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復生

第十六章復生

朝陽殿內,李橘誠坐在龍塌上,左手手肘落在案几上,支撐著他微微蹙起的眉心。他合著眼,略帶惱怒地開了口:「說吧,發生了何事?」

「陛下,您不知道剛剛要不是母后恰巧路過泠月湖,臣妾就要被風葉害死了。這時候,陛下見到的就是茗珠的屍體了。」司城茗珠一邊掩面而泣,一邊說。

「你說什麼?葉兒害你?你可有什麼證據?」李橘誠猛地睜開了雙眼,他看著司城茗珠,眉頭緊鎖。

「這兩個已經斷氣的侍衛就是證據。今夜,風葉約我去泠月湖邊,說是要與臣妾商議要事,臣妾沒有多想,就去了。但臣妾沒想到,去了那兒,風葉就說她容不得臣妾,要除掉臣妾。然後,她就欲推臣妾下水。後來,臣妾的呼救引來了這兩個正在值班的侍衛。他們為了救臣妾,就死在了風葉的手上。然後,風葉見四下無人,就把臣妾推入了湖裡。要不是母后聽到臣妾的求救聲,臣妾就再也見不到陛下了。嗚嗚。」

司城茗珠先是憤怒地指著放在地上的兩個侍衛的屍首,而後又裝作一副十分委屈的樣子,抽抽搭搭地說著。

「葉兒,孤問你,是這樣嗎?」李橘誠嚴肅地凝望著我的眼睛。

「當然不是,真相恰好相反。是這兩個侍衛欲姦汙司城茗珠,而我救了她。然後,她就自己跳到湖裡了。」我義正辭嚴地說。

「我自己跳到湖裡?你開什麼玩笑?我不要命了嗎?還有,你說是這兩個侍衛欲姦汙我,你可有什麼人證、物證?或者你讓他們兩個開口承認也可以。怎麼,死無對證了吧?」司城茗珠突然就停止了哭泣,她怒目圓睜地瞪著我。

「我……」一時間,我被司城茗珠懟得十分慌張,手足無措。

「喵嗚,喵嗚。」

突然,兩聲甜甜的貓叫傳入我的耳朵。我抬頭一看,果然是那隻橘貓。它安然地卧在朝陽殿的房樑上,靜靜地注視著我。

奇怪的是,這貓叫似乎只有我能聽到,大家依然若無其事。更神奇的是,那貓居然像人一樣,向我拋了一個媚眼,然後就對我咧開嘴笑了。

「啊。」突然,那兩個已經死去的侍衛居然雙雙站了起來,伸了一個大懶腰,打了個大哈欠,就像剛剛只是睡了一覺似的。

「這……這怎麼可能?」司城茗珠嚇得丟了魂似的,面如土色,連連後退。而太后也嚇得著實不輕,連連哈氣,拍著自己的胸脯。

這時,其中一個侍衛開口了:「陛下,臣有罪。臣今日值班飲了酒,亂了心智,正好看見穿著宮女衣服的月華夫人在臣值班的泠月湖邊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在做什麼。我等不認識夫人,只當她是一個小小的宮女,就起了歹心,欲……強暴夫人。可是這時,卻被趕來的葉將軍打暈。至於後來發生了何事,臣就不知道了。」

「他說的沒錯。臣等自知有罪,還請陛下重罰。」另一個侍衛也趕緊附和,並跪在了地上。

「好。先將這二人打入天牢,此案就交由大理寺處置,不日聽候發落。」李橘誠頓時眉目舒展,他正色道。

這時,那二人就像喝醉酒了一樣,突然往後一仰,就倒在了地上,還打起了雷鳴般的呼嚕。然後,他們就由侍衛們拖走了。

「司城茗珠,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要說嗎?」李橘誠猛地拍了一下案幾,把司城茗珠嚇了一跳。

「臣妾……無話可說。」司城茗珠咬了咬自己的嘴唇,低下了她高貴的頭。

「好,既然如此。那你給孤解釋一下,你為何要陷害葉兒?為何要恩將仇報?又為何要在深夜穿著宮女的衣裳去泠月湖邊?」李橘誠憤憤地望著她。

「臣妾不知。」司城茗珠不敢直視李橘誠的眼睛,又垂下了頭。

「孤諒你是初犯,又受到了驚嚇,孤就不和你計較了。但孤一定要罰你,就罰俸一年,禁足三月吧。」李橘誠慢慢地閉上了眼,他的話字字擲地有聲。

「是,臣妾領罪。」司城茗珠依舊低著頭,可她的右手卻不甘心地緊握成拳。

而我終於舒了一口氣,我又抬頭看了看房梁,卻再也不見那橘貓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大殿上只剩下了我和李橘誠兩個人。

「葉兒,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李橘誠就從我的背後,緊緊地抱住了我。

「沒錯,臣就是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不知道,陛下何錯之有啊?」我一邊急著掙脫他的懷抱,一邊生氣地撇著嘴。可是,我越是掙扎,他就將我裹得越緊。

「我的好葉兒,我的乖葉兒,別生氣啦。我知道我的小葉兒明明心裡只有我,怎麼還裝得下別人呢?你說,是不是啊?」

李橘誠將他的下巴貼在我的肩膀上,學著我撇嘴的樣子,然後就很開心地爽朗一笑。

「沒有。臣的心裡什麼人都沒有,也不願和任何人再有瓜葛。還請陛下放開臣。」我依舊在他的懷裡死死掙扎。

「可要是孤不想放開呢?你又能如何。」李橘誠突然將我的前身轉到了他的面前。然後,他就開始捧起我的臉,用力地吻起了我。

他的吻壓得我感受到了窒息,而從他鼻子里呼出的熱氣也進入了我的鼻子里,我感覺到了來自他體內熊熊燃燒的,如岩漿一般不斷噴涌而出的熱情和血性。

「啊!你居然咬我。」李橘誠用左手抹了抹他不時冒出鮮紅血珠的薄唇,不可思議地看著我,像一隻受傷的小獸看著自己熟悉卻又陌生的主人。

「我說了叫你放開我。可你就是不聽。」我看著他的眼睛冷冷的,不帶一絲感情。我本欲轉身離開,可又被他拉住了手。

「葉兒,你是不是喜歡上別人了?」李橘誠略帶悲楚地看著我。

「沒錯,我和你一樣,我也喜歡上別人了。不,不叫喜歡上別人。我從來就沒有對你動過心,我只是愛慕虛榮,虛情假意罷了。」

我依舊冷冷地看著他,輕描淡寫地說。然後,淡淡地一笑。

「你胡說,你騙我,我不信!葉兒,你聽我說,我知道我後宮嬪妃眾多,可是她們都是我為了權力,為了天下,迫不得已收的女人。我從未對她們動過心。而你,是我第一眼見到就喜歡的人,是我置於心尖上的唯一一個人。我知道你失憶了,可是我能感覺到你對我的愛從未變過,就像我一樣。對不對?」

李橘誠凝望著我的眼睛,漸漸滲出了晶瑩的淚珠。

「那要是我告訴陛下,我喜歡上了上唐寧王,司城玉呢?」我一字一頓地說著。

「哈哈,你喜歡司城玉?那我就殺了他!這樣,你們就不能在一起了。哈哈,不是嗎?」

李橘誠哭著笑了出來,他的眼裡卻帶著狼一樣的兇狠。

「那要是司城玉死了,我也為他殉情而死了呢?」我還是如此冷漠地說著。

「不可能。我不會讓你死的,我會讓你永遠都留在我的身邊,永遠和我在一起,白首不相離。」話一說完,李橘誠就又抱緊了我。

「我乏了,我要走了。」我卻無情地推開了他,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朝陽殿。

「葉兒,我一定會娶你的。我要你一輩子都守在我身邊,誰都不可以把你帶走,誰都不可以……」

李橘誠凝視著我決絕的背影,咬緊了他的牙齒,一字一頓地說。

暮色起,天邊的斜陽像是被晚風吹到了被青靄包裹住的山壑,凝滯成了血紅的一團。在涼州城的孟府後花園裡,一男一女,兩個稚童在你追我趕地嬉戲著。

突然,一隻紫色的小蝴蝶落在了姐姐的鼻尖。弟弟輕輕地做了一個「噓」的手勢,然後就欲撲住小紫蝶。可沒想到,小紫蝶卻敏捷又靈巧地躲過了弟弟的襲擊,翩翩地飛走了。弟弟只好獃呆地望著飛走的紫蝶,一動不動。

「還愣著幹什麼啊?鶴然,還不快去追?」

「好,我去抓蝴蝶啦。沖啊。」

姐姐一聲令下,弟弟就屁顛屁顛地跟在紫蝶的背後,撲個不停。儘管他也知道他是不可能抓住蝴蝶的。可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只要姐姐喜歡,他就一定會去做。

「初畫,初畫。快醒醒。主人來了。」飲香院里,齊媽媽使勁地搖晃著還在夢中的孟初畫,終於叫醒了她。

「主人,初畫剛剛睡著了。還請主人不要怪罪。」孟初畫趕緊穿好了衣裳,對著素屏外的林雲樹,恭敬地說。

「無妨,你出來吧。」林雲樹站在素屏外,悠悠地說道。

「是。」孟初畫這才從屏風內走了出來,笑容可掬地望著林雲樹。

「夜已深,你怎麼還穿這麼少?」林雲樹取下自己暗紅色的披風,輕輕地披在了孟初畫的身上。

「謝主人關心。」孟初畫笑得愈發燦爛。「不知主人深夜到訪,可有要事?」

「李容霄這個人,你可知道?」林雲樹有意躲閃孟初畫熱情的目光。他把目光移到了桌上的燭台。

「李容霄,先皇第六子,當今的大涼洛王。本來其實力足以與涼帝,李橘誠所抗衡,是最有望奪嫡的皇子。但他卻是一個不喜朝野爭鬥,只愛縱情市井,逍遙玩樂的紈絝王爺。不知主人,可是想要擇他為一枚棋子否?」

孟初畫也注意到了林雲樹躲閃的眼光,故也把自己的目光移到了燭台閃爍的紅光之上。

「正有此意。所以我想讓你嫁給他,做他的寵妾,深入洛王府,替我和上唐打探情報。」林雲樹的語氣十分堅定,似乎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可是……」

「可是什麼?」

「可是初畫已心有所屬,斷不能嫁與他人。還望主人成全。」

孟初畫如秋水般清澈的眸子開始閃起了朵朵淚花。

「哦?你有了心上人?他是誰?」林雲樹轉過身,微笑地看著孟初畫。

「水底月為天上月,心上人乃眼前人。」孟初畫含著淚光,含情脈脈地凝望著林雲樹。

「荒唐。你明知我乃一介黃衣,註定孑然一身,孤獨終老。你這又是何苦呢?」林雲樹的笑容慢慢凝滯,他閉上了眼睛。「不用再言,你和我,絕無可能。」

「可我不介意。我只怕主人會像今天這樣趕我走。不管主人心裡有沒有我,只要初畫愛著你,就夠了。所以,初畫願意做主人一輩子的人,就像你的影子一樣,永遠陪在主人的身邊。」

孟初畫定定地望著林雲樹。

「呵,可就連我也是別人的影子,你又怎麼做我的影子呢?」林雲樹不再躲閃她的眼睛,而是同樣認真地看著她。

「此事已定,我會安排一個機會讓你嫁入洛王府的。至於我和你的事,休要再提。」林雲樹說完話,就邁出了孟初畫的房間。

孟初畫憤然地取下還殘留著林雲樹體溫和味道的披風,把它無情地扔在了地上。可是,她卻又馬上把它拾起,拍了拍灰,如珍寶似地捧在了她散發著茉莉花香的懷裡。

此時,飲香院的樓下,林雲樹正欲踏上馬車。但他卻驀然回首,看了看三樓上那扇還閃著昏黃燭光的窗子。然後,輕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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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霽雲銷清瑟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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