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盡頭還是海

深秋，風掃過紅黃的落葉，攜起一陣夜雨的潮濕。

山上，樹影綿延，婆娑成影，在微淡的秋日午後，搖曳弄情，聲音沙沙。不知在訴說什麼，不知在思考什麼，就這樣斑駁了陽光。

山很高，高到無法仰望。山巔沒有逾寒積下的雪，只有這些樹，傲然挺立着，仰首問天，似乎不屑於山巔的人間煙火。

清風拂動，雲聚散離合，籠罩了經年的時光。

風自南來，楊寬行額角的碎發，隨風飄飛。他輕輕折起手中的信紙，抬頭，迎著漫天的陽光和風。

梅雲琪站在他的身後，靜靜注視着他堅毅的背影，像在等待他轉過頭來，像在和他一起聽這飛鳥掠過天空的聲音。

她的懷中，是一個嬰兒，酣酣沉睡着，雙頰粉嫩，長睫溫柔地搭在眼瞼上，掩住了月色般清朗的眸光。

」想去看海嗎？」楊寬行沒有回頭，輕輕問她。

她笑了，」想啊。我想回到故鄉的西斯海岸，聽聽好久沒聽過的浪聲。」

他回頭，輕輕撫摸嬰兒涼涼的頰，眼中是雲，是山，是一片海，卻漸漸淡了孩子的身影。

」你知道那片西斯海的故事嗎？」他的聲音很輕，像夏日的風，」那裏曾經是四大神器的聚集地。後來，四大神器的擁有者，煜慶光滿洲，西斯夜絮影，南海啟運術，東吳前予以，莫名身亡。四大神器沒有了宿主的庇護，只能如秋日樹果，被人搶奪。」

」搶奪的結果是殺戮。人都是貪婪的。這是必然，是時間證明的真理。」他又抬頭看天，像在找一個答案，」可是，畢竟有人搶到了。」

」但是，也許所有人都不知道，四大神器融合後會發生什麼。即使有些傳言，也只不過是猜測。對大多數人，神器只不過是功名利祿的代言。擁有神器，就是擁有權力，他們想爬升得更高，於是需要它作為奠基。」

」可我不這麼想。我知道你也不會。」他又笑起來，悠悠淡淡，」我想要四大神器，而不是其中之一。我相信曾經那些創造神器的人，他們並不想要它們成為名利的工具。」

」所以，你相信神器聚合后一定會有奇迹發生。」梅琪雲沒有看他，笑得有些悲哀，」你決定了？」

決定放下所有，義無反顧，堅定執着地尋找，以至連生命都可以不顧?

值得嗎？

可是他點頭了，那麼堅決，只是抬手揉亂了兒子額上的發。

他似乎還是不舍，但他覺得還有更偉大的事要他去做。

」我們要去尋找，也許會開闢新的紀元。可我們不能把他帶走。」楊寬行輕輕接過兒子，沒有憐憫，只是平靜，似乎連歉意也揮灑在風中--

」對不起，皓辰。」

」我們已經有了聖兵印。」她的目光有些游移不定，」可你一定會找到嗎？路好長，好險，你真的要讓皓辰自己走下去嗎？」

他還是笑得溫柔，」不會，即使我們離開，仺山上的老人，也會把他養大。」

」梅不老？」

他點頭，可淚光終究沒能瞞過誰。

一切未知，生死茫茫。是海啊，波光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