公子，少夫人，到了。」趙深的聲音響起，周澈，不，是慕容澈。他起身扶起微怔的蘇陌下了馬車。眼前是一處低調奢華的府邸，牌匾上『慕容府』三字一看便出自名家之手。行至廳堂，蘇陌見到了一名絕美的女子，看上去不過三十來歲，其一顰一笑皆能牽動人心。她看得有些呆了，那女子掩唇輕笑：「蘇陌，我好看嗎？」蘇陌下意識道：「好看。」慕容澈扶額：「娘，您就別逗蘇陌了。」周芷笑得更開心了，蘇陌反應過來：「夫人好。」周芷引她坐下，態度和藹：「陌陌，阿澈這小子待你如何？」「他很好。」「反正他如果對你不好儘管告訴我，我教訓他。」見蘇陌有些拘謹，周芷和她閑談起來：「阿澈應該和你說過，我是將門之後。從小舞刀弄槍的，也一度想成為一名將軍，但家人都不同意，只好罷了。我曾經扮成男子上街，卻被當場戳穿。陌陌扮了這麼多年男子都未被人發現，可有什麼秘訣？」蘇陌搖了搖頭：「並無甚秘訣，我覺得夫人之所以會被發現，是因為夫人實在是太美了，一點也不像男人。」周芷笑了：「就當你是誇我了。我實在好奇你男裝的樣子，明日可否穿給我看看？」蘇陌點頭應下，周芷對慕容澈道：「茶都喝完了沒看見啊，還不快給我們上茶。」慕容澈嘆了口氣，倒了兩杯放在她們面前。

周芷喝了一口：「唉，阿澈的糗事肯定沒和你說過吧？」「娘！」慕容澈忍不住了。周芷睨了他一眼：「這兒沒你說話的份兒。」她繼續道：「阿澈六歲的時候，讀了畫龍點睛這個故事，很臭屁地畫了條龍，沒畫眼珠——想讓我和他爹看他如何使這龍成為活物。很不幸，他把眼珠畫上去后，那龍什麼反應也沒有，他氣得撕了那副畫。還有一件事，發生在他三歲多的時候，他自己學着穿衣服的第一天穿反了，別人告訴他，他還不信，就那樣溜達了一整天……」慕容澈捂住耳朵，企圖自欺欺人。蘇陌忍不住笑了，彷彿能瞧見那個出糗的小慕容澈。等到周芷終於不再說他的糗事，慕容澈看着眼前相談甚歡的兩人，嘴角不自覺的勾起。

慕容朗和崔可，也就是慕容澈的父親和祖母走了進來。慕容朗留了一撮鬍子給他俊美威嚴的臉增加了些年齡感，崔可精神矍鑠，鶴髮童顏，慈祥中還帶着些貴氣。見三人從座位上站起，崔可無奈道：「都坐下。」慕容朗看向蘇陌，蘇陌想到周芷信中所說她這位未來的公公希望她放棄將軍職位的事，腰桿挺得更直，目光不閃不避，不卑不亢。崔可也看到了蘇陌，雖算不上大美人，但她的五官無疑讓人感到舒坦，還難得的有些少年感。氣質卓然，面容清秀耐看，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崔可坐了下來，笑眯眯地看着蘇陌：「阿澈的眼光極好，能尋得像陌陌這樣的姑娘，真是有福呢。」慕容澈聞言挑眉：「那是自然。」崔可忽略他臭屁得意的小樣兒，問了些瑣事，蘇陌都一一回答。她看向周芷：「小芷，阿澈和陌陌的婚期定了嗎？」「下月二十六。」「倒是個吉日。」崔可頷首。

她緩緩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盒子，遞給蘇陌：「打開看看。」蘇陌感到在場幾人的視線都聚集在她身上，此物應是不凡。她雙手接過，依言輕輕打開盒蓋，玄色絨面上靜靜地躺着一個玲瓏剔透的玉鐲，成色極好，像是集日月之靈氣一般。蘇陌不是什麼識貨之人，但隱隱覺出它的貴重，抬頭看向崔可。

「老祖宗傳下的一套手鐲，皆出自同一塊玉。」崔可露出手腕，上面戴有一個玉鐲，周芷也把自己的手鐲露了出來。周芷催促她戴上試一試，蘇陌並不忸怩地拿起玉鐲戴上了。「陌陌若回了軍營，可將其摘下收好。」崔可叮囑道。蘇陌一愣，點點頭。

幾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倒也其樂融融，慕容朗一直沉默著，在他們停頓的時候突然開口：「蘇陌，你是若冰上影？」蘇陌頷首，周芷和崔可倒有些驚訝，她們都沒查出來啊。不過也是，上影的身份，不是想查就能查的出來的。慕容朗道：「那你記得五年前做的一個任務嗎？」「您指的是哪一個？」「你曾從江浙一帶護送我到京城，我記得你受了重傷。」蘇陌不好意思地笑：「職責所在。」慕容澈握住她的手，問道：「怎麼回事？」「我成為上影后的第一個任務，對方比我實力強勁，就……受了點傷。」蘇陌輕描淡寫，不欲多談。

慕容澈的手握得更緊了，無言地看着她。她繼續做這樣的工作，遲早會受傷，甚至是死亡，可他不敢說讓她放棄。蘇陌絕不是能在後宅待着的人，他娶她，也不是為了禁錮她。

一時有些靜悄悄的，崔可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其實做出讓蘇陌婚後仍可以做她的將軍、上影的決定對任何一個家庭來說都是困難的，無論蘇陌受不受他們的喜愛。若是她崔可的婆婆還在世，估計不可能讓蘇陌進門。她看着眼前這個以女子之身扛起男子重任的姑娘，心下感慨良多，更多是佩服——她的那些過往實屬不易。

坐了一會兒，慕容朗有事先走了。周芷忽然想到一事：「陌陌的婚服還沒做，找人來量一下尺寸吧。」崔可點頭：「那量完尺寸便一起用飯。」周子叫了綉女領蘇陌去量尺寸，慕容澈也跟了過去。周芷奇道：「你去做什麼？」「我這兒有婚服樣式的圖冊，我取來讓蘇陌看看。」看他一步不離蘇陌的樣子，周芷和崔可對視了一眼，都笑了。

綉女替蘇陌量好后就走了，蘇陌正準備回到廳堂時，慕容澈推門進來。他把一本圖冊擺在桌上，示意蘇陌翻開。裏面的婚服樣式繁多，也都十分華美。蘇莫本着壓軸的一定最好的心理，一頁頁翻過去，果然看到了一套設計別緻，紋飾恰到好處而並不累贅的婚服，可以說是既端莊又靈巧了。慕容澈坐在她旁邊，支著下巴看她：「喜歡這一套？」「嗯。」得到她肯定的回答，他立馬臭屁起來：「這套可是我設計的。」蘇陌看了看那圖冊，這一面像是才粘上去的，想到他剛到漓陽時的清冷模樣，和現在比較一下，那反差是真大。於是乎她忍不住笑了。慕容澈也跟着她笑：「又覺得婚禮太倉促嗎？」蘇陌搖頭，慕容澈牽起她的手朝外走去：「那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