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心疾

第九章心疾

午後的大涼天牢很黑很暗,這漫漫無盡的黑暗像黑夜一樣寒冷,像死亡一樣恐怖。在這裡,時間彷彿就是一個巨大的漩渦,它永無休止地循環著和旋轉著。

它讓身體被鎖鏈折成兩段的司城玉麻木機械地想起了許多零碎的圖象。這些圖象如虛無縹緲的濃霧,在他的腦海里混淆起來,都飄蕩著,向四周瀰漫。

他像是在睜著眼睛做夢一般,他的腦海里不斷浮現著一個個穿著奇裝異服的怪人,他的耳畔也不再充溢著囚犯們受刑時痛苦的呻吟,而是那些穿著奇怪的怪人們親切的呼喚——「宋清瑟,宋清瑟,宋清瑟……」

「我不是宋清瑟,我是司城玉。」他對著牆上那個黃豆大的白色斑點怒吼道。

這時,周圍幾個牢房裡的犯人們紛紛站起來,靠在牢門上,伸長了脖子看著他。有的還嬉笑著拿破碎的陶碗片砸向他,還有的對他議論紛紛:

「這人是傻子吧?」

「對,多半是腦子有點問題。不然怎麼會一個人對著牆大喊?」

「兄弟,醒醒吧。你要是司城玉,還會被關在這兒嗎?」

「沒錯,司城玉可是上唐的寧王,怎麼還會和我們一起待在這暗無天日的牢房裡?」

然而,這一切他都沒有聽到。這時,他的腦海里浮現出一個女子的臉,這女子好生面熟,她同樣穿著奇怪的衣服。

那是一件胡服似的沒有扣子的衣服,她笑著對他說:「宋清瑟,這道幾何題我還是不會,你再給我講一遍吧。」

「風葉。」他突然想起了這張臉的主人。「你怎麼又叫我宋清瑟?幾何是什麼?」他又開始對白斑自言自語了。

「幾何幾何,想破腦殼。幾何,就是研究空間結構及性質的一門學科。它是數學中最基本的研究內容之一,與分析、代數等等具有同樣重要的地位,並且關係極為密切。這個想必大家都不陌生了吧?今天我們來學必修二的第一章《立體幾何》。」

一個中年人拿著一本書,一臉嚴肅地說道。

「宋清瑟,沅沐霂,你們倆在幹嘛?上課不好好聽講,還在那裡講話。到底是你倆講,還是我講?」

「樊老師,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的鉛筆掉在宋清瑟的椅子下面了,所以我讓他幫我撿撿。」還是那個女子,她委屈巴巴地說著。「宋清瑟,你說是吧?」

「沅沐霂?!你不是風葉嗎?啊啊啊!」

突然,他的心跳驟然加快,心臟疼痛欲裂,臉色也慢慢變得蒼白。他的額角也開始沁出大顆大顆的汗珠,身子也開始劇烈地顫抖。

「咦,你們看,那個人怎麼啦?」

「他一直捂著自己的胸口,是不是犯了心疾呀?」

「哎呀,我說你們就別看熱鬧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也是啊,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都別看啦。」

「你說得對,反正進了這天牢,都是一個死。誰管他怎麼死的呀?」

眾人被他的慘叫驚醒,又開始議論起來。

他終於忍受不住痛苦了,他開始在牢房冰冷的地面上翻滾起來。他想求救,他的嘴巴張到了最大,可是居然說不出一個字來。

這時,他隔壁牢房裡睡得正酣,直打呼嚕的余嶠已然被人們的聲音驚醒。他一睜眼,就看見了躺在茅草上痛苦不堪的司城玉。

「寧王殿下,你怎麼啦?來人啊,寧王殿下出事啦。來人啊!」余嶠焦急地大喊。

「他還真是寧王?不會吧?要不,咱們幫忙喊喊?」

「有人出事啦,快來人啊!」

「來人啊,出事啦。」

眾人聽余嶠叫他寧王,紛紛開始幫忙呼救。這才引來了正在喝酒吃飯的獄卒們。

「怎麼啦?一個個都大呼小叫的。」一個醉醺醺的獄卒漫不經心地問道。

「官人,寧王殿下發病了。請派大夫來速速為他診治。」余嶠說。

「你說什麼?」獄卒們紛紛看向了依舊在地上打滾的司城玉,大驚失色。

「快快快,還不快開門。這寧王要是死了,咱們都活不了。」

於是,另一名獄卒趕快掏出鑰匙,急匆匆地打開了司城玉的牢門。

「可是咱們天牢也沒有大夫呀,何況這兒離城也遠。等去把大夫叫來了,估計他也折了。這可怎麼辦呀?」一名身材臃腫的獄卒急得直跺腳。

「官人,家父是一郎中,鄙人自幼跟隨他學醫,所以略通醫術。鄙人願斗膽為寧王殿下醫治。」余嶠懇切地說。

「也罷。你們仨兒先去城裡請個大夫,你們兩個就去宮裡通報一聲。而你就為他醫治吧。不過,你可別想耍什麼花招。還有,這上唐寧王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的,你也別想活了。」那個胖胖的獄卒邊說話,邊為余嶠打開了牢門。

一出牢門,余嶠就跑到司城玉的身邊,坐在了茅草上。此時,司城玉已經暈了過去。余嶠首先就迅速地解開了司城玉的衣裳,替他翻了身子,讓他仰面卧著。

接著他將食指放在了司城玉的鼻子外,發現他已經停止了呼吸。緊接著余嶠便用食指和中指觸摸他的脖頸,發現他也沒有了脈搏。

「是心疾!」余嶠立即推斷。

於是,余嶠開始跪立在司城玉的身側,雙手交叉重疊,按壓他的胸膛。他按壓了大概三十次后,便用右手放在司城玉的前額並下壓,左手就放在他的下巴上,並向上提起,將他的頭後仰著。

不過,正當余嶠開始準備吹氣時,司城玉竟突然蘇醒,他的呼吸和脈搏也慢慢恢復了正常。

「你……你要幹嘛?你不會要親我吧?」司城玉驚詫地看著余嶠。

「殿下突發心疾,是他救了殿下。」立在一邊的一個瘦小的獄卒急切地說道。

「多謝仁兄,敢問仁兄尊姓大名?救命之恩,定當湧泉相報。」司城玉欲起身行禮,但是被余嶠立即阻止了。

「殿下叫小人仁兄,小人愧不敢當。小人叫余嶠,上唐人,曾是殿下麾下的一名士卒。殿下或許已經忘了小人,可是小人卻不曾忘卻殿下曾經在軍中對小人的照拂。」余嶠一邊扶著司城玉慢慢坐下,一邊懇切地說。

「你就是余嶠?我曾聽遇深談起過你。他說我墜崖那日是你頂著二哥的壓力,不顧一切地帶著一隊人馬衝到山崖邊準備去救我,可是那時我剛好墜落。」司城玉微微一笑。

「可是趙遇深,趙將軍?趙將軍待人寬厚,平易近人,在軍中對我們這些普通士卒也經常噓寒問暖。實不相瞞,我甚是想念趙將軍。不知趙將軍,近來可好?」提起趙遇深,余嶠也笑了。

可是司城玉的面色卻變得凝重起來,他默默地垂下了頭。

「怎麼啦?殿下。可是身子又有些不舒服?」余嶠關切地問道。

司城玉的眼中悄然滑落一顆淚珠,然後他抬起頭,緩緩說道:「遇深,他走了。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這……願殿下節哀。」余嶠也頓時滿面哀愁。

「月華夫人到。」這時,一個老公公尖細的聲音傳來。

「參見月華夫人。」眾人紛紛跪在地上行禮。

「四哥,你怎麼樣了?我聽說你突然發病,所以就去求了陛下好幾次,他這才答應讓我來看你。」司城茗珠一邊蹲在司城玉的身側,一邊哭著說。

「傻丫頭,哥沒事兒。你看,哥不是挺好的嗎?你怎麼哭了呢?別哭,哥會心疼的。」司城玉笑著用手為司城茗珠抹去了淚水。「不過,你以後可不許再去求李橘誠……」

「大膽!司城玉,你怎敢直呼陛下的名諱?你可知今夜陛下已下急詔,放你出獄了嗎?」立在一旁的老公公厲色道。

接著,他立即打開了詔書,徐徐念道,「應天順時,受茲明命。念上唐寧王體弱多病,在天牢突發心疾。且孤不久即舉行大婚,故今日特赦上唐寧王,司城玉。欽此。」

「謝……謝陛下。」司城玉極不情願地吐出了三個字,然後就領了旨。

「余嶠,我走了。但你放心,過不了多久,我一定會讓你出獄的。」司城玉轉身對余嶠認真地說。

「多謝殿下。」余嶠微微彎腰,向司城玉作揖。

流雲殿的浴池裡,水氣四處瀰漫,乳白色的摻雜著牛奶的水面上還飄浮著片片玫瑰花瓣,我安然愜意地沐浴在溫水中。

而此時的門外卻十分嘈雜。「抓刺客,抓刺客!」

「什麼?有刺客?!那他要行刺的是誰呢?」我喃喃道。「該不會是橘誠哥哥吧?天了嚕。」

突然,浴室的門被咔吱一聲撞開了,一個黑衣人應聲而入。

「啊啊啊!!!來……」我嚇得半死,立刻鑽入水中,只剩一個頭露了出來。我還沒來得及喊人,那黑衣人就跳入水中,游到了我面前。

然後,他就死死地捂住了我的嘴。

「記住,待會兒我就鑽到水下。要想活命的話,就別說我在這兒。否則,我立刻就殺了你。」黑衣人把一把散發著寒光的匕首架在了我的脖子前,厲聲說道。

這時,門外響起了砰砰砰的敲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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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霽雲銷清瑟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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