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吃飯
飯店內部有窗皆開，陽光揮灑在青色石磚與紅木牆面間，這時有一個光頭男人和兩名女士對坐，他們正踩着染了些土灰的皮草毯。
而在關郃面前，有一面純粹的木板牆角和一隻高腳油燈，只是白天不需要它的微光。
除此之外，這裏的出入口沒有安裝大門，此外，倒是有用來遮住食客形影的木框紙面擋板，保證食客們有比較基本的私隱權。
現在，關郃吃着不算精美的飯菜，主要是白水煮肉和鹹魚拌飯，喝酒配不得佳釀的甜米酒。
所幸，飢餓是最好的調味料，在有還算涼快的天氣與秀色輔助下，令他大體上是很滿意的，吃相也可以說得上是狼吞虎咽。
屆時，席地跪坐的馬尾少女說：「怎麼樣？蠻橫的傢伙，我們現在算是可以相互信賴了吧？」
關郃聞言，先是擦了擦嘴角的鼻血，然後又看了看坐在左邊的夏思凝，他暫且放下了先前的一腳之仇，細細斟酌了一下接下來的用詞。
「你們確實是異常的善良，來者不拒，但我並沒有義務作你們的侍衛。」他含糊地說道。
同時，關郃握緊了右手心的木勺，在吐完幾根魚刺后，繼續乾飯，爭取把先前消耗的體力補充回來，順帶降一降湧入大腦的血壓。
有時候他真擔心血沖腦門爆了門，於是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他沒事不會進入全知視界。
「整個風後港當今都奉命於我建義軍總管，你若肯追隨我們，也有可能不失立下功業的機會。」個子不高，衣着講究的周曉夢說道。
儘管這些人造反有理，給自己開出的條件也不錯，可是這支起義隊伍貌似沒有什麼革命綱領。
俗話說理想雖然美好，但現實卻是骨感，為了游擊而游擊，為了奪城而奪城，如這樣的隊伍，遲早會被一些投機分子利用和控制。
順帶，考慮到龍國正規軍士氣正旺，這些人只是佔了今年大旱的機會，未必能夠站穩腳跟。
「二位姑娘。」關郃輕聲問道：「你們願意親手去殺人，想盡一切辦法解決群眾的難題，為了大是大非的正義氣勢洶洶嗎？」
即便他一直覺得自己是主角，開局沒多久就邂逅了兩位風格不同的美人，但這不是莽撞的底氣。
正如那個敢於去挑戰風車的蠢蛋，關郃可以肯定他的精神建設豐富，但這樣的人未來究竟如何，始終要看運氣的，一點也不穩妥。
夏思凝毫不猶豫地點點頭說道：「當然，今年我大龍國蝗災四起，我們再不行動就都要餓死。」
她作為一個從不去官府任職的功勛貴族之後，向來看到衙門裏的人辦正事就不屑一顧，自然不愧是那種對邪惡避之猶恐不及的人。
「古龍們制定的規則追求自然，今人卻背道而馳，今年災害又特別嚴重，所以就該有點懲罰。」
周曉夢似乎很是厭惡那些經常光顧酒館和青樓的官僚，這點可以從她之前自我介紹時，書香門第的背景中推敲出一點緣由。
「此外呢？你們又有什麼優勢，軍隊的數量？武器的質量？還是稅收的保障？」
關郃怎樣通過話題，來引出這些異界土著所知道的世界信息，藉此判斷以下自己究竟該以卑鄙獲得權勢和影響力，還是藉助高尚的理想。
誠然，這種牆頭草的念頭為了他顯得很低賤和下流，但這種真實的想法確只是在心裏想想。
可能他傷天害理時也能面不紅心不跳，然後用一個神聖的名義合理化自己之罪惡，
但穿越者終歸要保持一個正派人物的形象。
至少，關郃要有一個大體向著好人的趨勢。
「嗯……我們有勇氣！」夏思凝秀眉微皺，隨即雙眼放光，把自己這個陣營中，她認為最為有用和最恰當的答案說出來。
而周曉夢好歹認真思考一番，才對他說：「據我所知，我們的人總是說吃不飽。」
關郃認為綠衣女士說的這點很值得關注，畢竟不管是什麼樣的世界，代表暴力的軍人一旦吃不飽，戰鬥力幾乎就不可能會強。
而這方世界，肯定是有好人和壞人的，但好壞從不可冠以絕對，換言之任何人都有腐朽的可能。
「我建議你們就算真的成功了，也不要保留皇帝這一個職業，不然你們今天的路，遲早會有人再走一遍。」關郃用左手食指敲擊著桌面說道。
說來，他心底里是有些慶幸的，這兩名女士並不是這場起義軍的首領之一。
否則性情上，夏思凝堪比演義里的張翼德，或許粗中有細，但大體上絕對是個莽夫，而周曉夢思前想後、優柔寡斷成不了領袖。
要不然，紅衣服的臉短體長、身材苗條，綠衣服的體態柔美、水蛇細腰，死了誰都太可惜了。
只是，關郃考慮到這個世界有大飢荒這種長遠的危機，就不得不放棄走秩序向的階梯，雖然他本身也不喜歡什麼權力遊戲。
「可我們是在做正確的事情啊！」夏思凝一臉不快，雙手抱胸喃喃道。
關郃可以負責任的說，這樣的回答只能從生活從未經歷過窘迫，至今也沒有走投無路的人，會對這種只能長期給予幫助的理念，抱有真心。
「這樣的念頭在短期就有一個危險，那就是你身邊的人，他們未必認為對就是好。」
關郃喝了一口小酒，準確說這應該是帶着甜味的飲料，反正他都喝了幾斤也沒有醉，為此他不禁有些懷念白酒的味道了。
彼時，關郃既見她倆都沉默了，便臨時改變了主意，看了眼窗外的世界。
「好吧，我答應站前把這條命賣給你們了，畢竟做人嘛，滴水之恩也得湧泉相報，只是能不能告訴我，究竟我身上有什麼價值嗎？」
這個問題他早就想問她們，要知道自己高倒是很高，但長得一言難盡，總之肯定不是女人的菜。
霎時間，夏思凝一點也不願意思考道：「你看你長得這麼高大肥碩，又沒有野蠻人的習氣，肯定會成為一個厲害的有用之才。」
其實何止是人才，關郃自認為他肯定是天命之子，儘管開局有些像倒了八輩子霉。
周曉夢接下話頭道：「你放寬心好了，我們純粹是覺得你一個沒有內力的普通人，筋骨強健，體質特異，起了愛才之心罷了。」
這樣的理由雖然牽強，但是從漂亮的人嘴裏說出來，卻有着一種特殊的信服力。
於是，關郃旁敲側擊道：「姑且我是個高尚的人吧，到剛才一直聽你談到什麼內力，能否告訴我這玩意兒該怎麼修鍊出來呢？」
他對於這種非同凡響的概念，一向是很上心的，只是剛開始並沒有這個機會得知而已。
現在有機會了，興緻當然不減，時機一合適，就沒什麼好顧忌，可以直接問她們，儘管這有可能會讓自己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未來的走向不可知，但我變強了，擁有絕對的武力，才是來到這個世界的核心要務。】
周曉夢聽了這話後點了點頭，對他解釋道：「告訴你無妨，任何人想要擁有內力，都只有在內息與氣色俱佳，心靈無有雜念的時候。」
這樣聽來，這種超凡力量的修鍊門檻還是挺高的，畢竟絕大多數普通人哪個沒點雜念。
而從這個角度切入，關郃徹底完蛋了，作為現代人，腦子裏要是沒有各種胡思亂想，可以說是枉為一個年輕的社畜。
屆時，夏思凝似乎是在補充道：「這只是修鍊內力的小技巧，不是武道真正的竅門。」
說着，她抬起了自己的右手，迅猛地抓住關郃黝黑的蹄子，但眼神並無嫌棄，而是繼續說道：「不過再怎麼強的武者，本質上都還是人啊。」
是人，那至少普通的鐵制武器，還有些破防的可能，而只要能夠破防的強者，就總得妥協了。
「啊，你這傢伙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